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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与世推移(五)

金羁 相荷明玉 2604 2023-12-27 20:08:50

所谓内府库,就是天子私人库房,由洪武皇帝始建,收贮油、米、面、香料、绸布、金银等等,宫内各种吃穿用度,一般从内府库拿。

因为事关皇帝吃用,害怕外人进来下毒,此地也是重兵把守,闲人不得近之要地。祁听鸿与句羊站了一会,守门的卫兵立刻喝道:“两个小子在这作甚?”

祁听鸿悄声道:“你进得去么?”句羊同样悄声道:“照理来说进不去,要查腰牌的,我如今没有。”

祁听鸿道:“那怎么办?”句羊笑笑,径直向那卫兵走去。

那卫兵披盔挂甲,手拿一支精铁长矛,趾高气扬。句羊一点不怕他,拉紧祁听鸿,只顾往前走。走到近前,守门卫兵长矛一架,架在他脖子上说:“两个小子听不懂话么?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了。”

句羊冷冷道:“你不晓得我是谁?”

那卫兵嗤笑一声,说:“我的确不晓得。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没有腰牌,我也不能放你进去。”

句羊道:“你品级太低。”

守门这位士兵是个队长,麾下有五十人,听不得别人说他品级低,当即怒道:“你又晓得我是谁么?”

句羊道:“在这里守大门的,顶天也不过是个小司长。至于你么,我猜是个小队长。”

祁听鸿见他两人剑拔弩张,想:“卫兵是秉公执法,做得对呀。”自觉理亏,心中砰砰在敲退堂鼓,躲在句羊身后。句羊把他硬扯出来,说:“你不认得我,难道也不认得他?”

祁听鸿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沾着一块面粉,没洗干净,连忙藏进袖子里。句羊在他肩膀一拍,要他站直了。那卫兵说:“不认得。”

句羊阴森森笑道:“得罪这位大人,恐怕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卫兵刚刚被他叫出官职,晓得他的确不把一个小队长放在眼里,甚至不把司长放在眼里,此时也有点拿不准主意。句羊又道:“叫你们管事的官儿来,叫黄典真来,就说姓句的在外面等他。”

黄典真乃是内府库大使,是此地一把手。卫兵不敢松懈,仍旧把长矛架着,回头叫了个杂役传话。

不到一盏茶时分,黄典真擦着额角的汗,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他掌管内府库,和片雪卫打过交道。看见句羊身上的雪鹰补服,再看看架在句羊脖子上的长矛,黄典真腿都软了,叱道:“还不把矛放下!”

那卫兵慌忙丢下兵刃。黄典真加快脚步,小跑到句羊面前,深深行了一礼,道:“句大人。”

句羊哼了一声,看着那卫兵不答。黄典真点头哈腰道:“句大人消消气,这没眼力见的东西,肯定要罚的。”

祁听鸿忍不住插嘴:“他倒也没做错啥。”句羊点点头,说:“祁大人讲得对。”

那黄典真不认识祁听鸿,却也附和道:“祁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黄某替他谢过了!”

句羊等他谢完,才道:“得了,闲话少说。祁大人和我来此,是圣人要吃杨梅,命我两个来取。”

黄典真皱起眉头,道:“这个时节,去哪里找杨梅?就是我这里也没有了。”

句羊冷道:“今年五月份,余姚进贡的一批是不剩了么?”

黄典真刚擦掉的汗,又像雨后蘑菇一样,从他脑门上冒出来。道:“回大人话,当时进贡一千斤,到京城颠坏了一小半。”

句羊道:“片雪卫登过,到京城剩六百八十斤。六百斤当场分了,八十斤存在冰窖。”

黄典真一迭声说:“对,对,是这样不错。八月初的时候,圣上派人把这八十斤也取完了。”

句羊似笑非笑,说道:“没有。”黄典真道:“回大人话,是当真没了。”

祁听鸿心想:“要是真的取完了,再怎么为难他,他也变不出来呀。”正待劝劝句羊,句羊道:“你只管放我们进库房,要是我找出来,仔细你头上乌纱帽。”

那黄典真其实是嫌麻烦,推脱说没有杨梅。句羊讲得斩钉截铁,他立即怕了,喏喏地带路。

句羊背着手,往旁边让开,躬身道:“祁大人请。”祁听鸿暗地扯他一下,走在前面。

带路的黄典真满腹疑窦,想:“这位面生的祁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句指挥使对他无比恭敬,想必是了不得的人物。”因此背弯得越发低。

下了一层阶梯,来到内府库地下冰窖,祁听鸿但觉一阵冰风扑面而来。冰窖四壁涂了厚厚一层稻草黄土,隔绝外部热气,里面冰块才能经久不化。而在储冰之外,窖中还堆有许多竹筒,都用蜂蜡封好,再贴封条,存的就是樱桃、桑葚一类易坏果子。

为着容易翻找,每堆竹筒都拿天干区分。句羊随手从“乙”号竹筒抽了一支。黄典真道:“哎呦,句大人,这堆是樱桃。”

句羊道:“我知道。”拍开封口,里面樱桃红比珊瑚,圆如朝露,纯正太和樱桃,真个叫“鸟偷飞处衔将火,人争摘时踏破珠”。他附到祁听鸿耳边,说:“黎前辈爱不爱樱桃?”

祁听鸿道:“我哪里晓得,可能爱吧。”

句羊便把那竹筒樱桃递给黄典真,说道:“这个我们带走。”

走到“戊”字竹筒跟前,句羊叫人搬开上面一层,翻到最底下,果然见到一批封着杨梅的。黄典真奉承道:“句大人不愧为指挥使,对这内府库,比小的懂得还多。”

句羊冷笑道:“你不是记错,是犯懒吧。”

黄典真被他道破心思,告饶道:“再也不敢了。”句羊道:“骗到片雪卫头上,我瞧你敢得很。”

如此敲打一番,黄典真抖如筛糠,说不出话来了。句羊才道:“这次暂且饶了你,下不为例。”

黄典真赶紧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句羊邀功似的,又凑到祁听鸿耳边,气声说:“他怕被追查,再也不会把我们来过的事讲出去。”

祁听鸿笑道:“你倒是机灵。”句羊点点头说:“祁大人过誉了。”

冰窖里面冷同入冬,呆了一会,黄典真嘴唇已经青白,牙齿也咯咯打架。句羊瞥他一眼,道:“杨梅拿十斤,我们走了。”武林盟一共八人,算上小毛和句羊自己,刚好一人一斤。

黄典真如蒙大赦,着人称了杨梅,荷叶包好,奉给句羊。他把两人送到内府库院外,句羊道:“不必送了,我和祁大人自己走。”黄典真于是站在门口目送。

走出几百步,拐了一个弯,内府库彻底看不见了。祁听鸿抓住句羊手腕,带他往回飞跑。句羊问:“跑啥呀?”祁听鸿不答,一直跑出棋盘街,跑出城门才停。句羊重伤初愈,跑起来容易累,气喘吁吁地又问:“跑什么呢?”

祁听鸿张望道:“我怕内府库那个人追过来了。”

句羊气都没喘匀,当即哈哈大笑,俊脸涨得通红。祁听鸿恼道:“有啥好笑的?”

句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又、又不是做贼。我们光明正大拿的。”

祁听鸿道:“行嘛,你尽管笑。”句羊笑得直咳嗽,眼泪也不停地流,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祁听鸿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虽然是自己在被取笑,竟然也觉得好玩,忍不住勾起嘴角。

天色越来越昏,周边酒楼挂出灯笼揽客。繁荣热闹的、暖洋洋的红光,照清句羊鼻梁、眉目、面颊、肩颈。祁听鸿紧紧抓着他手腕,说:“好笑么,笑完了罢。”句羊抹掉眼泪说:“不笑话你了。”

走了一段路,祁听鸿好奇道:“你往常在宫里,都是这个模样吗?”

句羊道:“哪样?”

祁听鸿说:“这么……凶的。”

句羊解释道:“你说我比较跋扈,欺负那个卫兵?我是故意要他得罪我,等黄典真过来,就不敢查我腰牌了。”

祁听鸿“啊”了一声,又道:“所以你在宫里都是这样的?”

句羊道:“完全不是。”祁听鸿笑道:“我瞧你挺熟练的。”句羊得意道:“我只是不做,又不是不会。”

回到醉春意楼,祁听鸿招呼大家吃杨梅。薄双打了井水,把果子湃过,盛在一个大竹篮里。众人围坐桌边,点起一根昂贵黄蜡烛,一起吃杨梅。楼漠和胡竹两个坐得远远的,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喂我一颗,我喂你一颗。薄双感叹说:“真是好杨梅。”就连齐万飞也说:“当许多年盟主,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杨梅。”

祁听鸿听得心花怒放,道:“黎前辈,还算满意么?”

三就黎说:“真甜呐!”转过头去,对胡竹说:“你们两个酸得倒牙。”

祁听鸿心里有底,喜滋滋想道:“黎前辈既然是满意的,一定就会给解药了。”

结果等到深夜,众人都回房歇息,三就黎也没有拿解药的意思。祁听鸿有点着急,想:“黎前辈莫不是忙忘了?”跑到三就黎门口,敲敲门说:“黎前辈!”

门开了,三就黎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要笑不笑地说:“神剑有啥事情?”

一看见他表情,祁听鸿晓得了,他是在装傻。但祁听鸿不擅长和人迂转回寰,咬咬牙还是问:“黎前辈,这月解药的事体……”

三就黎道:“什么这月解药?”

祁听鸿说道:“句羊那个‘月中散’的解药。黎前辈讲过的,只要他这月听话,表现好,就把解药拿给他。”

三就黎微笑道:“什么才叫表现好呢?”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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