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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炮灰他只想读书[科举] 春江阔 4377 2023-12-31 09:10:31

正如临州学政陆之舟所说, 他们两人是“无事掺和一下”。

因此,两人只是在学舍门口听了一会儿热闹,等到秀才们商量好了具体的事宜, 他们两个就走了。

临走时, 陆之舟同县学的教谕叮嘱了两句。

大意是等到到时候私塾考完试那日, 将卷子拿给他看。

上官有命, 哪怕不合常理,教谕也只得苦笑连连, 只得应是。

县学里, 几个年纪不小的秀才商量好了联考的事情, 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只是彼此之间闪烁的眼神悄悄地透露了内心的想法。

对于比试这件事, 他们都不想输。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天的课程, 郑夫子下了学,匆匆地朝着西山村赶去——

按照这个时间, 书塾里还未放学, 宁颂还在。

这件事得宁颂来办才行。

郑夫子对于自己目前在书塾中的定位非常了解。

日暮西山,吹着寒风,在扬起沙尘的泥路上疾驰,郑夫子的脸有一种快要被吹裂的感觉, 但这仍然抵挡不住他心中的火热。

赶回了书塾, 果然, 宁颂还未回家。

他待在书房的窗边,手中捏着一本书,借着尚且微亮的天光读书上的内容。

在桌旁, 是宁颂写完的大字。

这亦是他坚持许久的功课——据郑夫子所知,从入学开始到现在, 除非极个别特殊的情况,宁颂练字没有断过。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坚持,宁颂的书写水平也比刚来时进步得多。

无论拿给谁看,也能被称之为笔法俊逸。

“颂哥儿。”内心怀着对于徒弟的满意,郑夫子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墨香。

他眉头一动,顿时觉得不对劲。

“郑墨!”

原来,宁颂用的这个墨,正好是他前不久才入手的松江墨,被郑墨偷偷拿来,与宁颂一起糟蹋。

没想到两人干坏事,被早归来的郑夫子抓个正着。

见势不对,郑墨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剩下宁颂一个人在书房里,承受来自于郑夫子的埋怨。

“你也是的,和他闹什么?”

郑夫子书房里的墨多得是,也早和宁颂打了招呼,让他随便用。

宁颂平日里倒是不动,随便用什么都能写。今日肯与郑墨一起折腾,显然是有什么缘由。

“让小师弟消消气罢了。”宁颂笑眯眯地说道。

与郑墨一起干坏事,当然是有背景原因。

郑夫子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僵住了——

就在昨日,是郑墨的生日,他原本买了礼物,后来外甥和外甥女见了,可怜兮兮的,他就将礼物先给了两个孩子。

想必是被郑墨知道了。

“这个孩子!”郑夫子尴尬地说道。

他不懂,郑墨这小子在吃什么醋。明明他已经将郑墨娘亲的嫁妆都给郑墨了,却去争这一点儿东西。

“我本来打算给他买个更好的。”大约是注意到了宁颂眸子中的不认可,郑夫子讪讪地说。

“您说错了。”宁颂道,“或许郑墨他内心里更喜欢您最开始买的那件礼物呢呢?”

又或许,郑墨更喜欢郑夫子送礼物的心意,而不是具体的什么东西呢?

只可惜,这份心意郑墨还没有收到,就中途被人截了胡。

“我这不是觉得那两个小家伙寄人篱下,可怜吗……”郑夫子解释的话淹没在宁颂不赞同的目光中。

表兄妹固然可怜,可失去了母亲,又没有父亲在意的郑墨,岂不是更可怜?

郑夫子不说话了。

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宁颂只是略微提了提,便闭上了嘴。

郑夫子本不乐意说这个,见状,连忙转移了话题,提及了今日在学堂里的约定。

只不过,碍于一点儿为人师表的面子,郑夫子根本没说是自己提的议,而是说另外一个私塾的秀才主动找事。

“……其他秀才都答应了,我是没办法,才加入的。”

郑夫子将这桩事说得极为不情愿。

“大家都是为了县试嘛,到时候县试结果出来不就知道行不行了,何必要折腾这一通?”

郑夫子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醒模样。

宁颂品了品其中的意味,体贴地没有拆穿他这夫子的一点儿小心思。

“那这次联考要怎么样考呢?”

见宁颂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的掩饰,郑夫子小小地松了口气,说起了具体的措施。

虽然是联考,但到底是青川县几个私塾之间私底下的比试,当然不会多么的大张旗鼓。

几个秀才商量了一下,决定几个人坐在一起,共同出一套题。

然后约定一个日子,组织学子们答一答罢了。

对于监考严格程度,是否作弊,彼此都没有更具体的规定——突出一个互相信任。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联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县试而演练,最终目的是为了提高各自的水平。

“挺好。”

听完郑夫子的话,宁颂点点头,表示对这一活动的赞成。

先不提学了这么长时间,宁颂本人也想要通过考试知道自己的水平,哪怕论及联考本身,也是一件好事。

大雍朝的读书人与现代的名人是一样的,要想走得远,得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就比如郑夫子本人,靠着策论能够在学官面面前留下一些印象,接下来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在这一点上,想必其他几个秀才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问题是,同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他们怎么可以将这个机会利益最的大。

“师父,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行。”

“你说。”

不管郑夫子愿意与否,他都不得不承认在想点子上,宁颂比他擅长得多。

这也是他在领了这件差事之后,要第一时间赶回来与宁颂商量的原因。

“您能否邀请别的私塾的夫子,来我们私塾,给学子们讲一节课。”

什么?

郑夫子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宁颂却比他想的笃定得多,重复了一遍:“是否能请别的私塾的夫子来做一次讲座。”

“……若是您面子大,能把县学的教谕与训导大人请来,就再好不过了。”

县学里的教谕和训导,就职要求最低是举人。

在王朝后期,一些重要的县,甚至有进士来担任这两个职位。

要是能请来讲课,那真是他们赚到了。

“……”

“你是敢想的。” 愣了愣,郑夫子最终道,“我试一试吧。”

郑夫子最终还是被宁颂说服了。

青川县一共有七家私塾,排除两家只教蒙童的,剩下了五家私塾,都在这一次的联考范围之内。

或许是想争夺第一,亦或者是想靠着这个新奇的事件揽一番名气,先生们在回到私塾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叮嘱自己的得意弟子们好好学习。

“务必要抓住机会。”

虽然联考不算什么,但第一也是一个噱头。

联考的时间定在下个月初,据当下还有将近二十天。

在一段时间,夫子们原本打算自个儿关起门来,充实巩固提高一番,哪想到第二日郑夫子就上了门。

“老郑,你来做什么,不会是舍不得自己的徽墨,想要提前溜走吧?”

虽然郑秀才在县学里吹得厉害,但大家对于他那学子的水平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

不说别的,单说近两次县试出自郑秀才县学的学子没几个,就足以说明对方的教学水平。

郑秀才自己读书当然是行的,可学生的水平嘛——那可不一定。

“溜什么溜,少胡说。”

到底是有事求人,郑秀才面对同窗的质疑时没有生气,只是在口头上没什么力度地反驳一下,就进入了今日的话题。

“什么?你没说错吧,喊我去给你们的学生讲课?”

听到这个提议,这位姓闵的秀才第一反应是郑秀才在逗他。

“你自己讲不了吗?你不是秀才吗?”

他们这些老秀才,哪怕是给童生讲课,也是绰绰有余。

“你该不会被你学生嫌弃了吧?”闵秀才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就爱时不时撩一句闲。

“乱说什么,少扯开话题。 ”郑秀才将闵秀才扒拉在他身上的手拂开。

“呦,你说真的啊?”几番打量郑秀才的表情,见对方没有瞎说的模样,闵秀才这才当了真。

“你要我去给你学生讲什么课?”

出于好奇,闵秀才第一时间并没有完全拒绝。

“当然是《春秋》。”这是闵秀才的拿手项目。

由于考试要求,考生们在考试时,除了《四书》之外,还要主修一门本经。

这个本经是从五经之中选取的。

既然是自发选取,那么按说选择五经的比例是一样。可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随着科考的发展,对于五经的选取呈现了两极分化。

《诗》、《书》、《易》三者中试者多,《礼》和《春秋》选择的人少。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后两者内容复杂,考试范围不固定,加上擅长后两者的师父不多,含义也难以读通。

可眼前这位闵秀才,是郑秀才所知道的少有的《春秋》读的透的。

“……讲《春秋》,短短一天怎么讲?”

虽然说碍于《春秋》的特殊性,闵秀才本人不排除日后更换本经的可能,可在这时候,他仍然喜欢着《春秋》。

换言之,他被郑秀才的提议搔到了痒处。

原本想要拒绝的想法,忽然就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郑秀才见状,眼睛一亮,连忙拿出了在临行前商量好的话术:“就讲总纲呗。”

“你梳理一下/体系,花一个时辰的时间,讲一讲你对《春秋》的理解就好了。”

“就像是开了一扇门,给那些对《春秋》有好奇的学子。”

不知道是郑秀才的哪句话打动了闵秀才,对方犹豫片刻之后,最终答应了下来。

“那我试试?”

“当然要试试!”郑秀才一把抓住了闵秀才的手。

“老弟,说好了,就后天。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话已至此,哪怕说闵秀才想要后悔,此时也晚了——狡猾的郑秀才将一切都定了下来。

包括给闵秀才的讲座费用。

五百文。

后一日,郑秀才果然依自己所言,驾车来接闵秀才去西山村。

虽然心中越发觉得不靠谱,但闵秀才想着要去讲课,仍然头一天写了教案,换了一身新衣服。

“老郑,你可别忽悠我。”坐在车上,闵秀才仍然觉得有几分不确定。

“怎么会呢,你放心吧。”

牛车一路将闵秀才从本村拉到了西山村,到了私塾门口,他没来得及打量这书塾的环境,就被门口的大红纸惊呆了。

一大张红字一个字,连在一起,就变成了“欢迎闵夫子莅临讲学”这句话。

在标语下,宁颂与助教带着甲班学生一起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等着他。

被叫来当气氛组的郑墨手中甚至还捧着一束鲜花。

“欢迎闵夫子。”

闵秀才从牛车上下来,仍然觉得神情恍惚。

“好、好。”头一回受到如此热情对待的他,在接过那一束干花时,精神上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世界。

在接下来正式的讲座中,他也获得了最高层次的礼遇。

座位上学子们认真听讲、记笔记的模样,让他滔滔不绝,一不小心就讲完了全程。

下午结束,郑夫子做东,请他吃饭。

饭桌上,闵夫子讲课的愉悦感仍然还未消散。他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不自在地说:

“咳,老郑啊,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讲的,可以再找我。”

由于讲课体验太好,闵夫子愿意来一个再回首。

“那感情好啊!”郑夫子一把抓住了闵夫子的手。

就等你说这话呢。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郑夫子用同样的办法薅到了另外三家私塾夫子的讲座。

夫子们讲的内容都不一样,可讲课之后的反应却是一样的。

“哎呀,要不是我们自家还有学生要教,都恨不得住你这里了。”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见过如此好学的学生。

郑夫子乐呵呵地将人送走。

关了门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旁人都知道这里学生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好事让给外人。

几家私塾之间的走动前所未有的紧密,加上讲座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新鲜事,不过多久,县学的秀才们都知道了。

连带着教谕也听说了。

在最近一次同陆之舟的汇报中,教谕当做新鲜事一般,讲给了陆大人。

谁知道陆大人眼睛一亮:“这倒是有意思。”

“你详细说说。”

教谕便又更仔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个秀才叫郑成木是吗?想出来的法子蛮有聪明,挑选的时机也很好。”

平日里请别的私塾的夫子来讲课,听起来其中颇有几分冒昧在。

但在此刻就不一样了,这联考本身就是一种交流。

讲座,也是另外一个形式的交流。

“他们都愿意去吗?”

按照教谕的说法,这郑成木出面去请人,旁的秀才就愿意去,这无疑也是一桩奇怪事。

“听说是给了束脩,还有车马接送。”

陆之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到时候再问问。”

秀才们都不缺这点儿钱,却仍然愿意舟车劳顿去讲这一回课,其中隐含的东西,显然不是表面上这一点。

但教谕不是局中人,没去讲过课,说不清楚。

“好好教,你们县学这几个秀才都不错。”

教谕得了这句话,在离开陆之舟的府上,赶回青川县县城时,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有了学官大人这句话,他这一番辛劳也是值得的。

另一边,陆之舟见完了教谕,没忍住将自己写到了一半的奏折拿了出来,写了两笔,又忍不住扔到了桌上。

从去年到任开始,一直到现在,随着他这个官做的越久,对于职务内容了解得越多,对于改革基层教育体制的想法就约深刻。

可是,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东西如何容易?

他的折子写了又写,但最后总是因为太过悬浮,不具备可行性而搁置。

这一度成为他的执念。

好友凌恒知道他的这点儿想法,于是这一回回来,专门来看他。

他原本可以只当官,不在意别的,可他做不到对于陈腐之事熟视无睹,因此才过得如此痛苦。

想到这里,陆之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在他心中的抑郁之情没有持续多久,凌恒就登了门。

“有一件事。”

陆之舟原本想要同凌恒分享他新听来的这桩新奇事,没想到好友先开了口,表情中带着几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微妙。

“你说。”陆之舟明智地住了嘴。

“景瑜给我写了一封信。”

齐景瑜,陆之舟知道,白鹿书院院长的外孙,也是凌恒的小师弟。

“他的一个好友给他写了信,邀请他去一个私塾讲课。他脱不开身,又知道我在你这儿,就写信托我去赴约。”

“……”

陆之舟打心眼儿里觉得荒谬。

沉默了片刻,他小声问:“邀你去的那个地方,不会是青川县西山村的一个私塾吧?”

凌恒同样报以沉默。

两位大人眼对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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