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66章 “我想不出答案,只有来见你。”

银海 林子律 3691 2024-01-18 13:56:04

胡一泽失手推搡盛小满,致使对方被一辆轿车撞出数米。

截止发稿时,盛小满昏迷不醒,仍在医院抢救。

这条新闻占据头条,再深挖一下,风头正盛的乐队鼓手和已经过气的大龄偶像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狗血故事随即露出水面。

各路媒体蹲守市三医院等着第一手消息,太果的工作人员焦头烂额。

跨年夜突然无比难熬。

“潘朵拉”的演出没能圆满结束,工作人员本想安排银山救场,可不知是谁先看见推送的新闻,嚎了一嗓子。这下本来还不知道的许然听见了,从大门立刻追出去,观众散了一半,救场也再没有意义。

预定了一场新年宵夜也泡汤,邱声干脆早早地回家睡觉。

他承认自己没那么大度,点出新闻认真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面对“胡一泽”的名字,想的竟是:真是报应,风水轮流转。

四年前,他终于从漫长的疗伤过程中恢复,但灵感大打折扣。为了维持生活,邱声接受柳望予的建议与太果合作,退居幕后。可惜大约一年内他都没能创作出什么好作品,大部分是“口水流行歌”,也因此,不少昔日对邱声寄予厚望的业内人士、乐迷摇头晃脑地感慨:银山才华横溢的主唱花期太短了。

那时与邱声对比鲜明的胡一泽正当炙手可热,影视作品虽质感一般但讨论度足够,又有白延辉为他打造的大金曲傍身,走哪儿都前呼后拥。

此后四年,邱声从体无完肤的痛苦中逐渐恢复,胡一泽却查无此名。

随着层出不穷的鲜肉偶像仿佛流水线生产的商品被投放进市场瓜分蛋糕,胡一泽后续作品跟不上阻止人气消退,没过几年,就从顶级流量男明星的宝座跌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尽管现在只能演些配角,也再没有出过金曲,依旧每天滋润。

娱乐圈真实得近乎残酷,一年前,胡一泽被曝光醉酒驾驶,对他的形象几乎造成致命打击。从那以后,胡一泽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糊了,恶劣新闻一件接一件地曝光。

这次事故几乎是压垮胡一泽的最后一根稻草。

新闻热评大都言辞激烈地讨伐胡一泽,过去的黑历史被秋后算账,还有人制作长微博细数胡一泽的种种劣行。因为盛小满迟迟没有消息,Woken乐迷已经开始叫他“杀人犯”,甚至要求封杀他。

认识胡一泽的人集体噤声,当年被满怀他感激地称为“恩师”“恩人”的白延辉——邱声点进他的个人主页——最近一条更新是临港草地音乐节的照片。

照片里,他和酒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起。

邱声这些年近乎自虐地密切关注白延辉的举动,这时惊觉:不知从哪日起,白延辉便在不关心胡一泽的死活了——那首歌、那些歌的版权费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紧接着他就抛弃了这个随时会暴雷的“合作对象”。

用过就扔,与他当年离开烂苹果如出一辙。

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邱声“啪”地将手机扔出去,它撞上小平台的毛毯,转了两圈,无声地卧倒。

他喝热水,吃药,苦味压着舌根好一会儿才消失。邱声忍着快呕吐,站起身,往书柜后的卧室走——除了工作间和浴室有门,邱声的房子是全开放式的,卧室其实就只在窗后垫高了一个狭窄空间,堪堪放下床垫,两边逼仄。邱声躺在里面盯着距离变小的天花板,感觉这地方像个逼仄的骨灰盒。

拉上窗帘后整个盒子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的半球形灯,折出一点人工星光。这个家具邱声不太喜欢,是脆脆送的,她希望它能让邱声的“卧室”温暖些。

但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灯一夜没关,邱声也一夜没睡。

后半夜下起了冻雨,深冬时分响得格外瘆人。一直到早上九点多,邱声爬起床关灯,随便热了一碗昨天剩的骨头汤和馒头,吃掉后终于有了点困意。

正要睡觉,却被一条推送振动吵醒。

他红着困倦的眼捞过手机,是盛小满事件的最新情况通报。床对面的窗帘没拉,邱声皱起眉躲开光源,缩进被子里辨认屏幕上的字眼:“目前脱离生命危险……”“许然前往医院陪护……”“胡一泽方表示会配合调查……”

通篇方块字里有一句话让邱声心跳一顿。

“……据知情人士透露,盛小满左手严重骨折,可能落下终生残疾。作为一个鼓手,这可能会影响他的职业生涯。”

邱声眼睛很痛,他揉了揉,手机最上方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提示:大家都醒了吗?

消息来源是他们四个和阿连的群,为了及时通知一些注意事项。

昨天意外变故冲淡了节日气氛,谁也没心情关心现在已经到了新的一年。顾杞凌晨的时候发了句“新年快乐”,只有没睡的闻又夏回复了他。

他们这行遇到突发情况罔顾假期是常有的,何况盛小满这事闹得尤其大,公司这时候找上门来多半要对接下来的行程、计划都有所调整。Woken受挫,资源势必倾斜到银山,但一想到代价,邱声就无法得意。

邱声坐起来,隐瞒了通宵事实:“起了。”

其他几人也陆续表示已经起床了,这里面有多少水分,邱声多少能意料到。他看着清一色的肯定答复,不知因为早晨本就情绪敏感还是怎么,居然有点想哭。

他一直以为乐队是自己的,其他人都在“陪他玩”,带着一股对病人的纵容,或者害怕他出事以至于内心愧疚。而在这一刻,邱声却感觉到了,无论说过“我回来只是因为闻夏回来”的卢一宁,还是放狠话“你再作践自己我就不管你了”的顾杞……

他们共同经历了一段岁月所以现在,他们密不可分。

阿连随即发:“十点钟大家尽量到公司来开会,有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看见这条消息时,邱声左眼角狠狠一跳。

随后另一条对话框出现红点,闻又夏顶着新换的头像问他:“我跟你一起去?”

邱声没多犹豫,先回了一个“好”。

然后他问:“你头像怎么换了?”

“新年了嘛。”闻又夏回答。

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邱声想不通,盯着那一团白,有点灰扑扑的,是只猫,因为离镜头太近五官模糊,眼睛里透着蓝色。他觉得猫都长得差不多,但这只猫显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看起来又瘦又小。

“你的猫?”

闻又夏:“不是,路边看见的。”

怎么突然开始喜欢猫,连路边看见一只猫都有兴趣拍照吗?

邱声觉得闻又夏的举动有点儿怪,而且这猫的脸边炸着的一圈长毛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他辨认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只得放弃了。

起床收拾时邱声步子漂浮,干脆又吃了两片阿普唑仑。和胃药混在一起吃会让他不舒服,从亚湾回来后,很久没有复发的胃痛突然剧烈,邱声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才觉得这两天痛得实在有点异常。

他决定先观察几天,如果还没好转再去医院检查。

出门时裹得严严实实,邱声戴了帽子围巾。他被朔风吹得说不出话,看见闻又夏的装扮不由得惭愧了一秒钟。

他臃肿而笨重,闻又夏却只在卫衣外套了件很薄的短夹克。

闻又夏能把黑色穿得有层次感,或许因为他整体气质就偏暗,黑色倒反过去衬托他。滨海新区的风比老城区凛冽,闻又夏的头发被吹乱了,他插着兜站在一棵树下抽烟,目光游离,树叶徘徊在他脚边,像早二十年年的电影剧照。

看见邱声时他把烟掐了,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一前一后地钻进去,报了地址,车内暖气让邱声复苏。

车载广播中早间新闻正播报出城方向的拥堵路段,邱声坐在驾驶座后排,他看见闻又夏肩上有点湿痕,像沾了露水,拉下围巾问:“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今天八点钟过来的。”

邱声的心被轻轻地一拽:“那么早……”

“本来想给你买早饭,但是以前那家烧麦好像搬走了,没找到。”闻又夏像自言自语,“东河变化好大,我又很少来这一片,干脆在附近街道四处走了走。然后阿连发通知,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我刚睡醒。”邱声小小地撒了个谎。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不同的新闻媒体推送了关于盛小满的头条。他只看了一眼,连热心网友的反应已经一清二楚。

他以为这些事闻又夏漠不关心,对方却突然问:“盛小满会好吗?”

“不知道。”

“那他们乐队很难走下去吧。”闻又夏说。

邱声“嗯”了一句。

他猜过Woken可能会换鼓手,又或者许然发疯,乐队活动直接为了盛小满停摆。这些都是曾经的困境中邱声思考过的方案,无非那么些——带着伤继续直到所有人都崩溃,或者在最痛的时候止损。

那时候邱声选的前者,偏执地想靠一身孤勇力挽狂澜,却活生生将伤口拖到了难以愈合。许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有可能选后者吗?

邱声嘲讽地想:他们和Woken尽管境遇不同,但都阴差阳错地陷入了危难。

出租车拐过一个路口,闻又夏说:“我一直羡慕着Woken。”

邱声尾音上扬:“羡慕他们赚钱多吗?”

“也有吧。”闻又夏笑了笑,神情陷入悠远的思索中,“许然和盛小满的关系是我最喜欢的,他俩在一起时根本一个字也不用说,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我觉得他们非常合适,比国内很多老乐队都默契。可能我……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默契,这两个字又让邱声难受,他捂着抽搐的胃部,不满地刺了闻又夏一句:“废话,你以为十五年的朋友那么好找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闻又夏欲言又止,“算了。”

邱声别过脸装作看风景。

于是闻又夏后来没想好的话都暂时作废,他也确实收拾不好价值观完全崩塌后的一地碎片,回到东河后,他早就构筑完毕的世界坍塌了第二次:曾经最理想的乐队状态就在自己面前被打碎得很难看,二十几年理性至上就事论事的态度也在过去带给他惨烈的结局。

如果一切都是毁灭再重来再毁灭,那他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闻又夏内心挣扎着,不合时宜地想起鲜花公园的夜晚,邱声仰起头看他时眼睛很亮,像今天偶遇的那只猫。

倔强,坚决,深处藏了不易察觉的柔软。

那时邱声说:“我们和好吧?”

城北三环高速路拥堵距离350米。

西城区桐林立交2号出口封路。

建新大道南段发生交通追尾事件,延迟通行。

这些或近或远的广播中,闻又夏的话语险些沉入全部频段声波:“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首歌我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它会不会变成永远的刺?”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把车载广播音量调大。

邱声反问他:“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闻又夏望向他,出租车后排的狭窄空间装不下他的沸腾,“我昨天一晚上没睡,想盛小满,想许然,如果我那么羡慕他们,他们现在的样子就是我想要的吗,我们和好了会不会某一天和他们一样?歌怎么办?我的歌,我太爱它了所以不能忍受失去,如果它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那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你?”

“……”

“我想不出答案,但是想新年第一天就见到你。”

邱声心口蓦地发酸。

尽管有许多不确定环绕着,闻又夏需要他,强烈地需要。

出租车后排坐垫是黑的,闻又夏的外套也是黑的,衬得他手背格外苍白,青筋显露,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因为弹琴略微变形,昨天演出前刚修剪过指甲干净平整——这着实是他深深爱过的一双手。

几个月前,闻又夏还对他说:“不可能,银山是你一个人的乐队。”

而现在,他说“我想见你”。

邱声鼻尖微酸,因为在疗程中他的情绪更敏感了,一点细枝末节都可能在意识海掀起一场海啸。他屈起手指贴着对方,接着被裹住了。

闻又夏的手大部分时间都很暖,哪怕在冬天都带着令他心安的温度。

歌依然是拼图的缺口,他的病还没好,他们还对感情不确定地摸索着“长久”,但是起码在这一刻闻又夏站在他身边。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