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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以前,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银海 林子律 3108 2024-01-18 13:56:04

邱声不喜欢回忆闻又夏不在身边的日子。

掐头去尾,其实他们没有分开四年那么久。可一千多个日夜,每个24小时都因孤独而膨胀,仿佛已经浪费了半辈子。

他以为这些痛苦都是自己的,至今才隐约发现好像闻又夏也和他差不多。

“那你怎么不回来东河?”邱声说,他分辨不出自己的语气是叹息还是悔恨,“你回来东河,找我,我们再……”

他说不下去了,闻又夏和他坐得很近,可中间隔着玻璃的距离感又出现了。

闻又夏的眼睛永远澄澈冷静,绝望只停留了几秒钟,他说:“刚开始那一年我基本都在乡岭,前几个月自己过得没日没夜的,成天闷在小房间里不出门。后来,房东介绍我去工作,在村镇的一个小提琴工厂。”

乡岭只是广袤大地上一座不起眼的南方内陆小城,西边是山林,南边有河流与水库。闻又夏想起那个时候的经历,仍觉得不太真实。

他浑浑噩噩,只背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一点现金走出旧火车站时,恍惚间时光倒流了二十年。县城旧却安静,常住人口不多,年轻人则更少了,闻又夏随便找了间写着房屋出租的铺面走进去,城郊的自建房,门市出租做商铺,穿过一条狭窄阴暗的走廊,上面几层都是小单间,像他和邱声住过的房子,不过更简陋,他就在这里落脚。

一开始全是痛苦,时间也没能治愈他,只让他强迫自己把过去都封存,然后终于走出了那个房间。闻又夏知道自己看起来十分糟糕,或许还有健康问题,得过且过,自闭好久后刚开始甚至有点交谈障碍。

在工厂的那几个月没挣什么钱,他也没学会怎么修理一把从中折断的琴。

他以为自己会在乡岭待很久,等哪天连早出晚归的日子都过腻了以后就是离开的时间了,找个荒无人烟处,就此去兑现他“再也不见邱声”的承诺。

“然后闻皓谦来乡岭找我了。”闻又夏说,拧起眉,“我本来已经换掉了号码,不知他怎么查的,可能因为我用之前的号码定过火车票后来发票送到了他家,闻老师应该帮了他吧。他自己坐火车来的,挨着一家一家地找,喊我和他回去,因为闻老师生病了。”

邱声“啧”了一声:“生病就去治,他自己没有养老金吗!”

“直肠癌。”闻又夏说。

邱声蓦地停住了抱怨。

“不是晚期,能治。”闻又夏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看一眼邱声没喝完的牛奶,已经冷透了,干脆端起来一饮而尽,“做手术需要好几万,闻皓谦那会儿就是个小学生,听到‘癌症’就慌得不行了。他坐了三天火车后见到我,话都说不清楚急得一直哭……我没办法。”

诚如白延辉所言,了解闻又夏的人都很清楚他容易把人往好了想。那种情况下,闻又夏如果真铁石心肠地放着不管,反而不像他了。

邱声硬生生地把那句“你心软迟早坏事”咽下去——不论如何闻又夏现在已经跟那两爷孙划清界限了——骂人的话在舌尖一拐:“你回东河之后呢?癌症还能好吗?”

“没晚期,还好。”闻又夏掐了把自己,“做完手术,闻老师想让闻皓谦去南桥读初中。”

“然后你们就去了南桥。”

“……对,直到今年。”

“那条件呢?”邱声突然问,“你说你跟他聊好了,他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吗?闻老师块七十岁的人了,现在又病得起不来身,你以前能忍气吞声现在这种时候和他们割席,闻皓谦性格那么极端万一惹事怎么办?”

换做从前,邱声这一连串的发问也许能把闻又夏绕晕。他现在到底不是二十四五岁看起来社会经验丰富实则一片空白的人,而这些也早就经过认真思考。

“你借我的钱还有我这几年的积蓄,加在一起八万多吧,我已经全给闻皓谦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必移植,做介入,这笔钱加上之前的……他以后想做手术那么就去做,不做就自己留着,他没有贷款,房子是自己家的,闻老师还有退休金、保险,够他花完高中三年。而闻老师这次手术过后,起码五年内不会有太严重的情况,就算他……”闻又夏停顿片刻,“届时闻皓谦也应该上大学了。”

某两个字被闻又夏说出时有漫长纠结,潜台词就是“读大学可以自食其力,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而闻又夏给他的打算已经仁至义尽。

对邱声,闻又夏当真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家庭成为邱声的负担。

午后,顾杞从免税店回来,三人一起到外面的一家餐厅吃饭。

亚湾是国内为数不多的热带城市,美食风味更贴近东南亚,青咖喱,冬阴功,芒果糯米饭还有刚刚上岸的海鲜。

餐厅是随便选的,落座拿菜谱一看,身边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顾杞把菜单翻得哗哗响,“清淡,新鲜,非生冷,中午又不喝酒,邱声你都可以吃啊。”

邱声扶着额角挡住半边脸,提醒道:“闻夏海鲜过敏。”

顾杞:“……”

他完完全全地把这事给忘了。

见他尴尬,闻又夏反倒通情达理地说:“没事,你点你们俩喜欢的,我随便凑合。”

顾杞说那怎么行,勾掉几个菜,又加了几个闻又夏能吃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邱声偶尔感觉顾杞的目光在他和闻又夏之间流转,也许正试图从他们的肢体动作桌窥探出类似有没有和好的迹象。可惜桌子是四四方方的,他们三人各自占据一条边,顾杞并未看见想要的交流。

负责他们组的张导在饭后联系了邱声,但没有催他回归工作的意向,反而安慰邱声,建议他休息。他被邱声前一天的状态吓得不轻,算佐证了关于邱声“身体不好”的传言。

冬天是亚湾的旅游旺季,从餐厅回酒店,一路看见不少游客。拍婚纱照的,家庭旅游的,疗养身体的,穿得花花绿绿走过椰树耸立的马路。

顾杞找了个“啊我要去给爸妈寄东西”的蹩脚借口开溜,因为太刻意,他撒腿就跑时邱声看见闻又夏笑了笑。

“那我们去哪儿?”邱声问他,“你想游泳吗?”

闻又夏摇头:“我可以陪你在海滩上走走。”

他这么说时目光认真,邱声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的人逐渐和21岁某个雨夜看见的轮廓完全重合,是独属于闻又夏的气质,没有丧,也没后来被生活压垮脊柱的无奈。

“好,那就走走。”

海岸线蜿蜒,热带风情与东河大相径庭。

东河的海不分冬夏都宽广,苍凉,远航船是铁灰的小点,礁石冷硬,哪怕有晚霞也只显出辉煌却孤独的气质。他和闻又夏常在海边坐一下午,把脑海里零碎的旋律整理成曲调,有月亮,有星辰,但东河的海并不浪漫。

亚湾是东河的反面,这里有完美符合“天涯海角”想象的金黄沙滩、柔和海风与灿烂得不要钱的阳光,明媚色彩映入眼帘先行涤荡开大部分烦恼。

邱声过了会冲向浪潮的年纪,看见海滩却也忍不住心情雀跃。他脱了鞋踩在被晒得温暖的沙子上,留下一排歪歪斜斜的脚印。

闻又夏站在旁边的步道,高出二十来公分,他们的身高差被拉得更大了。

“你跟我说了很多这段时间你的事。”邱声踢了脚沙子,椰树影子笼罩着他,午后也不觉得太过炎热,“我本来想,要不也跟你说说我的,互相坦白,互相了解。”

闻又夏已经听顾杞说了一些,欲言又止。

“但是那些东西讲出来徒增烦恼,这几年我学到最厉害的道理就是人要学会往前看,以前觉得这话虚伪做作,高高在上地对别人的痛苦指指点点,现在却想,它是对的。往前看的时候,把以前都扔掉会轻松很多。”邱声抬起头,眼睛热热地看闻又夏,“你看你,困在过去那么久,现在才……我其实挺为你高兴的。”

他这话完完全全发自内心,也会有一些不切实际地假设四年前你就这样,那我们会不会没必要分开那么久。

邱声想,他到底对错过的日子非常,非常的介怀。

他们分别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了。

走出一截,避开如织的人群。

闻又夏和从前一样表达什么前总经过细致思考,他拉了把邱声的胳膊,毫无预兆地捡起好像已经过去的话题:“但是得先知道自己要什么,抛弃什么,才能往前看。”

“是嘛。”邱声抖了抖脚趾缝里的沙,“所以你要什么?”

他们又在小心地试探,想很快地拥抱但害怕碰到对方未痊愈的伤口。

太阳突然有点阴,云的影子从海潮的泡沫上掠过去。

“我想知道你的全部。”闻又夏说,“邱,我不赞同你说把过去都扔掉,我也没有那么做。如果我需要无差别抛弃曾经,那我现在不会在这儿了。”

邱声眉心一紧:“你又要和我吵?”

“不是吵,我们学会去‘聊天’,可以吗?”闻又夏干脆坐在步道的青砖上,这样他的视线就比邱声低了,“以前我也有很多想法,跟你比,我很多地方完全相反,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想着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东西,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邱声语塞,他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见闻又夏表白,“你开心最重要”。

闻又夏自下而上地看邱声,那双深黑瞳孔被阳光照得镶上一圈浅金色:“后来发现自己这样不对,哪怕你想闹,冷战或者别的,也应该把话说清楚。吵了那么多次,我们从来都避免着去讨论——”

“你又想说我们不合适了?”邱声垂着眼角,“我不想听。”

闻又夏知道这句话狠狠地刺伤了邱声,他拉住邱声一只手腕,想了想又换成两只一起握在手里,哄小动物似的晃了晃:“本来有后半句的。”

“是什么?”

闻又夏感觉邱声的手指在抽搐,某种应激反应,尽管邱声把它控制得很好、表面不动声色可他依然发现了漏洞。

他摊开邱声一只手,夜里光线差,知道邱声所作所为后,闻又夏忍不住反复地抚摸过他的掌心。

除了指纹,没有疤也没有瘢痕,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

闻又夏知道,它们还在邱声的心里。

“你把你抛掉的经历告诉我,我再告诉你后半句。”

那只手马上缩了回去。

邱声很坚决地说:“不要。”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大朋友萌!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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