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砰!!
金色绳索红的发暗, 却宛如吞着信口的蛇,对于苏仙石来说,此时此刻,是如此的坚不可摧, 无不可挡。
任她如何都摆脱不了。
“仙子, 仙子你快走, 不要……不要管我们……”
伤痕累累的两个弟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但苏仙石却是只想苦笑, 甚至连一点回应都做不到,先不说她不可能抛下两人离开,就算能, 她现在自身都难保。
惧留孙哈哈大笑,他甚至脚步不动, 光凭控制捆仙绳就以足够, 那满是油腻的笑,带着猫捉老鼠的戏弄感。
让苏仙石一阵恶心。
她讨厌这个混蛋, 不管是十万多年前,还是现在。
直到, 终于躲不开了……
砰!
仙绳和长剑遽然相撞,在清脆的声响之中, 狼狈淋漓的草木绿衣身影猛然被大力抛飞。
长剑脱手而出, 在空中辗转了几圈, 落地, 发出更加清脆决绝的响。
噗!
一口鲜血喷出,苏仙石狼狈的栽倒在地, 歪着头咳着又吐出一口血来,指尖颤抖着还未来得及起身, 便立即被随之而来的捆仙绳仅仅束缚。
咯吱!
随着力道的越发收紧,肌肉骨骼瞬间传来一阵巨痛,甚至痛到苏仙石都能听到骨头在这股力道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痛的她忍不住闷哼出声,脸色白的毫无血色。
惧留孙挥手召回捆仙绳,他拽着绳头,一步步走来,脸上满是猥琐又肆无忌惮的笑;“看看,看看,吐血了吧?一步大罗一登天,你区区一个帝境一阶,贫道就算只用五成力,你也不是对手,仙子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
苏仙石咬紧牙关,生生忍下喉咙里溢出的所有声音,愤怒的所有神色在抬头望向那一步步走来的惧留孙时,眼底的愤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漠然和决绝。
“痴心妄想。”
但惧留孙只是笑,嘻嘻哈哈的,不怀好意又意有所指;“奉劝仙子可别耍什么花招,毕竟你的这几个弟子,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可就看仙子你了。”
手掌抬起向上微动,霎时间,捆仙绳泛起暗红金光,五个事先昏迷的弟子,还有两个还未彻底失去意识而奄奄一息的弟子,随着捆仙绳的束缚抬高,悬空而起。
似乎知道惧留孙在说什么,两个弟子说不出话来,却不断的给苏仙石打眼色,苏仙石分辨的出来,那意思是“快走。”
但她,怎么走。
掌心攥紧,苏仙石当即气的眼睛都泛起了红;“惧留孙,你卑鄙无耻!!”
“哈哈哈哈哈——”
但她的愤怒对于惧留孙来说,显然更像是赞美和歌颂一样,但偏偏苏仙石投鼠忌器,不管是自裁还是其他,都皆是不敢妄动。
哒哒!
直到惧留孙一步步不断走近,甚至有一双咸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顺的脸颊越发向下。
苏仙石忍住恶心感,闭上眼,她真的怕自己一看到惧留孙就真的会吐出来,那是一种极度的羞辱感。
可她现在,别无选择。
柳眉如画,紧抿的唇线勾勒出一抹倔强与苍白来,自有一股温婉贤淑的气质从眉眼处透了出来。
越是打量,就越是迷人。
惧留孙喜欢这样的苏仙石,从十万多年前第一次在天医阁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只是可惜,苏仙石完全看不上他,即便他身为元始天尊座下十二弟子之一,修为境界出众,出身更是不俗,但苏仙石看不上他,就是看不上他。
身材矮点怎么了?
丑点老点怎么了?
黑点胖点又怎么了?!
他若是施展化形之术不也是样貌英俊又帅气,但他不屑一顾。
屡次三番的求婚被拒绝,即便是恳请他师尊原始天尊出面代替他向昊天上帝求取也被驳回。
惧留孙恨啊。
可,不愿意又怎么样?
现在,你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得不到,就成了深入骨髓的执念和痴迷。
所以此时此刻,他得意的大笑。
在来东域之前,原始天尊曾数次告诫过他,隐藏行踪,不要妄动,不要暴露,惧留孙一向听原始天尊的话,这一切他也做得很好。
但他承认,在看到苏仙石的这一瞬间,心底压抑着的执念和疯狂全数被激发,他就仿佛失了理智一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没关系,不会误事的,这里已经被他设下了结界,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只要他带走这个人,只要让他带走这个人就好……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伸出手,惧留孙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疯狂来,疯狂到让苏仙石都一阵心惊。
指背贴上她的脸颊,顺着凌乱的黑发一路缓缓往下滑去,触手温热滑腻,就如同这世上最上等的羊脂玉一般,在手心里尽数化开了般。
惧留孙真的要疯了。
他呼吸急促而粗重,手一路滑到了眼前被紧紧束缚住的女子下颔,摩挲了阵,然后,再次向下。
最后,终于捏在了她的腰带之上——
感受到那股恶心感逐渐逼近,苏仙石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计可施,终是痛苦的闭上眼。
“喂!你恶心不恶心啊——”
遽然而起的沙哑腔调伴着魔力轰鸣凭空炸响,猝不及防的吓了惧留孙一跳,甚至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率先松开了手,飞身退开。
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在一阵快速而起的尖锐“嗖嗖”破空声响之中,捆仙绳快速在身前盘旋着聚集而来。
下一刻,巨大的力道轰然砸来。
轰!!
连带着惧留孙整个人瞬间被砸飞,一连撞倒了七八颗参天古树才停了下来,有捆仙绳护主,惧留孙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他喘着粗气抬头去看,八翼妖魔身形高大,偏瘦,稍稍驼着背,喘着极不和谐的人族衣衫,头上的妖魔之角到下颏处有一道巨大的伤疤整个划过,看起来是个极为恐怖的面相,但一身自由散漫的气质却是将那副凶狠冲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谁?!”
惧留孙认不出面前这八翼妖魔到底是谁,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不过也对,就塔克罗那懒散的性子,上战场什么的,没有硬性命令,那可真是难为他的。
所以实际上,即便是在上古时代,他也是真的很少出现在上古神佛仙将们的面前,所以一时间认不出他来倒也是正常。
但那不重要,塔克罗认得他,就足够了。
“哟,我当是哪个恶心的家伙呢?原来是你啊,惧留孙,十万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对于拘留所而言,这根本称不上是称赞。
而且……
“你认得贫道……”
惧留孙神色一变,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几句话,却是有一股莫名的战栗感从心底喷涌而出,就像是,身体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可他分明想不起来,也记不清楚。
塔克罗看了他一眼,咧开嘴就只是笑了笑,獠牙尖利,目光嘲弄。
苏仙石终于在一系列变故之中回过神来,捆仙绳被惧留孙收起,她无力的倒在地上,怔怔的抬眼望着那站没站样的八翼妖魔。
“塔,塔克罗?!”
不知为何,精神全然放松了下来,难以想象她这副心安竟是对着作为宿敌的妖魔而言,但对于此时此刻的苏仙石来说,这些都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塔克罗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啧啧有声;“败的可真快啊,一个废物都对付不了。”
“……”苏仙石翻了个白眼。
狠狠瞪了这完全不解风情的家伙一眼,苏仙石简直气闷,转头不想看他,塔克罗撇了撇嘴,但眼底却有笑意闪过。
那份看似不合的融洽明显刺痛了惧留孙的眼睛,他冷笑着,嗓音森然;“竟然和妖魔为伍,苏仙子,你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但苏仙石目光更冷;“总好过你卑鄙无耻,阴险下流,枉为神灵。”
“你,好好好——”
惧留孙神色终于狰狞下来,哈哈冷笑着;“东域,东庭,好一个东庭,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凭你们这些妖魔乱敌,也敢妄图天道变革,简直不知所谓,荒谬可笑至极……”
森然的嗓音还未落下,但肉眼可见的,塔克罗的眼神变了。
从原本的懒懒散散,吊儿郎当,一瞬身躯挺直,锐利的宛如苍山鹰隼,冰冷,杀意。
“知道的还蛮多的嘛,既然这样……”
他的嗓音低下来;“就不能让你活着了。”
对于塔克罗来说,现在的东庭就是他的家,他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一切。
“惧留孙……”
塔克罗咧开獠牙笑起来,但眼底冰冷又不屑;“十万两千年了,你该是忘记了吧,但没关系,不管你是自己封印了这一段记忆还是谁做的都好,我会让你想起来,重新记起这一切……”
“你,你在说什么?!”
有不安在战栗之中疯狂涌动着,惧留孙脚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真的是下意识,但他自己并未意识的到。
“毕竟,你还想再死一次的,没错吧啊啊啊——”
遽然脱口的低哑嗓音伴着魔力迸发,一并向前,惧留孙瞳孔剧烈收缩着,咬了咬牙,竟是发出吼声,手掌攥紧捆仙绳的一头疯狂打去,金绳破空的尖锐音调伴着魔力,发出一连串的炸裂声响。
砰砰砰!!
“你这妖魔,去死啊啊啊!”
金绳破空而来,但塔克罗却是完全不闪不避,在苏仙石脸色大变的目光下,在惧留孙一瞬狂喜的目光下,捆仙绳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塔克罗。
但,穿胸而过,一场空。
幻影?!
惧留孙心底猛然一惊,法宝随心,不会有错,不,不是幻影,塔克罗的身影在面前遽然消散,就像,他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喂!在看哪里呢?垃圾。”
身后!!
惧留孙瞳孔一缩,可即便意识到了,还不等他完全有所回应,即便是连下意识的反应都做不到,尖锐的妖魔利爪赫然穿胸而过。
噗嗤!
剧烈的痛楚崩断了脑中的神经,惧留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手挥舞着捆仙绳打去,一手摁住连忙摁住腹部的伤口。
但,没有血迹,不是这里……
惧留孙下意识低头,啊,原来他摁错了,是被伤到的并不是腹部,而是胸膛?!
不,怎么会……
脑海中疼的剧烈,仿佛在战栗之中有着什么被他下意识所遗忘的痛苦在翻涌着,几欲破土而出。
“喂!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左边?!
惧留孙咬紧牙关,眼底发狠,捆金绳再次打去,可……
右肩被踢断,剧烈的痛楚再次袭来,让惧留孙蹦起脑中神经,哇的吐出血来。
右边,怎么会?!
“嗯,接下来要打哪里呢?惧留孙,你来说说,头,太阳穴,喉咙,左臂,什么地方都可以,惧留孙,你觉得呢?”
熟悉的腔调,甚至熟悉到发痛的身体部位,都让惧留孙忍不住脸色大变。
“你,你到底是什么能力?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熟悉?!
修道者修的是法术,修的是法宝,但妖魔不同,妖魔们的能力千奇百怪,让人捉摸不透。
但塔克罗冷笑着,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妖魔们的利爪和肉.身便是他们最无坚不摧的武器。
“上面……”
“不不不,你是傻了吗?惧留孙,我说的是上面——”
“……”
“你在看哪里,白痴,我在你后面呢。”
“……”
“接下来,是打断你的左腿好还是右腿好呢,行吧,那就左腿好了。”
“是左,记住了……”
“……”
上下,左右,前后,内外,连声音都是混乱的,即便护住全身,甚至连身体内脏都会崩溃,这一刻,惧留孙终于受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满脑子只想逃跑,他承认,他怕了。
下意识想要施展他最拿手的地行之术离开,但,此时此刻,却是连大地都是死亡。
头颅分家的这一刻,无边的恐惧和愤怒,不甘和胆怯,终于让他记起了一切。
记起了十万两千年前,是谁杀了他——
“颠倒妖魔,塔克罗!”
竟然,还是你?!
……
与此同时,昆仑山,玉虚宫。
砰!
烛火通透的山洞之中,一排排的命牌整齐排列,直到在某一刻,其中的一个,轰然炸开。
正在扫地的童子脸色大变,急忙扔了手中扫帚,踉跄的跑了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惧留孙师兄的命牌碎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