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楚长禾眼角微挑；“我挺好的。”
说着说着, 她又凑过来，长臂一伸揽住楚也的肩膀就摇，乐颠颠的；“哎呀，宝贝女儿关心我啦。”
那黏黏糊糊的劲。
那不要脸的劲。
楚也万分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过去, 直接手掌将她凑过来的脸使劲推开；“起开起开, 一边去, 烦你不知道吗？”
楚长禾借势退开身子, 捂着心脏一脸悲伤, 就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指着楚也的指尖颤颤巍巍的；“晓，晓儿, 你，你竟然……”
楚也满脸黑线；“说人话。”
“我现在是神魂状态, 不是人。”楚长禾眨眨眼, 直起腰身。
“……”楚也整个黑脸。
“行行，不逗你了。”
望着楚也那气闷的恨不得扑上来打她一顿的模样, 楚长禾停止耍宝，继而神色微凝下来；“放心, 你也看到了，你娘我现在确实没什么事。”
她想了想；“我的来历, 想必你也听那冰块说过了吧, 那冰块不可能不跟你说的,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十万多年前战死沙场，然后就一起转世了呗, 就是这么回事。”
楚也沉下神色，微微沙哑的嗓音带着执拗到底的意味；“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不过话音刚落, 她就立马反悔，撇开眼；“行，算了，你不说拉倒，我还懒得听呢。”
说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就不看楚长禾了。
那别扭的小模样让楚长禾哑然失笑；“之前的确是有些难的，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见楚也还不理她，楚长禾叹了口气，无奈一笑；“行吧，行吧，告诉你行了吧，你说你老问过去的事干啥？”
不过尽管这么吐槽，楚长禾也还是带着笑的；“说起来，应该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十八年前，就是让崔钰孟婆带着你离开中域到达东域的三年后，那时候你该是三岁吧，为了得到你的下落，妖魔们发动了一场千万级的妖魔之潮，目的就是为了抓走我，再通过我得到崔钰孟婆的下落，继而找到你。”
“它们成功了，即便知道那是一场陷阱，我也不得不入。”
楚长禾的嗓音低沉下来；“后来就被抓到了创世魔山了呗，大概是我的意志力比较坚定吧，见从我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路西法就索性让萨米基纳直接入侵我的神魂获取记忆。”
“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在一点点的开始想起从前的事，逐渐觉醒自我了，等到彻底觉醒了之后，我就找了个机会将萨米基纳的反杀，然后就索性神魂出窍占据了他的身体。”
“直到如今，至于接下来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楚长禾的这一番话说的极其轻描淡写，说的极其避重就轻，但即便如此，楚也也知道的，她知道这个过程必然会极其痛苦，艰辛，波澜。
一定不会像她说的这样简单。
创世魔山是什么地方？十狱是什么地方？妖魔们又是怎样的存在？！
在创世魔山呆了五年，楚也无比清楚，这里到底是怎样一个黑暗血腥的地方。
喉咙动了动，楚也只觉得心里泛起一抹酸楚，让她下意识湿润了眼角，张口还想问什么，可话还未出口，望着楚长禾眼底淡然的神色，楚也顿了顿，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转移话题；“妖魔们为什么会找上你？”
“大概是瓦沙克察觉到了什么吧？”
楚长禾解释着；“毕竟我身上沾染了你的魔力气息，你身上也有我的神魂之力，瓦沙克的能力你也知道，他能探查到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楚也不太明白这个解释；“你身上有我的魔力气息？我身上有你的神魂之力？怎么回事？为什么？”
“嗯，谁让我是你娘呢？！”
楚长禾耸了耸肩，见楚也还是神情疑惑，便解释着；“你的存在，出身，来历，我想你也应该都知道了吧。”
最后一个先天之灵吗？！
楚也抿起唇角，点了点头；“嗯，知道。”
“你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楚长禾神色敛起；“而我和你娘都是女子，女子和女子之间是没办法孕育生命的，这你应该知道。”
楚也眉眼皱起。
楚长禾还在说；“十万多年前的诸神黄昏前夕，你被陛下剥离了神性送往轮回，而你的魔性则是被封印在了汨罗山下，直到二十多年前……”
“我和你娘等七人在千万级妖魔之潮中执行斩首行动，从而来到了早在岁月长河之中化作了一座枯山的汨罗山，并意外将被封印的你释放了出来，并以魔种形态进入了你娘的身体中。”
“那时候你娘本来就身受重伤……”
楚长禾叹息着；“你的存在若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你娘当场身亡也是有可能的，后来为了救你娘，我便冒险神魂出窍进入你娘的身体中，本来是企图将你驱逐出去的，只是可惜，失败了。”
“若是再度强行驱逐，只怕会伤及你娘性命，后来别无选择，我就只好分化出神魂之力将你的魔力进行净化，企图将能威胁到你娘的致命因素降到最低的程度。”
“大概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上沾染上了我的神魂之力吧，后来……”
楚长禾轻笑一声；“后来等你的魔力被净化，起码当时在我们看来是已经被净化了，不过那时候，时间已经被拖的太久了，虽然你娘的身体恢复过来，可对于你这个沾染了我的神魂之力，在被你娘孕育而出的生命，哪怕知道你是妖魔转生，我和你娘也舍不得再伤你了。”
“后来吗？后来你就出生了，再之后的事情，你自己也知道了。”
楚长禾抬起指尖，稍稍用力去戳楚也紧紧皱起的眉心；“别皱的这么紧，松开些，要是让你娘看见，可非要说我不可。”
楚也心里酸涩，费了好大劲才强自压下，她低声叨咕着吐槽，转移话题；“就你这样的，还说你家暴我娘呢。”
不过紧皱的眉头确实松开了很多。
楚长禾气笑了，使劲的戳上去；“你这死丫头，有你这么揭你娘短的吗？”
不过望着楚也，她又歪着头轻笑了一声；“不过该怎么说呢？之前还未觉醒自我的时候还好，现在想想其实还真的挺复杂的。”
“毕竟十万多年前那个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妖魔殿下十狱如今竟然成了我的女儿……”
楚长禾挑眉再笑；“所以当时说你是一场意外，也没毛病啊，是不是？”
楚也立马就翻了个白眼过去。
楚长禾挑挑眉眼，发出愉悦的低笑。
继而再次沉默，直到过了良久，楚也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她；“那个叫刑战的修罗一族，是你叫过去的？”
“嗯。”
“那白清明的事你也知道？”
“嗯。”
就很平淡的问，很平淡的回答，但楚也忍不住冷笑，目光也随之带起了一抹凌厉之色；“但你还是要救他？”
“嗯。”
点头，未了，楚长禾又特意加重了音调；“对，要救，没办法看你杀他。”
“杀了她，你娘会不开心的。”
楚也眉眼敛起，想说什么，可最后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或许楚长禾说的，是对的，毕竟左子卿，是那般是非分明，重情重义的人啊。
但她攥紧了拳头，果然还是不甘心。
楚长禾似乎很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来或许是因为楚也表现的太明显，而二来，其实她也是不甘心的。
大概是关系太好了吧，所以才会责怪。
半晌，楚长禾忽然一笑；“想听听小白的故事吗？！”
楚也微怔，继而别开眼，毫不犹豫的冷哼一声；“我可没兴趣。”
楚长禾轻笑一声；“行行行，没兴趣就不听了，下次见面，咱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了行吗？”
“行。”
明白楚长禾的意思，楚也咬咬牙，重重的点头。
之前不知道楚长禾就是萨米基纳，如今知道了，有很多以前疑惑的问题也就随之迎刃而解，可如今想想，楚也还是很愤愤不平的。
“五年前上次在天宫战场的那次，你还打我来着，你打的我可疼可疼了。”
好好的问题，愤愤不平的指责音调出口的瞬间就变成了委屈，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不像质问，反而更像撒娇。
虽然她自己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但楚长禾只是笑，徒然，笑容凝结，这一刻，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那徒然阴沉下来的模样带着楚也下意识心头一紧的恶劣味道。
“不是你说，不打死你就找不到老婆的吗？乖女儿，你这么说不就是要找打吗？！”
楚也简直无语。
关键是那时候，她也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萨米基纳就是楚长禾啊，要是早知道，她都不待阻止她带走左子卿的。
这可真是……
脸上，大片大片的汗珠滑下来，楚也干笑一声，立马就想转移话题；“那个……”
可不过才蹦出来两个字，楚长禾就跟变脸似的，瞬间满脸的阴冷消逝，反而率先开口；“你在北域的事我都知道了。”
看的楚也一愣一愣的，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她的话；“北域？！”
北域！！
楚也瞳孔一缩，赫然一惊；“你在创世魔山都知道了？”
“天生异象，全天下都知道了，自然也包括我，只怕如今的灵之大陆，所有人都在找这个能够引发天地异象的人吧。”
说起正事，楚长禾的目光认真下来；“晓儿，你要尽快离开创世魔山。”
“那你和我娘……”
“放心，等你娘苏醒，我们就去找你。”
楚也沉吟片刻；“你是怕瓦沙克……”
紫气东来，祥瑞而起，天生异象，天道认承，所有人都在找她，但当时在场的，除了云妃，也就只有猴大猴二而已。
而不管如何，他们都绝不会背叛楚也。
她有这种自信。
但楚长禾的意思她也明白，天地承认也就被天道所庇护，即便三清也无法推测太多就更恍若其他人，但瓦沙克不一样。
一来他能力强悍，二来，他是妖魔，本就不受天道制裁，所以只要瓦沙克想，很大概率会知道楚也的情况。
所以楚长禾才让她尽快离开创世魔山。
楚长禾冷笑；“瓦沙克早就猜到了萨米基纳就是我，他没有告诉路西法，但此时事关重大，不得不防。”
楚也沉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瓦沙克立场不明是事实，但他们，不是朋友，现在不是，以前不是，大概以后，也不会是。
“对了，晓儿，这个给你。”
楚长禾递给她一个黑色玉章，巴掌大小，微沉，那上面鬼气环绕，有阴冷之感从中传来，但却带着与之相反的正气凛然，楚也接过，翻开底部，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一个大字。
冥！
“这是……”
“我冥部的冥神玉印，可统领我冥府诸神万鬼。”
楚长禾傲然屹立，这一刻的威严和深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她笑着，拍了拍楚也的头。
“去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会成为你的力量——”
楚也怔了半晌，心中酸涩，良久无言。
她没有待太久，离开的时候，那枚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章被她攥的紧紧的。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回头看楚长禾；“我可不会说谢谢。”
楚长禾挑眉；“啊，那可真遗憾。”
但她依然在笑，带着微不可查的宠溺。
楚也又走出两步，停下来，可这次，她没回头，直到过了半晌她才低低的开口，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音调。
“娘亲，我很开心——”
能见到你，你还活着，娘也活着，你愿意认我，愿意爱我，我很开心。
无声无息间，随着那加快离开的步伐，泪流满面。
半晌。
待楚也的身影彻底消失，楚长禾回过怔神的目光，揉了揉眼角。
“啧！真傻——”
也不知道怎么傻是遗传了谁？！
不过楚长禾想，不可能是她，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