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潮湿, 夜风微凉。
楚也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枕着金箍伏天棍，怀里躺着两猴子，翘着个二郎腿, 闭着眼睛假寐, 反正她也睡不着。
崔钰和孟婆回来的时候, 她察觉到了。
“那妖灵解决了？”
“嗯。”
“留下痕迹了吗？”
“没有。”
楚也唇角微勾, 意料之中。
“多谢了, 大叔，姐姐。”
之后就没再开口，崔钰孟婆也没有, 大家都是明白人。
而这一夜，又是安然度过, 转瞬天明。
云妃和另外一个王境老头守了一夜, 在天刚放晴的时候被路遥和其他两人接替，她迈步回到楚也身边, 刚一走近，只见那翘着二郎腿的身影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然后才是另一只。
眼底精神奕奕，一看就是根本没睡过的样子, 但怎么说呢, 这样, 其实云妃也并不觉得奇怪。
“怎么不睡？”
清冷的嗓音略带沙哑与疲惫, 云妃揉了揉眉心，将手里拎着的水袋递给楚也。
“睡不着啊, 你都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睡的着。”
一个打挺坐起身, 盘膝，楚也接过水袋，但没喝，拎在手里抬头，故作可怜兮兮的皱起眉眼，眨巴眨巴眼睛，就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没理她的胡说八道，但云妃还是没忍住勾起唇角；“别这么笑。”
“怎么了？”
云妃故意，意有所指；“太幼稚。”
楚也简直就无语，她卖萌怎么就幼稚了，顶多是要吐槽她不可爱之类的吧，
啧！不懂欣赏。
云妃眼底带笑，即便看起来疲惫不堪，但那笑也依然明晃晃的不加掩饰，当然，就像她并没有告诉楚也。
是幼稚，但也可爱。
指尖在空间戒指上一抹，掌心上立即就出现了一个小东西，云妃微微弯下腰，将那东西递到楚也嘴边。
楚也眨眨眼，尽管心里疑惑，但她没看，也没问，就只是张开了嘴，将云妃抵在她唇边的东西咬进嘴里。
硬硬的，甜甜的，带着水果的味道。
糖！！
楚也瞬间眼前一亮，震惊了一下，接着就抬头看云妃，对上那双包含深意的黑眸。
“……”楚也。
想说的都说不出来了，不想说的，那恼火的差点炸毛，楚也鼓起脸气哼哼的；“我又不是小孩儿，干嘛给我吃糖。”
虽然她也的确喜欢吃没错吧。
但被这一双果然如此的眼睛盯着，楚也气恼的瞪圆了眼睛，牙齿咔咔将长条形状的糖果咬碎，就瞪着云妃，那模样，若是在吱吱叫上两声，简直就跟此时趴在她肩膀上的猴大猴二一样。
就区别只是一个人白脸，两只猴红脸而已。
云妃摸摸她的头顶，脸上带笑，语调调侃；“乖，吃完了就去睡一觉。”
“……”楚也。
她简直欲哭无泪，脸庞扭曲着，跳起来刚要反驳，刚要“严肃”的证明自己，可就在这时候，还算安静的海域上空，立即传来了路遥沙哑凝重的大喝声；“有妖灵，大家注意！！”
原本还眼底带笑的云妃瞬间变脸，楚也也是，两人齐齐转头看过去，整个黑背抹香鲸上原本就惊弓之鸟的数十人瞬间就跟滴进热锅里的油一样，立马就炸了。
云妃眉眼皱起，转头拉过楚也；“你别乱跑，去人群中间，小心点，若是太危险就跳海，不要管我，赶快离开。”
虽然在这南海海域，即便跳海也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但若是当真危险临头，这也是唯一的生存几率了。
嗯，虽然这几率也并不见得有多高就是了。
楚也沉默下来，皱了皱眉。
没有点头，也没有应答，甚至连拒绝都没说，但四目相对，云妃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的凌厉冰冷尽数柔和下来，云妃微微一笑，轻轻低头，额头贴上楚也，嗓音柔和，眼底神色却不容置疑；“楚也，你要活着等我。”
眼底恍惚了一下，这一刻，楚也竟是觉得有一股酸楚从心底蔓延了上来，让她张了张嘴，哑着嗓音回答她；“云妃，那你也要活着来找我才行。”
云妃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只留下楚也抱着金箍伏天棍，垂落在袖子里的手五指握拳，用力，已经好几日没有修过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毫无所觉。
疼痛，心悸。
正如她此时的面色，压抑而不堪。
路遥休息了一夜，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海浪变化的不同。
黑背抹香鲸上的众人，都对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极为了解，所以听到他明显凝重的声音才会震惊骇然。
来袭的妖灵竟然有五头之多。
虽然还不能因着距离尚远而分辨出来者到底是何种妖灵？何种等级？但光是这数量，即便是最普通的王境妖灵也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若是在强横上一些的话……
黑背抹香鲸上，众人皆是沉默下来，一个个严阵以待，虽然握着灵兵的手还在颤抖着，虽然满身狼藉鲜血淋漓，甚至那些跟在身边的妖灵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一个个都充斥着绝望和死志。
这种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渡海，渡海，渡的并非是东域，也是渡命的一场拼搏，只可惜，这番道理他们明悟的太晚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这其中的艰辛又有谁能知道？
通俗的话代表着的往往都是不通俗的道理。
只可惜，道理都是在事情发生了之后才会明白，这又何其可悲。
王境二阶不可进化型妖灵，四瞳海牛。
王境一阶不可进化型妖灵，黄金虎鲨。
王境二阶不可进化型妖灵，冰霜蛇妖。
王境三阶不可进化型妖灵，冰山巨兽 。
还有最后一个，王境四阶可进化型妖灵，碧眼金晶兽……
望着那五头王境妖灵齐齐袭来，其中一个更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王境四阶妖灵，即便是站在最后的楚也都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大变。
这大概是他们踏入南海海域这为数不多的几日中最危险的一次了吧。
或者，没有之一。
如果他们没有活下去的话。
楚也指尖攥紧，眼底一片昏暗之色；“大叔，孟婆姐姐……”
话音未落，崔钰便叹息着率先开口；“小主人，抱歉，这次，请恕我与孟婆不能出手。”
“为什么？”楚也皱眉。
“有人来了。”
崔钰道；“她来自中域，如果我等出手，会被认出来的。”
楚也脸色难看下来，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不过小主人你也不用担心，如果她愿意出手帮忙，你们便会平安无事。”
楚也眯着眯眼，沉默两息，问了个非常尖锐的话题；“那这个来人若是不出手呢？”
“他们一定会死，但小主人你，不会。”
楚也问的干脆，崔钰回答的也非常干脆，一问一答后，皆是都沉默了下来。
随着阵阵妖灵的连声咆哮，厮杀一战很快再次打响。
尽管包含云妃在内的几位王境们上前拦住了那袭来的几头妖灵，可这几日早已筋疲力尽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些王境妖灵们的对手。
结果，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都早已注定。
除去云妃路遥还在苦苦支撑之外，有两个王境老头已经被妖灵重创，若不是闪躲的快，只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斩成两半。
但即便如此，也是要濒死的那种了。
楚也呼吸急促，望着那两头王境妖灵哈哈大笑着直扑而来，甚至随着距离的拉进，她甚至都能看到那双眼底的狰狞神色，带着极度的嗜血感。
这一刻，楚也竟是呼吸一滞，瞳孔剧烈，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
“小心！”
“楚姑娘！！”
耳边，似乎有什么在响，急促而尖叫，楚也蓦然回过神来，眼底恐惧而惊慌，满脸冷汗滑落，淌入眼角，酸涩带着疼意。
这就是，王境之势吗？！
楚也能看到那黄金虎鲨狰狞的尖锐獠牙，这要是被咬一下，一定会很痛的吧。
但也说不定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一口下去就能将她送走。
楚也苦笑一声，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倒霉的成了它扑入羊群里的第一个目标，但她已然来不及想，来不及思考，为了活下去，便也只能下意识的挥起金箍伏天棍。
用尽自己的全力。
不管结果是输…还是赢。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楚也觉得自己原本还惊慌而畏惧的心态倒是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周围惊呆了的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有诸如想要过来的凌迟老头，也有下意识远远躲开的其他人。
楚也没法说他们见死不救，一来她现在根本没功夫说，二来，她其实也觉得挺正常的，毕竟向生而行是所有人的天性。
带着纷杂的念头，下一刻，全力挥舞而起的金箍伏天棍终于和那黄金虎鲨头顶的长角重重撞击在了一起。
“砰！！”
巨大的压迫力瞬间将楚也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着的火车正面击中，那是一股怎么都无法比拟的强横力量。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楚也只觉得眼前一暗，视野一片迷茫，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感官还在，疼痛还在，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目前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抬起的模糊视野之中，楚也似乎看到了半空中云妃惊慌的模样，她很想笑一声，说一声自己没事，但很可惜，她不是没事，也做不到如此。
“吼吼！！”
“呔！你这畜生，在我惠岸行者李木吒面前，休得放肆！！”
正气凌然又相当自恋的声音蓦然在半空中响起，炸响天际。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众人惊骇而哑然。
便是连楚也模糊的意识都被这道大喝声所震慑，抬眼去看，正对上白衣女子满脸俏皮的眨眨眼，眼底带笑。
“好久不见了啊，小家伙。”
是，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