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 察觉到外边天都亮了，楚也停下来，用神识再次小心翼翼的探查周遭之后，这才钻出了地面, 头一下磕在大雪之后的冰面, 疼的楚也一咧嘴。
破开冰层出去, 楚也抖掉身上的雪, 清晨的山间寒流涌动, 放眼望去一片洁白，楚也稍稍松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化作一片白雾, 在眼前散开。
紧了紧怀里的菲尼克斯，楚也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山洞钻进去, 将她放在地上。
“塔灵, 封印住菲尼克斯的妖魔气息！”
“好。”
塔灵也不犹豫，九层的金色小塔身在脑海中晃了晃, 一道金光从楚也的眉心迸发而出，直打向地面的菲尼克斯。
嗖！
金光将菲尼克斯包裹环绕, 化作一道瑶花在其眉心处隐隐闪现，两息后, 消失不见。
“好了……”
塔灵的声音带着些虚弱, 想来这封印也是耗费了它相当大的力气, 楚也也不耽搁, 微微颔首后再次将菲尼克斯抱在怀里，指尖掐诀, 土遁术法再次发动，整个人“唰”的一声钻入地下, 朝着距离此地正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直奔而去。
一连转换了四五个方向，最后转的楚也自己都有点懵了，用了差不多半日的时间，直到绕出了很远的距离后楚也才从低下冒出了头，冻结的冰晶发出“砰砰”的清脆声响，楚也钻出地面，晃了晃身上的雪。
虽然麻烦，但不这么做也没办法，毕竟她是不知道菲尼克斯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想来妖魔们也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到菲尼克斯。
楚也不敢赌这点，所以索性就绕得远了些，只求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了。
这是一处极为隐蔽的树下山洞，在一棵快要开灵的古树之下，楚也也是意外才找到这里的，入口狭窄，斜着走进去都废了楚也一番功夫，但里面却是一处极为宽广的所在，看起来别有洞天。
墙角处还存有零星的火石残渣，一张木板放在角落，这是充当木床用的吧，楚也四处打量了一下，想来这里的确是此前某位御灵师待过的山洞，但看这些痕迹都是很久远的存在了，上面全是灰，简直厚厚的一层。
想来这里的确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楚也简单收拾了一下，能坐人就行，左右她来这里也不是历练，也不是度假的。
昨晚到现在折腾了很久，一路小心翼翼着前行探查，生怕被妖魔们追上来，此时遽然放松下来，楚也只觉得自己有些身心俱疲。
躺在收拾了些的木板上休息一下，楚也起身从空间戒指中掏出几块火石和吃食，架起火堆，打算弄点吃的填填肚子。
虽然她现在并没有什么食欲吧，但能吃些东西总是好的，总好过愁眉苦脸不是。
点火的时候，就连她也觉得自己的心挺大的，真的，虽然心里还是愁的不行吧。
没心情捣鼓戒指里的调料，楚也拄着下巴没什么精神的在火上翻烤着肉，撇了一眼菲尼克斯，沉下眉眼，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唇角，问塔灵；“都这个时候了，你真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火焰燃烧的“噼啪”炸响声中，楚也翻动着架在火上的肉，等了半晌才等到塔灵低沉的音调；“你指的什么？”
“别装傻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塔灵沉默着，久久没有开口。
漆黑的山洞之中，火光迸发，映着楚也低下眉眼的沉寂模样，莫名带着一抹久久压抑的音调；“我知道你都想起来了，塔灵，我也知道，或许你不说是为了我好。”
“我觉得我挺理解你的，毕竟你瞒了我这么久，你不说的话，我也从来没有一直追问过你，但就这一次，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上古封妖塔就是昊天塔，这是在当初东海龙宫之中，在敖广嘴里就已经确认了的事情。
而塔灵……
楚也合了合眼，拧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唇角勾起，小小的尖牙透着火光，竟是沾染上了几分赤色。
她轻笑一声，但被火光映红的眼底却是并无一丝笑意，反而压抑的很。
“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知道，别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当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我不是你们手里的玩偶，也不是你们提线的傀儡，我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判断。”
“别逼我怪你，瑶翎……”
瑶翎？！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楚也唇角溢出，低到冰冷，塔灵晃了晃金色的小塔身，竟是发出一声急促的嗡鸣。
过了很久很久。
“你怎么……”
“不是都说了吗？别把我当傻子？！”
楚也低声一笑，有些话，她没有说，不想说，但那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不明白。
塔灵一直在叫她小也子，菲尼克斯也是，按照菲尼克斯的说法，这种叫法她是跟着瑶翎学的，只有她们两个人才会这么叫楚也。
那在段似而非的记忆之中，相似的性格，语调，话唠，相当博学的知识，上古封妖塔，不，也就是昊天塔的掌控力等等。
都彰显着这个可能性会有多么的大，更别提一遇到菲尼克斯的事，塔灵就激动紧张的不行，楚也觉得自己不这么想都难。
还有那朵，瑶花……
沉默了半晌之后，脑海中那原本不断颤抖着的九层金色小塔身竟是猛然一抖，在越发急促尖锐的嗡鸣声之中，无数道金光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光霎时间迸发而出，穿过楚也的眉心，一瞬间透体而出。
金白光芒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神圣之力，在黑暗中宛如一个小太阳般照亮了所有黑暗。
噼里啪啦的火光迸发之中，楚也抬眼看去，金光很快消散，化作一道近乎于透明般的模糊身影，看不真切。
悬空立于火堆的正面前。
赤火燃燃映着那金白光华，竟是将那道近乎于透明模糊的身影沾染了几分飘渺，少女容颜绝色，眼角眉梢还沾染着几分稚嫩，可眼底却已然满是沧桑。
那分明是截然相反神态模样，但此时此刻，却是十分的相得益彰。
一如她毫不掩饰的复杂和伤感。
楚也目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是怔了怔，她知道塔灵已经恢复了记忆，在天宫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原来塔灵竟然还可以以灵体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
而这张脸，竟然和似而非的记忆之中，那个话唠聪慧，活泼灵动的小公主莫名重合。
是她长大后的模样。
也是心底忽然涌出万般熟悉的，模样——
“瑶翎，果然是你？！”
很久，楚也合了合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几息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回神，将手里快要烤焦的肉翻了个面，抬了抬下巴；“倒坐下聊聊，能吃点不？”
瑶翎翻了个白眼，一瞬间那复杂伤感全没了。
她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飘到火堆旁坐下，当然，这画面是楚也自己脑补的，实际上，上半身还算能辨认出容貌体格，但下半身就不行了，模糊的简直就是一道光华，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也自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坐下了。
不过那不重要。
实际上，对于瑶翎而言，以目前灵体的状态浮现，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下控制着身体没有溃散已经是瑶翎的极限了。
楚也不知道这一点，当然，她也不在意。
“之前十狱和对我说，我是她灵魂的分割体，我的存在是从她灵魂之中被分割出的一缕神魄，只是恰巧诞生了意识而已。”
“是这样的吗？瑶翎。”
但话音落下半晌，瑶翎都没开口，楚也勾起唇角，抬头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着，出都出来了，又想临阵变卦是不是？”
瑶翎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既然你想知道那就都告诉你，只要你别后悔知道就行。”
嗤笑一声，楚也的神色却是徒然低沉下来；“我后悔，我后什么悔，就算是死，到底也要做个明白鬼吧，不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可是太亏了。”
瑶翎望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般足足过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似乎因着身为灵体的原因，出口的嗓音带着掩盖不住的颤抖音调。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都告诉你。”
她顿了顿；“灵之大陆之前的历史你都已经知道了，伐天之战，诸神黄昏，天地支柱不周山倒塌，天上破了个大洞，无边弱水肆意大地，而妖魔，也是在此入侵洪荒大地。”
“征战百余年，妖魔之战不见终结，洪荒生灵死伤惨重，僵持之下，人间大地一片生灵涂炭。”
那时候的瑶翎才刚刚出生，并没有见过那幅血腥遍地，尸骨满山的人间惨状，但作为天庭公主，昊天上帝唯一的女儿，瑶翎不可能不知道。
颤抖着的语调稍顿，即便是模糊不清的身影也依然能够看到她眼底的沉重不堪。
“一场场战争下来，天庭兵将损伤惨重，父皇整日里愁眉不展，最后不惜耗费神力，一次次驱动昆仑神镜的力量穿梭时空，企图在未来能够寻找到拯救洪荒大地的一线生机……”
楚也喉咙动了动，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这一刻连自己都跟着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了；“后来呢？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
瑶翎沉下眼；“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人遁其一，妖魔杀路本就是天地劫数，自有一线生机存在生灵变数。”
“远古时代，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这才有了洪荒大地的雏形，而他身亡之地，化为天地之心，天山！！”
“天山？！”楚也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瑶翎点了点头；“对，就是天山。”
“天山虽不像不周山般广为人知，但作为盘古大神的身亡之所，其无上神力最为浓郁，天地命格最为高贵而精粹，而就在此地，世间最后一个先天之灵，诞生。”
“最后一个，先天之灵！”
楚也心下一惊，没错，她听过这个词，就在天宫战场上，左子卿给她的一系列卷轴当中就有过这个记载。
火焰熊熊之中，有烧焦的味道传入鼻腔，楚也赫然回神，急忙将已经烤焦了的肉拿起来吹了吹，抬头望向瑶翎，目光疑惑；“我记得，是说这最后一个先天之灵失踪了是吧？除非他就是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拥有无上浓郁的神力，拥有最高贵而又最精粹的命格，这无疑是妥妥的猪脚模板吗？
“对，的确是失踪了，流传至今的记载并没有错。”
但瑶翎叹息着；“事实上，当父皇探查到了这件事并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其诞生地，带着九天玄女和镇元子前往天山之时，却已经晚了一步。”
“先天之灵失踪了。”
“也正是在此后十年，妖魔殿下十狱开始出现在人前，这段记载你也看过的吧？”
瑶翎抬头，模糊的神色在此时竟是带着极为清晰的意味不明；“这未免也太巧合了，那小也子，你觉得这个十狱，是谁？！”
是谁？
楚也喃喃自语了两声，猛然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缩，震惊道；”十狱就是那个失踪的先天之灵？！”
的确太巧了，巧合到只能有这一种解释。
瑶翎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回答；“没错，十狱就是那个失踪了的最后一个先天之灵。”
楚也倒吸了口凉气，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就很疑惑；“那她怎么会成了妖魔殿下的？”
“她不是天地诞生的最后一个先天之灵吗？明明是天地生灵，怎么可能就成了妖魔殿下？！”
“怎么不可能。”
瑶翎无奈的道；“我父皇他们去晚了，人家被妖魔率先带走了呗。”
但楚也疑惑的就是这点；“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先天之灵？天地诞生的先天之灵也能成为妖魔？”
“自然能。”
瑶翎道；“毕竟先天之灵诞生之初，自是最为纯净之时，她被带到了创世魔山，被撒旦种下了魔种，也就成了妖魔殿下，十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