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如何, 魔又如何。”
“晓儿,别怕,娘永远,深爱着你……”
诡异的浮雕, 熊熊的大火, 然而火光升腾, 映照着的, 却是那道浑身鲜血淋漓的身影, 沾染了满身红甲,胸口处整个被一只手掌整个刺透。
以及,那道被她即便如此也要紧紧抱在怀中的身影。
背脊之上, 第九片逐渐凝实的黑色羽翼顿时而止,正如她颤抖着的身体, 和洒在耳边都急促呼吸声。
挣脱不得。
良久良久, 那被紧紧抱在怀里的身影也在忽然一颤之中,眼睛慢慢睁了开来。
幽绿的竖瞳, 不带任何感情,暴戾又木然空洞。
然而望着那道将她抱在怀里的染血红甲时, 瞳孔微颤之中,却是有点点漆黑之色浮现而出。
背脊上的九片黑翼垂落下来, 魔气滚滚, 逐渐安静……
这一刻, 似乎便是连那熊熊大火都暗淡了下来, 浮雕诡异,逐渐安静。
“嗡嗡!!”
随着遽然而起的一声嗡鸣, 黑金阵法以两人的脚下为中心,瞬息成形, 阵阵嗡鸣。
有黑金光芒泛起波澜,鬼气森森之中,带着镇压一切的辉煌正气,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力量,却在这一刻,相得益彰。
那是,熟悉的力量。
沉重的眼皮微合,左子卿似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去,但见那黑金光华闪烁低鸣,升腾而起,蔓延其上,一瞬便将两人全部笼罩其中。
光芒迸发,当空化为一道模糊又看不真切的身影,只能看到她是个高高的女子,瘦弱,凭空悬于半空,望着下方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晓儿……”
“阿左……”
终于,她张开双臂,随着光芒将两人同时抱进怀里,不过两息,随着黑金光华的遽然散尽,最后“砰”的一声彻底消散。
连带着那道身影,和脚下的黑金之阵。
整个破碎。
是真真切切的破碎,在无痕迹。
魔气滚滚,遽然消散。
楚也淡淡的睁开眼,幽绿的竖瞳里还有一瞬的恍惚,这一刻的神情,竟是脆弱的宛如孩童,带着迷茫,不安,畏惧,和眷恋。
目光闪烁,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蓦然身子一软。
就此,晕了过去。
……
神魂之外,火海之下。
噼里啪啦的战斗还在继续。
哪吒一边挥舞着火尖枪,一边满眼身无可恋的望着那道第九片羽翼逐渐凝实的恶魔之影。
第九片了。
有了第九片,那第十片就是准准的了。
所以说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妖魔转生?!
十翼恶魔,不会是路西法那傲慢的家伙吧?
不过这能力,不像?!
哪吒绞尽脑汁的想,但不管她怎么想,都一点头绪没有,完全想不出来到底哪个妖魔符合现在楚也的情况。
吸取暴食之力不说,还能化为己用?!
不过虽然哪吒好奇是好奇,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又并不是在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时间多想。
毕竟,九翼的楚也,真的能够让她都感到棘手了,到了这时候,还什么牵制,牵制个屁牵制。
不好好打,即便是她也非要受伤了不可,渐渐的,哪吒也打出了真火。
然后,就在一阵嚎叫声落下之际,哪吒身影前扑,一枪砸过去的时候,那原本也扑过来的楚也顿时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徒然僵硬。
哪吒心里一惊,赶紧停下来。
而与此同时,那道被哪吒牵制着离远的左子卿,那盘膝而坐着的身影却是猛然一颤。
接着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阿左?!”
哪吒简直被吓了一跳。
身影一闪正要过去,然而就在此时,楚也也“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魔气滚滚逐渐消散,露出了那道烧的面目全非的身影。
左右望了望,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哪吒顿了顿脚步,长叹一声。
真是作孽啊。
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打碎魔体,但左子卿却偏偏选择了最难,也是最害己的一种,但也正是这最难的一种,才保全了楚也最大的可能。
这算什么,母爱吗?
哪吒无法理解,却又似乎,深有感触。
……
楚也的脑中一片空白。
身体很轻,似乎流逝了什么一般,轻得仿佛要飘起来,甚至这一刻,连体内的灵力也无法感受到分毫。
眼皮睁不开,意识无比清晰,神魂漆黑退去,灵台清明,但就是,睁不开。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思维停顿,无法思考。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混混沌沌,怔怔涨涨。
楚也无比努力的试图睁眼,那种感觉,就像是努力的在梦境之中挣扎一般,明明意识无比清醒,但就是动不得分毫。
在这一瞬,难如登天。
可随着一点一点的恢复,她虽然看不到眼前情景,却是能够感到了手心的一抹温暖感触,还有一道明明陌生,却仿佛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在无数次温柔的呼唤她;“晓儿,晓儿……”
陌生的她不安而畏惧,也熟悉的她眼眶发酸,那是不知为何的酸楚。
直到在某一刻,她终于能睁开了眼。
光亮一点点映入眼帘,直到盈满整个瞳孔,眼眶一瞬间发痛,下意识闭上,足足缓和了好半晌,再次睁开。
温热的感触尚在,楚也忽然心头一跳,整个身体徒然僵硬。
这一刻,忽然有万般滋味涌进心头,不安,畏惧,害怕,也期盼。
终于,僵硬了半晌之后,她狠狠咽了咽口水,终于狠下心来,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去。
耳朵压在枕头上,感知之中,有哗啦的响,很响,响在耳边,也响在心底。
终于,她慢慢顺着自己的手向下望去,下一刻,一张苍白英气的脸倒映在了颤抖着的瞳孔之中。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那染血的记忆之中,亦或是,曾经的过往。
手被握着,而那个人此时却是顺势靠在彼此交握的手边安静的睡着,呼吸平稳,可眉头轻皱,就好像,即便在睡梦之中也在担心着什么。
脸色苍白,一头黑发高高扎起,稍显凌乱的贴在额角之上,不知怎么的,楚也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来自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
那声温柔的呼唤,还有,那个怀抱的温度。
左、子、卿——
唇角张合着,喃喃自语,无声无息。
这一刻,浮躁的心静下来。
明明,什么都没说。
而此刻,楚也就这么怔怔的望着左子卿的睡颜,出了神。
直到忽然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哒!哒哒!!
很快站在了门前,楚也猛然一惊,心脏都吓得一抖,立即回过神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唰”的了一下回头,闭眼。
那家伙快的啊。
两下做完之后,楚也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懵了一下,不是,她这是,干嘛?!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微微动了动,楚也也不敢分神了,专心致志,呃!装昏。
算了,怂点就怂点吧。
虽然心里在吐槽自己,但楚也却是躺的板正,一动不动,甚至还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
下一刻,楚也能感觉到房门被推开了,有什么人走了进来,依着脚步声来判断的话,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
这个念头还刚刚落下,耳边便能听到一道肆意而带着些懒散的声音,随着一声明显的哈欠声起;“阿左,老头子叫你过去找她,还说如果你再不去,他可就过来了。”
老头子?!
楚也压在枕头边的耳朵动了动。
她能感觉到趴在床边的左子卿已经醒了,虽然她现在闭着眼睛看不到,但通过稀稀疏疏的声响来判断,却是能够想象的道左子卿要做什么动作。
握着自己的手掌松开,这一刻,不知为何,楚也心底就是涌起了一阵失落。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左子卿塞进了被子中,然后轻轻起身,刻意拉低了的声音,带着抹沙哑的音调。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然后不多时,便是房门关上,脚步声跟着远去。
直至房间之内再无动静。
楚也硬生生等了好半晌,见始终没什么异样了之后,她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瞳孔转了转,偷偷扫着四周,房间内的确空无一人,她这才彻底睁开双眼看向四周,长松了口气。
看来是走了。
身上有些无力,但其实并没有多疼,楚也动了动手掌,然后才慢慢抬起双手撑着床榻,整个人坐起来,转目扫视着四周。
完全陌生的房间,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哪里?
这房间颇大,但摆设布局却极为简单,干净而大气,里面还有一道门,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楚也有点好奇,不过她也没想着要一探究竟什么的,身上有了些力气之后,喘息平复,她这才挪动着双腿搭着床沿,站起。
床下没放着鞋子,似乎左子卿也没想到楚也会在此时醒来吧,所以并没有给她备上,但青石地板上干净的不染尘埃。
踩在上面,凉哇哇的。
身上穿着的里衣有些松松垮垮,楚也低头紧了紧衣带,然后这才慢慢来到了一面古镜下,习惯了现代的高清镜子,其实即便过了这么久,楚也也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浑黄的铜镜。
但也没办法不是。
低眉看去,铜镜之中映射出来的面容就是自己的模样,没什么差别,楚也伸手摸了摸脸,忽然发现,大概最大的差别就是,那原本漆黑的瞳孔中如今已然带上了点点幽绿之色。
妖魔的颜色!!
瞳孔微缩,手掌在面前摊开,楚也目光怔松。
对了,她不是被烧的面目全非了吗?
可现在她的皮肤明明是完好无损的,而且她之前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何现在除了全身乏力一些之外,却是一点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楚也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
胸口,腰腹,手臂,脖颈,她分明记得……
“别摸了,阿左为了你这一身伤,可是亲自去丹殿为你寻来的药。”
忽然在耳边响起了声音,然后下一刻,一个人头就这么倒立着,直挺挺的出现在了楚也的面前。
头对头,眼对眼,视线平齐,楚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嗷了一嗓子退开两步,还有些无力的腿脚不是很利索,一下子相互拌在一起,然后“噼里啪啦”的摔了个人仰马翻。
脑袋“砰”的一声磕到床沿上,尖锐的疼袭来,疼的楚也“嗷嗷”的嚎叫出声,倒地上打了个滚。
“噗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