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 过了很久才逐渐恢复。
待沉重感逐渐消散之后，楚也才从恍惚中慢慢睁开了眼，眼底焦距从浑浊逐渐清晰，而映入眼帘的, 就是木帐的三角屋顶。
有丝丝缕缕的光透过棚顶的兽皮帘布照射进来, 在漆黑中沾染了点点昏黄之色。
在天宫战场待久了, 突然见到了几许光华, 让楚也下意识愣了愣,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便要起身。
右手并无大碍，但左手撑着身下却有些微微的疼, 楚也下意识惊呼出声，立马就彻底清醒了。
坐起身, 举起折了的左臂看了看, 这是有人为她接上了吗？
她现在，是在哪里？！
转头看去, 她所在的木床旁边还有一张木床，上面躺着的人正是云妃。
还没有醒过来。
而在木帐的角落中, 猴大趴在地上，卷曲着身子睡的正香, 两只猴爪抓着怀里的青色棍子不撒手, 都睡着了还要蹭蹭。
想来是喜爱的极了。
楚也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包扎好的绷带和已经被换过的衣衫, 身上虽然带着微疼，但也有了力气。
下床穿鞋, 慢慢走到了云妃的床前，眼见云妃脸色平缓, 呼吸平稳，身上灵力气息充盈，显然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脑海中，塔灵的声音响起；“吆！醒了。”
简直废话，楚也翻了个白眼；“想说啥就赶紧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塔灵哼哼着刚想开口，可还没等说呢，楚也眼睛一瞪，立马继续道；“如果你是想说那修罗的事情，那你还是别说了，毕竟那种情况可没办法活捉。”
话被抢了，一下子憋的有点气闷，过了半晌才没好气的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没抓到吗。”
楚也耸了耸肩。
塔灵嗤笑道；“没事，不用活捉了，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而不该知道的，想必捉了一个小兵蛋也问不出啥来。
楚也挑挑眉眼，眼底露出感兴趣的模样；“你这话什么意思？对关于修罗的事情，你仔细跟我说说。”
“好，是该跟你说说了。”
塔灵一反常态，也没有拒绝，这话一出，楚也顿时就惊了，一问三连；“你说啥？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你不装死了？！”
“……”塔灵。
就离谱！！
它有这么不靠谱那？它堂堂……
多靠谱啊它。
满是惆怅的摇了摇金色小塔身，塔灵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在和楚也继续掰扯了，而是道；“说正事吧。”
楚也眯起眼睛哼哼笑。
塔灵不看她；“其实自十万多年前的伐天之战后，本来也没觉得修罗还有族人残存于世，但如今看来，只怕事以为真，这并非小事。”
沉吟了几息，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般，过了半晌塔灵才继续道；“不过说起修罗一族的起源，这倒是要追溯到十万年以前的远古时代了。”
“远古，时代？！”
楚也诧异的挑了挑眉，在灵之大陆，三万三千年前逐妖之战前的时代因为断层，都被称之为“上古时代”。
那么远古时代，所指的，就是比十万年前还要更加久远的存在吗？
“是的，远古时代，也是世界起源。”
“那时候的世界一片荒芜，天和地都连在一起，生灵全无，一片死寂，而唯一演化的远古存在，就是盘古大神。”
盘古？
嗯，这的确能称之为大神，但就是吧……
楚也纠结起眉头，最后干脆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我知道，你就赶紧正题，说正题。”
“不你急什么？那不得一句一句说吗？”
被打断了倾诉欲望，塔灵没好气的白了楚也一眼；“你就说你听不听？”
“嗨嗨！”
楚也连忙举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塔灵大人，您继续，您继续。”
塔灵白了她一眼；“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这才有了洪荒大地的雏形，而天地初开所衍生而出的第一批生灵，便是先天之灵。”
“先天之灵，生于天地，天生便拥有强大的力量与能力，得天独厚者更是基于灵魂演化伴生法宝，威力巨大，能力出众。”
“换一种说法，先天之灵，就是先天之神，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生之神。”
“就比如昊天上帝，瑶池王母，以及天庭八大战神，三清圣人，女娲娘娘，妖族的帝俊太一两位妖帝，巫族的十二祖巫，龙凤麒麟三族的先祖，以及修罗一族的两位修罗王等。”
“嗯，其他的之后再说。”
塔灵摇晃着金色的小塔身，略带凝实的飘忽音调沉沉；“修罗一族，产自血海，自开天辟地之初便演化而出，后衍生出了两个先天之灵，便是修罗一族的两大修罗王。”
“其一为冥河，又称之为冥河老祖。”
“而其二，便是修罗王罗睺。”
冥河，罗睺。
两个熟悉的名字，楚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这血海，衍生出了两位修罗王者，而这两位修罗王又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楚也有些诧异；“不同的道路？！”
“对。”
塔灵嗓音凝重；“修罗的骁勇善战，好狠斗勇，你也应该都见识到了，但小也子，你要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真正的修罗，远比这要厉害的多。”
“因为诞生了两位修罗王，所以修罗一族内部也划分了两脉，小也子，你知道这两脉修罗最大的本质不同是哪里吗？”
楚也摇了摇头，还是没忍住瞪它一眼，塔灵哼哼着，得意的一挺金色小塔身，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味；“不知道吧，本塔灵大人告诉你啊，这两脉修罗最大的不同，就是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
“就是变成那些小飞虫的诡异能力。”
楚也瞪了瞪眼睛，顿时好奇心大起；“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吗？身外化身是修罗一族与生俱来的能力。”
“的确如此。”
塔灵嗓音凝重下来；“但这种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达到了不死的地步，你不觉得，这和修罗一族的好勇斗狠而相逆吗？”
楚也沉吟着；“好战和不死没什么冲突吧？”
“当然不一样。”
”首先你要知道，小也子，血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地之初便承载了的血腥之地，而在此诞生的修罗一族，血腥，暴戾，好战那也是与生俱来的。”
“而对于修罗们来说，战斗的最高境界，就是战死沙场！！”
楚也瞳孔缩了缩，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答复。
战斗的最高境界就是战死沙场，这简直……
“无法想象吧，但这就是修罗，只为战而生的，最纯粹的阿修罗。”
“修罗王冥河老祖，崇尚不死永生。”
“但修罗王罗睺不一样，他所崇尚的，就是最纯粹的战斗，为了战斗可以舍弃身外化身的不死之力，将之全部转化为最纯粹的力量。”
“所以修罗两脉也就由此而来。”
这就是意义上的不同。
一个倾向于不死永生。
而另一个，则是选择了为战而死。
“所以修罗两脉因为信仰不同，谁也不服谁，彼此争斗亦是家常便饭，而唯一的一次联手，便是十万零一百二十年前，修罗两脉联合妖族帝俊太一企图颠覆天庭统治。”
“而这，就是伐天之战。”
“此战历经百多年，妖族的帝俊太一以及诸多妖王几乎全部阵亡与归降，两脉修罗被灭族，冥河老祖和罗睺全部伏诛身亡。”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战，这才导致了天庭伤亡众多，最后一战，天地支柱不周山倒塌。天地破开了大洞，弱水下界，天地将亡，为了救治苍生，三清圣人连手送弱水回天，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也因此元气大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妖魔从破开的时空裂缝之中入侵洪荒大地，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楚也眨眨眼，原来妖魔，竟然是这么来的吗？
但她沉吟着；”可如今看来，只怕这修罗族还没有灭绝。”
“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塔灵苦笑一声；“但只一个身外化身，也能看出来，还尚存的修罗应该就是冥河老祖一脉的了。”
可楚也想了想；“打扮略微不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来自于黑庭？”
但若是黑庭当真是修罗一族人所创建的话……
话说回来，“黑庭”这个名字，似乎本身就是在预示着什么。
塔灵道；“小也子，要查查这个黑庭。”
“放心吧，我知道。”
楚也点头，即便塔灵不说，她也是要查的，只是，这下子可麻烦了。
目光下望，楚也原本凝重的眉眼尽数柔和下来，微微弯下腰掩了掩被角，起身。
木帐外，有脚步声传来，很快木帐的门帘被掀起，走进来的人，一身红衣轻甲，英姿飒爽，正是左子卿。
楚也也不奇怪，转头喊了一声；”娘……”
望着醒来的楚也，左子卿习惯性皱起眉眼轻轻舒展了些，快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之后，这才伸手过去整理了下那凌乱的黑发，叹息；“你啊，你啊。”
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最后也只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也眯起眼睛笑，小虎牙露出来，前走一步抱住左子卿，额角蹭了蹭她的肩膀，十分难得的撒娇；“啊呀，娘，你放心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你闺女我厉害着呢。”
左子卿没好气的笑；“厉害，还每回见着你都伤的这么重。”
这话简直让楚也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好像，所以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连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指尖挠了挠脸颊，抬起头，眼神飘了飘，嘟囔着辩解；“这不是意外吗都，一次，下次一定全胜。”
“你还想有下次。”
左子卿都快被气笑了。
抬手就去戳她的眉心，疼的楚也直躲；“娘，疼，你别戳我。”
左子卿瞪她；“就应该疼疼你，想想记性。”
楚也就无语，也没在躲了，任凭左子卿戳了两下泄气，赶紧转移话题；“娘，话说，这里是第九天城那？”
“不然呢，你以为是哪？”
左子卿叹气道；“顾长老受袭击的时候就已经传来了信号，我和清帆带人过去支援，最后顾长老说被人救了，一猜就是你。”
修罗啊。
那可是修罗，即便是个冒牌货，那也是修罗，左子卿怎么能够不担心。
还没赶到地方呢，就察觉到了前方正在不断崩塌的一方地域，要不是赵清帆拦着她，左子卿非要闯进去不可，最后偶然遇到了猴大也是意外。
但看着两人都平安无事，左子卿这才松了口气，将两人都带回了第九天城，至于两人的衣服，当然都是她换的。
直到今日，足足已经昏迷了一日。
但其实除了楚也左臂骨折，满身战栗伤之外，云妃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就只是强行驱使紫霄神雷而消耗过大而已。
她伤是没楚也的重，但她体质是不如楚也的，所以苏醒的也晚，但想来，也是快了。
楚也点了点头，彻底放心了。
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娘，我之前魔性复苏的时候……”
“放心吧，娘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不会有人乱说的。”
楚也点了点头，她娘说的，她信，反正其实当初能够有所猜测的，也就只是左家族人和一个赵清帆而已。
“最近这些日有妖魔再次来袭吗？情况怎么样了？”
左子卿微微沉吟，摇头道；“根据前线的探子回报，妖魔们最近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了。”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对劲。
简直就像，风雨欲来。
这帮家伙，说不定都正在憋着什么坏招呢，左子卿叹息一声，可一点也不能对这些妖魔们掉以轻心。
更别说，这些妖魔们的目标还是楚也。
母女俩正说着话呢，安静的木帐之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楚也霎时间眼前一亮，转身就扑了过去；“云妃，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