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
遽然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音调, 低不可闻，转瞬即逝，戛然而止中带着强自压抑着的全部情感。
面前的白衣女子，一头如瀑的秀发被束在脑后, 犹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皮肤即便在暴雨连天之中也似乎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泽, 绝色倾城, 清冷而高不可攀。
一条细细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不堪一握, 即便暴雨连天，也丝毫近不了她身片刻，整个人就仿若九天仙子正在从神光之中缓步而出。
近了, 更近了——
那绝世容颜，就在暴雨溅起的雨雾之中, 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另一端。
云妃！
近在眼前。
时隔五年, 再相见的那一刻，在彼此凝望的双眼之中, 有喜悦眷恋交织交融。
突然间，仿佛整个世界徒然静止, 暴雨无法阻隔彼此的心意，哪怕如今已过五年。
你未变, 我也未变, 真好。
前迈的脚步顿止, 云妃眼底有温柔笑意盈盈, 清冷而绝色，寡淡而清雅。
这一刻, 近在眼前。
那一刻，便在眼前！
楚也抬了抬眼, 一把摘下脸上的红玉面具，她笑，连唇角露出的小虎牙都似乎在这一刻的暴雨夜里闪烁起了弯弯的弧度。
甚至连心跳都在一瞬间快了起来，她下意识就要迈步而出，可就在抬起的一瞬间，蓦然察觉到了什么，楚也脸色一变，迈起的脚步徒然顿止。
“你不是云妃？！”
纵然是一模一样的容貌身形，但气质是不一样的。
云妃的冷，是清冷，是宛如万山之巅的一株云树，是如高挂云端的一抹浮云，遗世独立，不沾凡尘。
而九天玄女的冷，是冰冷，是宛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是劈斩凡尘的一抹惊雷，威严肃穆，须眉俯首。
那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不问世事，是沾染了凡尘人气的云妃万万触及不到的。
这并不是说云妃就差了九天玄女一等，而同样的，云妃身上的温柔与人气也是九天玄女及不上的。
两者也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但……
望着面前停下脚步的白衣，楚也眼底露出一抹疑惑来。
她不是云妃，但说她是九天玄女，好像，也不对？！
这一如往昔的温柔眷恋，绝不是占据同一个身体就能表现出来的神态，那的的确确就是云妃会露出的模样，楚也很确定。
毕竟这笑，她已经想念了五年。
不可能认错。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奇怪到楚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既有着云妃的温柔，也有着九天玄女的高贵和高高在上。
最后楚也揉了揉眉心，都觉得自己实在都分辨不出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了。
如此，那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她既是云妃，也是九天玄女……
所以，在她不在的这五年里，云妃和九天玄女的神魂，已经彻底相融了吗！！
看她和十狱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就足以能看的出来，这个过程，相必定然十分辛苦和艰难。
明白了这一点，楚也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猴大和猴二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两只猴子对视了一眼，带着头上正在睡觉的小青退开了些距离，霎时间这整条街上，这连天的瓢泼大雨之中，就只有这两道身影，隔着雨幕，相对而立。
目光所望，这一刻，竟是似乎一眼万年。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继续开口。
最后，两人相视而笑。
仿佛这五年不见的时光，没有隔阂，没有陌生，一如既往。
也不知怎的，这一刻，楚也就那么没出息的湿润的眼眶。
五年来，她在创世魔山被路西法摁着往死了修炼的时候，她没哭。
五年来，她被妖魔们嘲讽，□□，暗杀，袭击的时候，她没哭。
五年来，魔力昌盛，神力衰弱，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着身体和精神所带来的各种痛苦，她都没哭。
五年来，她心性大变，满手杀戮，满身血腥，震慑群妖，可若是有可能，谁愿意过这种以死为伴，以血为生的日子。
那时候，她也没哭。
五年来，她和十狱为了争夺身体的唯一控制权你争我夺，甚至有好多次妖魔们都企图将她的神识消灭，将十狱放出来，曾经，她都被暗算的差点死掉。
那时候，她也没哭。
最后楚也大开杀戒杀了好多妖魔。
最后以雷霆手段震慑了创世魔山，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五年来，她修炼，杀戮，收复，疼痛，简直没一日是舒心的，她也都没哭。
心灵身体上的双重打击，都没有将楚也打垮，可这一刻，当看到云妃的这一刻，竟是有一股酸楚就这么从心里无法抑制的涌上四肢百骸，霎时间就让她湿润了眼眶。
挺没出息的，但楚也觉得，她甘之若饴。
脚下瞬间发力，楚也吸了吸鼻子，牵动着脸上的魔纹晃动了几下，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将那道白衣狠狠抱在了怀里。
紧紧的，手上下意识用力，似乎想将这人全然都融进自己的身体之中，永不分离。
“云妃，云妃……”
楚也喃喃着，闭上眼，深深将头埋进云妃的脖颈间，感受着那微凉的滑腻，熟悉的冷香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香，那是山间草木的清雅，也是云端惊雷的威严。
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到了最后，也只能化作了短短的叹息；“云妃，我想你了。”
短短的几个字，却道尽了千言万语。
云妃目光敛起，未曾闪躲也不曾拒绝，感觉着身上被紧紧束缚着的力道，她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温柔又眷恋。
垂落在衣袖里的手掌抬起，还未能触及到楚也的后脑，却忽然间，异变徒生。
“唔——”
楚也忽然抓着脑袋痛呼出声。
脑海中，一直安安静静着的十狱就忽然跟发了疯似的左冲右撞起来，对于楚也而言，那种遽然而起又猝不及防的尖锐痛楚就仿佛有一柄长刀，正蓦然劈落下来，将她的灵魂连带着身体都砍成两半。
“楚也，你给老子放手啊啊啊——”
楚也疼的恨不得将手插进脑袋里，她脸色狰狞，双眼通红，牵动着脸上的魔纹在这一刻都似乎活了一般泛起了黑光。
简直气急败坏。
明明在和云妃五年再见的紧要关头，谁知道这家伙突然就发起了什么疯。
“十狱，你有病啊？你是不有病，忽然发什么疯啊你？！”
可楚也气急败坏，十狱比她更败坏，发了疯的咆哮；“你才有病，我让你放手，放开她听到没有。”
放手？
放什么手？！
楚也完全没明白十狱的这话是和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仿佛整个人都要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一般，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毕竟十狱，也从没这么激烈激动过……
但忽然间，有一抹微凉触上她的额头，将她那头痛欲裂的头摁住后脑，紧紧抱住。
楚也抬了抬眼；“云妃……”
“放松，我来跟十狱说。”
楚也微怔片刻，对上云妃的眼，那一双眼里雷霆涌动，既有她熟悉的温柔眷恋，也有她陌生的冰冷凌厉，隐隐之中，还是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片刻之后，楚也别开眼。
抿紧唇角顿了几息共，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十狱。
霎时间，她整个身体气息都遽然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的楚也是满身的血腥杀气，那么在这一瞬间，她就立即变成了黑暗暴躁又凶戾的血腥妖魔。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妖魔，那猩红的眼底深处，却带着楚也看不懂的复杂和悲伤。
“玄女……”
十狱嗓音沙哑的开口，顿了顿，别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住口不语。
云妃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放开摁着她头部的手掌，反而微低下头，将额头贴紧十狱额头。
微凉与炽热。
良久，最后还是云妃率先开口，带着几分歉意，她说；“抱歉，十狱，当初的确是我骗了你。”
虽然当时的她还不懂这些。
十狱怔了怔，过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神色之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扭捏。
楚也有些错愕，不是，这啥情况这是？这害羞了咋的？！
但这个不重要，楚也在灵魂深处气的直咆哮；“十狱，你把手给我松开，那是我老婆，有什么话你们好好说就是，别动手啊啊啊。”
小心眼的护妻狂魔楚也上纲上线。
但十狱不理她，云妃也听不到她的吼声。
身体是同一个人，灵魂是同一个人，但因着两股不同的意识，对于楚也而言，这就是自己的老婆在贴着其他人，就说她能忍？！
气得她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可尽管她气的嗷嗷叫，问题是，十狱压根不管她，回神，她叹息着别开眼。
“不，玄女，我不怪你，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云妃就是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就是云飞，灵魂的相互融合，意志的相互交错，记忆的复苏交融，两者本就早已变得并无二致。
她叹息着；“不，是我骗了你，没错。”
虽然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但骗了你也是事实，只是以前的她不懂而已。
但十狱摇了摇头，这其实真的不重要，她想知道的，其实从始至终也就只有一点而已。
“玄女，你，喜欢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