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但从朱同嘴里说出的这一刻，却似乎像是在人群中投下了什么定时炸弹一般，一瞬间将人群轰了个哑口无言。
所谓试药。
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在御灵丹师之中，甚至还有一个特殊的分支, 名为试药师。
但其实试药师也是由御灵丹师来担任的, 只不过比起御灵丹师而言, 往往只有那些没有天赋的人, 或是想要得到高额报酬的人才会选择成为试药师。
试药师这一个分支, 虽然在御灵丹师之中用处颇大，但其实名声说起来并没有多好听。
灵之大陆，和其之大, 何其之广，广阔无边, 天材地宝, 更是多不胜数，其中虽然有很多已为人类所用, 但也有更多还是未知之数。
但凡药草，都是在了解药效之后加之作用, 若是连药效都不明，那如何能用, 所以试药师这一分支便就由此而来。
顾名思义, 就是每当发现一株新的药草时, 以用来试药之人。
所以, 试药师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毫不过分，若是无毒的倒是还好, 但若是有毒的，只怕连抢救都抢救不过来, 便会一命呜呼，魂归西天。
有时候，试药师会尝试新发现的药草，也会品尝一些新出的成品丹药来实验药性如何，但相比之下，成品的丹药无疑更相对安全一些。
危险性也更小，不过凡事也事无绝对就是了。
但也正是因为试药师这一分支极其危险，所以人很少，经验丰富的就更少了，少到无法独立分出御灵丹师。
所以谁都没想到，在丹道大典之上竟然还有试药这一项目，如何不让众人哗然而大惊失色。
不说台上台下众人的哑口无言，议论纷纷，就连平台上的八人都不仅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江归瑜如此，黎雀如此。
楚也亦是。
这一关她曾经也想过很多，但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试药！
若是说丹殿之中没有试药师的存在，那楚也绝对不信，而若是连丹殿的试药师都不能加以辨别，需要用他们来试药，那这危险性将有多高不言而喻，这样的比试真的不是要人命吗？
这不是闹呢吗？！
似乎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带来多大的震惊，话音落下，便是连朱同都沉默了下来，给足了众人一段时间的反应之后，他这才继续开口。
“此番需要辨认的药草共有两株，而这两株，皆为毒属……”
这话一说出来，台上台下，人群之中更是直接炸窝，听着那各种嘈杂叫嚣的声音，便是连朱同都不仅脸色微变。
其实这情况他也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便是连他都想象不到这一关竟会如此，可他身为丹殿长老，便也只能服从命令。
索性平台上的八人还算沉着，即便脸色难看的很，也没有像台下的人群一般叫嚷，于是便以只能继续道；“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已经准备了高级解毒丹，可以保住大家的性命无碍，请大家相信丹殿，太过剧烈的毒草，我们也断然不会拿出来让大家试药……”
这话说的就有艺术性了，可以保住性命无碍，但只怕副作用也断然不会少的了了。
“……此番之后，只要能够坚持下来的人，都不仅能够得到我丹殿的奖励，更是能够加入我丹殿正殿，而试药也是我丹殿正殿所需要学习的一部分，此番机会，还需要大家慎重把握。”
“当然，我丹殿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此番试药的确危险，所以诸位若是觉得不妥想要退出者，如今说出来便可自行离去，我丹殿作为东道主，已经备了一份薄礼给诸位……”
朱同“啪啪”拍了两下手掌，有八个侍者从一边鱼贯而入，步上平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站在了一边，手上都端着木箱。
那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应该便是朱同所说的薄礼了，看那箱子的大小，里面的东西若是不出意外，断然不会少给。
但其实朱同说这话也颇有几分道理，丹殿想来也的确不会拿太过剧烈的毒物来给大家试毒，这话虽然这般说，面对危险又有几人能临阵自若，面色不改。
几息的沉默之后，还是一个黑衣青年抬头开口；“朱长老，您方才所言，是否为真？”
朱同背着手，点头道；“自然。”
“那朱长老，我退出。”
反正他没信心，也不想以身犯险。
明明是不大的声音，却似乎惊雷一般炸响在台下台上众人的耳朵里，可这话其实也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那黑衣青年在朱同点头示意后，便去一边侍者手上拿走一个木盒，转头离开，众人抬头去望，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两息后，便有一白衣青年亦是开口；“朱长老，我也退出。”
“朱长老，不好意思，我也退出。”
又是两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纷纷拿走木盒离开，众人沉默着，半晌都没有在发出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如今仅剩的五人。
但半晌之后，没有开口，也都没有离去。
朱同道；“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要离开的，现在就可以，若是等下开始比试了想离开，便不可能再拿走盒子，诸位，可要三思。”
但即便这么说，朱同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人要是都走了，但这场丹道大典，丹殿的乐子可就开大发了。
但这话音落下有一会儿，见剩下的五人对视一眼后却谁都没有离开，朱同沉重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下来，只是，还没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便是在此时，看台之上，传来了一道清冷低哑的嗓音。
“朱长老，还请稍等！！”
一听见这声音，楚也猛然一惊，黑玉面具下的眉眼一挑，转身回头看去，便是连一边的江归瑜也是，只见斜后方的看台上，一身白衣消瘦的云妃站了起来。
旁边坐着一脸惊讶，但又似乎带着意料之中的虞红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朱同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眉眼皱起，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但云妃毫不在意。
“你是何人？”
“九仙云宫宫主，云妃。”
“有何话说？”
“有几句话，要说。”
朱同沉吟两息，轻轻点了点头，云妃便将目光望向了江归瑜和楚也。
“归瑜……”
江归瑜躬身，隔空一礼；“师尊恕罪，此番第四关，弟子想要尝试一番，还望师尊答应。”
“很危险。”
“弟子明白。”
两息的沉默过后，云妃微微颔首，不再多说，然后再次将目光望向楚也，嗓音清冷而低哑；“你，回来。”
楚也瞪着眼睛呆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自己的徒弟就用商量的语气说话，自己竟然直接就开口叫回来，这叫什么？
将夺冠的希望都放在江归瑜的身上吗？
楚也不放心，更何况此番太过危险，若是连江归瑜……
楚也哼哼两声，头一撇，直接拒绝；“我不要。”
“楚也！”
云妃的嗓音低沉下来，但也许是用力了些，急促了些，那出口的嗓音又带着一股说不出又无法压抑的虚弱之感，楚也转回身，不再看那抹白衣，只是沉默了两息后，淡淡的声音传进了云妃的耳中。
“云妃，你信我吗？”
沉默了半晌后，云妃合了合眼；“好，那你自己做主便是。”
楚也唇角动了动，轻笑。
眼见两人都选择了留下，朱同暗自松了口气，继而重新道；“那好，既然没有人再离开，那么第四关比试就此开始，规则很简单，两株药草，你们只需试药后在纸上写出感受，越详细越好，两株全部试药完毕便可过关。”
不过就在此时，却是上清太宫的夏侯开口了；“朱长老，弟子还有一个疑问，您方才说过了，两株便是过关，那么我等五人若是多人坚持了两株后呢，该如何算？”
“那便全部过关，不分彼此。”
夏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规则……
楚也若有所思，诧异的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朱同见状，便拍了拍手，转头道；“抬上来。”
话音落下，便有数人纷纷步上平台，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五人面前，托盘之上，两株不大的药草种植在一小盆中。
楚也低头看了看，她们五个人面前的药草应该全部为同一种。
“那么，若是在没什么异议，第四关，试药，开始！！”
“铛铛铛！！”
三声钟鼎长鸣环绕天际，人群亦是转而安静了下来，也预示着第四关正式开始。
五人纷纷对视了一眼后各自端起面前的托盘往远处走了走，找了个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中间上下左右都隔出了一段距离。
数十黑衣男子快步而入，将人群向后赶了赶，围成一个圆，三步一站的将平台围了起来，这是为了确保在比试过程中因着感知药性而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谁都知道，前几场还好，若是在这个时候故意捣乱，那完全就是得罪丹殿，自寻死路的行为，还是死都不一定有全尸的那种。
不过这种事情楚也就不管了，她只是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然后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两株药草。
小玉盆不大，里面的土壤颜色各异，干湿不同，不过这个倒没什么好说的，不同的药草，生长环境和采摘移植也自然各不相同。
楚也摇摇头，低头仔仔细细打量着第一种药草。
一株白色药草，雪花状叶子，上面结着樱桃大小般的果实，赤红，上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整体看起来很是粗糙，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挺丑的就是了。
但楚也摸着下巴，黑玉面具下的一双眼皱起，片刻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辨不出来。
这药草，便是她的外挂器都辨不出来。
连《大道丹经》的上篇都没有记载吗？那么，也就剩下两种可能了。
一，或许下篇之中有记载也说不定，但她现在没有，而第二点，则是说明这药草的确极为罕见。
可不管那一种可能，都足以说明了这药草的不凡，也许它的等级不高，但稀有性和特殊性只怕是极高的。
也不知是从何处采摘来的。
楚也低头嗅了嗅，是一股苦涩辛臭的味道，但，这药草上面附着淡淡的气息，可这股气息，很奇怪？
不似灵气，不似妖气，也不似其他的鬼气一类，这股气息，带着一股浓郁黑暗的血腥味道。
这是……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股心悸感浮现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但要说起来，她，不讨厌。
楚也合了合眼，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角，目光打量了一下周围，江归瑜和黎雀神色肃穆的摘下一片叶子轻轻放进嘴里，而方苗和夏侯还在犹豫着。
就连她自己，其实也在犹豫。
楚也长出口气，定了定神，干脆利落的摘下一片叶子猛地扔进嘴里，但只不过顷刻间，她摘下叶子的手，拇指和食指指尖全部变黑。
这还不算，她的整条手臂都在一瞬间痉挛了起来，控制不住的跳动着。
“我去，这什么药草，好猛烈的毒性？！”
楚也惊呼出声，脸色大变，转头一看，不光她，就连江归瑜和黎雀都是，眼见服下去的三人一瞬间整个半边身子都变黑了，还正在慢慢的继续向上蔓延。
方苗和夏侯惊呆了，人群里也是，整个一方之地是万籁俱寂般的安静。
朱同脸色也是微变，但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来，手掌攥紧，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的盯着已经服下药草的三人。
但其实江归瑜和黎雀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对于楚也而言，她只知道，叶子在进入嘴里的一瞬间，便有一股不知名的“毒素”顷刻间化开，一息流转四肢百骸。
那竟是一种，似曾相识般的熟悉。
只是，还不等楚也细细感受，下一刻，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沸腾了一般，竟是眼前发红，阵阵晕眩而起……
“啊！啊啊！！”
“找…哈…嘎！！”
突兀，无比怪异的叫声在整个天空之上遽然爆响，就像晴天打雷一般，明明回声不绝，距离尚远，但听在耳中，却是混乱又清晰不堪。
这是什么声音？
是在说着什么吗？但听不真切！
就在众人纷纷惊骇欲绝时，原本还趴在桌子上的白胖娃娃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稚嫩的小脸上双眼闪过一抹金光，整个白胖的身子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这……童儿大人？”
“马上疏散，快！！”
一道声音从金光之中传出，从奶声奶气的稚嫩娃娃音，再到尾音落下时，已是转变成了青年清亮的音线。
楚也捂住心口，感觉着腰腹处一阵阵，越发炽热强烈的刺痛，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天际，然后她就看到了……
金光大放，隐隐消散，原本的白胖娃娃隐现其中，就像坐了时光机，开了千百倍速一般，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化着。
不过两息，便已然从一个唇红齿白，穿着肚兜的白胖娃娃变化为了一身淡黄衣衫，腰束丝绦，足登云履，金色冠戴的英俊青年。
“吾乃甘露太子李金吒，你这妖魔，休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