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锥心刺骨的痛。
那种感觉就像有大火焚烧全身, 是一种蔓延无尽的烧灼苦痛，不管是四肢百骸，还是五脏六腑。
哪怕是，灵魂深处。
黑暗蔓延, 将她包裹, 那寂静无声的苦痛沉沦,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茫茫。
不知前路, 不知归处。
但冥冥中, 却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温柔的抚平着她的满身苦痛迷茫。
“孩子，孩子……”
“晓儿……”
“你在……”
明明似乎响彻心底一般，可在入耳的一瞬间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听不真切，也无从辨别, 到最后, 也还是全部归于沉寂。
我是谁？我是谁呢？
意识逐渐开始继续变得模糊。
她便只能轻闭上眼，一点一点的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忽然，有一道声音宛如穿破黑暗的利刃, 随着逐渐清晰起来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清冷语调, 在一声一声的叫着什么。
“楚也, 楚也……”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瞬息之间, 也许，过了很久很久。
逐渐清晰的理智蓦然反应过来。
对了, 楚也，是在叫她。
一瞬间被惊醒, 楚也蓦然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倾斜下来，刺的脑袋一阵发胀，眼睛都在发痛，让她情不自禁的下意识闭上眼。
五感全部回归，她甚至能听到有脚步声匆忙靠近，那是一个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音调；“楚也，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谁，是谁在叫她？
可尽管心中好奇不已，但楚也的眼睛仿佛是被那阳光灼伤了一般，就是紧闭着睁不开，紧闭的着眼底黑暗之中，似乎有一抹昏迷前隐隐看到的画面闪过脑海，两道黑气从她的身上出来，然后伴着一声男子温雅的低沉嗓音。
可说了什么呢？
恍恍惚惚，楚也晃了晃脑袋，轻叹了口气，应该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吧，毕竟从自己的身上窜出两团黑气，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吧？
“楚也，你闭着眼睛干什么？不会眼睛出问题了吧？你等着，自己别乱动啊，我这就去找虞前辈过来……”
听着耳边的声音，楚也有些无奈，慢慢睁开了紧闭着的眼。
也许是因为适应了阳光的炽热光线，这一次随着楚也的慢慢睁开，虽说还刺激着眼睛有些不适，但到底是已经好了很多了。
望向来者，是一个穿着九仙白衣的少女，看起来比她还要大上一点的样子，反正就是眼熟，楚也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
唉，这不是，那个九仙云宫叫方苗的弟子吗？
应该是叫方苗吧，参加丹道大典的那个。
“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里？”
这话一说出口，楚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实在干哑的厉害。
“这里是九仙云宫，你都已经昏迷五日了……”
五日，九仙云宫！
这里是九仙云宫，那云妃……
楚也惊讶的抬起脸，心里一急，下意识便要起身，刚起了一半，忽如其来的气力就再也坚持不住的一散，一下子就又倒了回去，疼的楚也龇牙咧嘴。
方苗连忙扶了扶她；“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没事乱动什么？”
楚也也很无奈，得，起是起不来了。
可尽管疼的不行，但楚也也完全顾不上自己，只是转头哑着嗓子，急匆匆的问道；“云妃呢？云妃在哪？她怎么样了？就是你们宫主。”
她当然知道她们的宫主叫云妃，但云妃这两个字能是你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叫出来的吗？
眼见方苗在发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也瞬间就急了，要不是自己的身体起不来动不了，她早自己跑出去找人了。
哪能还像现在似的，要等着人家来回答，而且是否知道还是个未知之数。
不过现在的楚也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是了。
“方苗，你发什么呆啊，我在问你话呢，云妃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虽然一直以来楚也都觉得自己的脾气挺好的，但是就现在而言，她真的有一种想要一巴掌拍死眼前这家伙的冲动。
方苗回过神来，望着眼前楚也一张苍白稚嫩脸庞上满是着急担忧的表情，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家宫主是怎么和面前这不过二级御灵师的家伙能熟悉到这种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不过她还是赶紧回答道；“你别急，宫主她没事，今早的时候已经醒了，听说接下来只要好好养伤就可以了。”
听闻云妃没事，楚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这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干咳起来，咳得她脑袋发懵，眼前发晕。
“你慢点，你慢点，来，喝口水。”
方苗赶紧倒了杯水来，递到了楚也唇边。
可楚也身上无甚气力，指尖颤抖着也握不住，差点没洒了，方苗没办法，就只好将水杯放到她唇边，慢慢的喂着她喝下去。
干哑的嗓子被温水一滋润，当即就好了很多，楚也平复下来，道了声；“多谢”。
“不客气。”
方苗将水杯放回原位，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哎，楚也，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宫主的？”
那八卦的样啊。
瞬间就让楚也想起了虞红鸳，也没回答她，只是问道；“是谁救了我们，一方城那里……”
“啊！一方城被毁了，死了很多人。”
方苗倒是没介意楚也的转移话题，想起那副尘埃落定之后，她跟着逃离的人群回到一方城时所看到的一幕，那满目苍夷的一片废墟，她便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哀伤。
“到底是谁击退了那袭城的妖灵，这我不知道，大黎帝国和丹殿也没有公布那一战的结果，但你和宫主都是被虞前辈带回来的。”
虞红鸳吗？！
楚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快松开了眉眼，转头，哑着嗓子道；“云妃的房间在哪？你带我过去。”
方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你可消停一点吧楚也，先不说你现在还有起来的力气吗？就光是我带你去找宫主，我可不是大师姐，你以为我一个小弟子能知道宫主在哪？还带你去找。”
“……”楚也。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不过提起大师姐，楚也无语了片刻，还是道；“江归瑜怎么样了？”
“毒已经解了，不过大师姐就跟现在的你一样，性命无碍，但暂时这几日怕是起不来了。”
楚也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没再继续多说，见她安静下来，方苗道；“那你休息吧，我还有功课要做，就先走了。”
起身走到门边，方苗想了想，又转头道；“虞前辈说，等你醒来之后便去通知她，我这就去通知虞前辈，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吧，别乱动了，等着虞前辈过来。”
楚也随意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待方苗离去之后，轻轻闭上了眼。
半响之后，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真是狼狈呢。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保护不了，不管是事还是人，她果然还是太逊了。
没了声音在耳边说话，寂静感让楚也的意识再度变得昏沉起来，一点一点的沉睡下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了一片，一点光亮也没有，楚也转动着僵硬的头颅将目光望向门窗，轻柔的月光渗透而入，将那漆黑一片的房间映出了少许模糊的轮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都已经这般晚了吗？
之前临走时，方苗明明说了会叫虞红鸳过来，但看目前这情形，虞红鸳应该是没来。
不过以那女人的性子来说，绝对是故意的没跑了。
不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吧。
楚也暗暗猜测着，叹了口气，不过说来她会生气也正常，谁叫她的确是做的过分了点。
生气也是应该的，她也没什么立场怪虞红鸳。
摇了摇头，不过经过这一下午的休息，该怎么说呢，身上的力气倒是恢复了不少，楚也慢慢的撑着床榻半坐而起。
动作不快，也在顾及着自己的身体不适，不过即便是这简单的动作，坐起来后，靠着床头也依然让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平复了好半晌。
床下没有放着鞋子，估摸着也是没想到楚也能下床，不过她也不在意，光着脚便走下了床。
站在地面之上，当身体的全部重量通过双脚支撑站在地上时，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却是让她的脑子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闭着眼睛足足缓和了半天才缓和过来，楚也喘息着，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扶着墙壁慢慢的向前走去。
稍稍用力打开门，抬起赤着的脚，迈过门槛，也迈进了黑暗之中。
外面。
夜色已深，一轮弯月高挂天际，将银白光辉洒向大地，照耀着黑暗之中，风不大，四周却很安静，除了风声和偶尔连成一片的虫鸣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云妃在哪里，楚也不知道。
但她唯一只知道的是，她一定要找到云妃。
是那种，无可抑制的冲动和澎湃心潮。
满目黑暗之中，楚也的能见度实在很低，青石板路还好一些，若是遇上沙土或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对于赤着脚的楚也而言，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但即便如此，她咬着牙，依然没有放弃。
因为看不清路，也因为身子无甚力气，脑袋发晕，故而时不时的摔倒，或是撞到什么东西也就成了这一路上的家常便饭，刚开始疼的时候，楚也还能呲牙咧嘴叫上两声，可到最后，她似乎都已经痛到麻木了。
麻木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连发出一点声音都似乎嫌累。
不过说起来，这九仙云宫之中是没有什么守卫的吗？怎么都这么久了，却一个人都没有碰上。
楚也挺疑惑的，不过这种事情她不知道，也只是疑惑一下，没时间管。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走过了什么地方，反正楚也觉得，就算现在让她回去，她恐怕都找不着地方。
这九仙云宫也还是挺大的嘛。
最后好像经过了一片花园，楚也没往那边靠近，借着月光也只是看到了一片模糊的轮廓黑影而已，但鼻息间却能闻到一股股花草清香扑鼻而来，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楚也停下来，仔细听了听，赫然发现那声音，是风铃吧？
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楚也有些疑惑，除了那阵风铃声之外，倒是还能隐隐听见两声非常怪异的声音。
像是笑声，却又像是什么的哭声一般。
总之就是阴测测的，怪的离谱。
但等楚也歪着头，再次仔细聆听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大概只是自己的幻听吧。
摇摇头，正要顺着眼睛模糊的轮廓拐出去的时候，眼前恍惚了一下。
转头离开，映着天上的弯月，能够看到面前是一条笔直青石板路的隐隐轮廓，可走到半路的时候，也许是脑子发懵，也许是身子飘忽不听使唤，反正等楚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啥时候拐了个弯，顺着小路就拐了出去。
哎，这里还有路吗？
抬头一看，迎着天际洒落的银白月光，前面不远处，一座院子的模糊轮廓映入眼中。
院子？
这里是谁的院子？
楚也想了想，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该推门进去看看，毕竟这里的门不是开着的，她这般贸然的推门进去，这行为也实在太过唐突。
不过也就在楚也还有些意识的神色犹豫时，也不知是风大了些还是没关好什么的，总之那木门居然“咣当”一声大开，以极快的速度又“砰”的两声撞到两边的墙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响。
“我勒个去……”
楚也马上就傻眼了，脚下忍不住退开两步。
这什么情况？
这风这么大的吗？
然后等她下一刻还正在犹豫是关上门悄悄的溜走，还是现在马上转头溜走的时候，漆黑的院子里，一点烛火在黑暗中点燃而起，摇拽的火光映着低哑的嗓音传来，是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声音。
“谁？”
楚也一瞬间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