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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四:雾城回信」

浪漫悖论 文笃 6356 2024-02-22 11:38:12

来到重庆的第三天, 我睁开眼感觉到夏天又闷声不响地跑回到了我的背上。

旧金山的夏天在我回国之前就被太平洋吃掉了。但重庆离太平洋很远,想必是太平洋够不到,毕竟它没有大象的长鼻子。

起床后我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温度显示三十四度, 没有超过三十七, 我稍稍放下了心。

但又不知道到底放什么心。因为拉开窗帘后,我看到缓慢往上爬的太阳, 有些惆怅, 它没有和我发誓今天不上升到三十七度, 可能气温这种事也不是它可以一家独大。

于是我看着它,一边和它商量,一边在想K小姐的生日礼物。就好像我相信只要再次去到查令十字桥,就可以百分百再遇到K小姐。

其实我有一个东西想要送给K小姐。

但人类一直是一种及其擅长出尔反尔的生物。生起这个想法是从洛杉矶回旧金山的返程路,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想抽烟, 走进便利店,被“expir弋椛e”店员忽悠着买了十盒“七十二小时”的烟,大概是那个时候伤还没好全别人说什么都听, 于是我得到了一对听起来很有意义的戒指。后来烟被妈妈抽掉了,虽然她很嫌弃。

戒指被我留了下来, 到达金门大桥的时候, 我本来想丢到海里当作这段旅途终点的纪念。但往海里抛的时候我做了个好假的假动作, 旁边有个游客因此笑到摔了一跤脸朝地。

这个假动作欺骗了大海, 也暂时欺骗了我自己。离开金门大桥时,我心安理得地把戒指揣在兜里, 摸了摸贴在我锁骨的那条项链。

——Zoe。

那个时候我想, 两个戒指里,至少有一个是属于Zoe的。我不能全扔掉。

如果再遇到Zoe, 我得把戒指送给她。

可如今,我真的遇到了Zoe,得知她是重庆的K小姐。再翻出这一对戒指,忽然觉得它看起来实在拿不出手。

踌躇之间我想起中国的一句古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金门大桥到查令十字桥,我想这应该达到了“千里送鹅毛”的标准。紧接着我想到《奇洛李维斯回信》里唱“天天写 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于是顶着越爬越高的烈日噔噔噔跑下楼,穿着酒店的拖鞋跑了两条街,精心挑选了我最满意的信封和信纸——

信封是深蓝色基底,打开之后里面折到的信纸背面是厚厚的蓝调雪层。

夏天送雪。万一我真的送出去,K小姐打开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凉快一点?

回来的时候我满头大汗,T恤背后已经湿出了印子。汗的味道很难闻,为此我洗了个澡,用了酒店里的桂花味沐浴露,带着一身淡淡的桂花味道去写这封戒指随赠的信。

我断然是不会在信件里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的。

我想我和K小姐之间还未上升到“我爱你”的地步。远远不够。

这时候我刚洗过澡,浑身热气蒸腾,未吹干的头发濡湿到在滴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我怕滴到信纸上,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字的姿势很扭曲。

水一滴一滴往下淌,是凉的,又是热的。不知为什么我脑袋里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想要讲,但很多句子都连不成线,下不了笔。

最后老同学李维丽说她在重庆实习,约我出去吃午饭。

信纸上还只写下一句话:

K小姐,重庆好热啊。

-

我们约着吃火锅。

见面的时候,李维丽一眼就认出了我,她还是像以前那般有些内向,同人讲话时不敢看人的眼睛。

我抱了抱她,说,好久不见老同学。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汀梨你还是没有变。

我笑得很开心,说你也是,然后从热气腾腾的红锅里夹飘起来的虾滑给她,我记得她爱吃辣。又从柠檬锅底里夹这边很流行吃的“豌豆颠”,吃了一口,觉得自己还是不太喜欢这种蔬菜的味道,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她说在跟一个影视项目的前期对接。

电影?

我好惊讶。怎么我来重庆遇到的人都和电影有关,偏偏我还不怎么爱看电影。不过也许从这个夏天开始,我会很喜欢电影,并且很期待K小姐的电影上线。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给她看K小姐两部电影的海报,昨天夜里我把这些海报都存了下来,为此今天早上一直在打哈欠。

她摇摇头,说还没了解过,不太认识K小姐。

原来K小姐是真的不火。

我叹口气,但也没有太气馁,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十分真诚地和李维丽说,

“K小姐的电影演得非常好。”

李维丽点点头,又有些迷茫地问我,“这两部电影不是都还没上映吗?”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连K小姐演戏的样子都没见过,竟然在讲这种话时如此自信。这让我一时语塞,末了又含糊地说,

“反正我相信她。”

既然已经是K小姐的第一个影迷,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我的信任和忠诚。

真想看到K小姐有很多影迷的那天。不过真到了那天,K小姐还会记得她的第一个影迷是我吗?没有看过她一场电影的我。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

忽而听见一声极轻极为模糊的笑。在嘈杂喧闹的火锅店,这声笑像是薄荷味的曼妥思被投进了气泡酒里,噼里啪啦的。

气泡涌了上来,我对上一双含情而熟悉的眼。

在我们前面那桌,跃过李维丽的肩,直直地将我抓过去,浸泡到噼里啪啦的气泡酒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的K小姐穿一件很旧很宽松的黑色印花无袖T恤,罩着里面那件紧身的白色吊带,没有戴帽子,浅金色头发散在肩上,散漫地撑着脸,正望着我笑。

敞着的脖颈透出隐隐约约的青色血管。穿着很不华丽,甚至有点颓。又有点性感。

在装饰华丽富贵的火锅店,K小姐穿着很随意,却仍旧松弛得像是在拍一场夏日电影。

我在这一刻觉得很荣幸,因为昨夜我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影迷。

于是我也弯着眼朝她笑。

并且很自然地抬起手,摆了个相机取景框的手势,火锅店雾气蒸腾,灯光偏黄暖调,我只框住K小姐。

咔嚓——K小姐眉眼轻微上扬。

咔嚓——K小姐低脸笑了。

咔嚓——K小姐抬眼看向我,眼梢的笑像敲开的蛋液一样蔓延。

咔——没有嚓。因为K小姐撑着脸笑得睫毛都在抖,而我因为K小姐的配合笑得肚子痛。可能也是刚刚不小心吃了放进红锅里的“豌豆颠”,好辣。

然后李维丽在我对面看我,脸上的表情很担忧。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又瞥到对面的K小姐正在看我。

下一秒,李维丽的肩上出现了一个脑袋,七八九岁的小女孩,绑着马尾,瞳仁很黑,这显得她眼底的好奇越发浓厚。

一眼看过去,那五官简直是缩小版的K小姐。

我差点被呛到,喝一口水,多看几眼,却又发现没有那么像。

李维丽回头也望到这个小女孩,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越发拘谨。而我的眼神朝K小姐飘过去,用心电感应询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K小姐仍旧在笑,嘴唇红红的,但还是那么漂亮。看起来怪好亲的。

而这个时候,小女孩紧盯我一会,回头朝K小姐冷不丁说了一句,

“妈妈,你和她的头发颜色一样。”

我确信我听清了。因为李维丽回头跟着这一句话去看,也和我有一般的惊讶。

要说二十四岁的K小姐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我是不会相信的。但这个小女孩和K小姐长得好像。

李维丽很有教养,听了这句就没再听,很礼貌地转过头来。

而我竖起了耳朵。

看到K小姐先是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又笑着拍了拍小女孩的头,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一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实在很对不起我的老同学。

于是在李维丽接电话临时有事要急着走的时候,我表示非常理解,很慷慨地接受她在剩下四份菜没有吃的时候提前离场。

并且站起身,又抱了抱她,有些遗憾地说,

“只好等下次回国再见了,老同学。”

她僵了僵,还是抱紧一身火锅味的我,拍了拍我的背,

“我还留着那件校服。”

说完这句,好像觉得有点煽情了,又连忙补一句,“以后我要是遇见孔黎鸢的话,会帮你要一张签名海报的。”

我愣了半晌,说好。

然后又想起她刚刚跟我说的那些娱乐圈内幕,忽然有些担忧K小姐在其中的安危。于是又多说一句,

“如果她以后遇到你刚刚说的那种事,你能不能帮一帮她?”

“当然,是在不影响你自己的前提下。或者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

其实这是一番没什么意义的话,难道那时我远在旧金山能帮到K小姐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总之,作为K小姐的第一个影迷,我自然是要对K小姐表示支持的。更何况,李维丽是我在这个圈子仅有的人脉。

道别的话来来去去的说,以至于我们最后的拥抱时间拖得有些长。

李维丽走之后我坐下来,店里还有很多眼神遗留在我身上。在众多诡异的眼神里,我听到有个人在其中见怪不怪地说一句“cong庆嘛!”

偌大一张桌子只剩我一个人,和一口锅。于是K小姐的眼神也很轻而易举地飘到我身上,半眯着,眉眼被火锅水汽模糊了半分。

她没有在笑。

并且与此同时,我看到她们桌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和那个小女孩的眉眼很像,但和K小姐不太像。

我听到小女孩喊那个女人也喊“妈妈”。

甚至刚刚那个多嘴的,又啧了一声,说“cong庆嘛!”。

在这一瞬间我相信这个人和我心底竟是同一种想法,她们好像一家三口啊,妈妈妈妈和女儿。

期间K小姐还一直给“女儿”夹菜,但和另外一位女性表现得很客气。

难不成是离异了带女儿一块出来吃火锅?我闷着头想。还想她们两个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像她又像她的女儿?连基因传递都偏爱K小姐。

甚至还很忧愁地想到——不会我已经不是K小姐的第一个影迷了吧?

“笃笃——”

桌面被敲了一下。

我百无聊赖地咬着嘴里的滑肉抬头,K小姐坐到了我对面,刚刚李维丽的位置。

她漫不经心地看我,问,

“你和你女朋友刚刚在分手吗?”

“对啊,她有个女儿没告诉我。”我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我的不对,K小姐怎么会是我的女朋友?

闭紧嘴巴一秒钟,又问,

“那你呢?你和你爱人离婚了吗?”

K小姐笑了,隔着一口蒸腾的锅,别到耳后的几绺金色发丝笑得抖落下来,眉眼变得越发清晰。

我从这样的笑声中瞥见她该是被我的问题逗笑,又望见对面那桌更自然的亲昵举动。知道大概是场误会。

于是喝了口水当作掩饰。

放下水杯的时候,K小姐笑完了,眼底含着挥散不去的笑意,讲,

“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早婚早育的形象吗?”

我莫名想到被我装到信封里的戒指,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这两者并没有什么联系。

而K小姐给我解释,“我在电影里有个女儿,她刚刚进组,导演让我们培养培养感情,那是她妈妈。”

我点点头,很坦诚地说,“我还以为她是你们两个生的,她和你们两个都长得像。”

这不怪我。

因为我记得之前看过某篇报道,说是如今两位女性也可以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K小姐听了我的话又笑,笑了半分钟又看我,

“付汀梨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奇怪?”

这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全名。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三个字被她喊出来,比她喊“孔黎鸢”更好听,放得轻轻,却又似乎包含着某种缱绻的情意。

像是在喊爱人的姓名,有那么温情脉脉。

大概这就是专属于电影演员孔黎鸢的嗓音魅力。

“我知道啊。”我说,“但刚刚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K小姐望着我,“那你呢?”

什么那我呢?

我一时之间顿了一下,看到K小姐微微眯起的眼,才想起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话。

我回忆了半秒钟,突然笑得东倒西歪的,一边笑一边给K小姐解释,

“我刚刚走神了,其实那并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老同学,我回国和她见见面叙叙旧。”

K小姐盯了我一会,也笑,说“原来是这样”。

低了一下眼,好像在想些什么东西。喝口水,把散落下来的金发重新捋到耳后,又抬眼看我。

眼底的笑隐在光里,莫名有些狡黠,

“那你刚刚说有女儿的女朋友是哪一个?”

我从未看过K小姐这样狡黠的笑。哪怕她此时此刻正提出一个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忆——加州的K小姐性感又浓烈,同我接过很多个声势浩大的吻。

而重庆的K小姐刚开始看起来好落寞好孤单,生命里好像有很多难以承载的故事,即便她没有同我讲过一件听上去苦涩的事,但我看到昨夜的她时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此时我们没有接一个吻,却好像又更深刻一点了。

K小姐似乎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电影演员,或许正有二十来岁的迷茫痛苦,或许在加州那几天是她最痛苦的时候——我在心底为她编造了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却又突然瞥见她一不小心漏泄的狡黠。

于是我开始觉得,也许她的内心也会有很多只小鸟飞过,想必还都是红色的,一种旁人无法瞥见的红。我始终觉得只有那么鲜艳浓烈的颜色,才配得上K小姐。

于是我撑着脸,朝她弯起眼睛笑,也很狡黠地跟她讲,

“你估哈?K小姐。”

K小姐没有猜,只笑。于是我又摆出“咔嚓”的手势,K小姐在我手指框里撑着脸笑,眼梢弯弯的,回我,

“F小姐,你的粤语真的好烂啊。”

这顿火锅使我们返璞归真,变成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孩。

这一刻我真希望我们永远只是,有点孩子气的K小姐和粤语很烂的F小姐。

-

K小姐陪我把这顿火锅吃完了。

期间我们对面那桌两个人已经吃完,和K小姐说过再见就离开。

我问K小姐今天用不用拍戏,在这里陪我好像很耽误时间。

K小姐说剧组在等理发店重新刮一下墙面,因为拍出来的画面色彩太淡了,所以这几天不拍戏。

我们肩并着肩往外走。我身上的火锅味好浓。但K小姐并不。

好奇怪。K小姐在两张桌子上都坐过那么久,但她闻起来还是很淡。今天没有自由之水,只有K小姐自己的气息。

K小姐今天穿的是无袖T恤。于是出门的时候我们不小心撞到,我敞在外面的手臂,碰到的就是她的皮肤。

热热的,软软的。

还有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在外面直射下来的太阳下走了一会,就出了汗,被浸湿。

两个人的头发时不时打在一起。两种金色越发分不清谁是谁的。

午后的夏日并没有多少人在外面走,我用手掌挡着直射下来的太阳,背在淌汗,周围是狭窄拥挤的楼,以及繁杂的交通工具,卡车、电车、电瓶车、共享单车……什么都有,显得这座城都很挤。

我们时不时说一两句话,都不知道我们前面的路通往哪一个方向。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在相处的时间里要做什么,只知道我想和K小姐多待上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要多久我并不知道。

因为在加州的时候我们总是在路上,并且总是默认我们的终点是洛杉矶,于是折腾间,我们接吻、喝酒、见义勇为、游泳、出车祸……更多的,是很疯狂地做最亲密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横冲直撞地来到我们面前,我们来不及反应,没有像这样无处可去的时间。

到了重庆,我不知道该和K小姐用哪种模式相处,也只能复刻这种行为,在大街小巷弯弯绕绕。有一瞬间我希望这时候有个祝木子跳出来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瞬间我又觉得,还是只有我和K小姐两个人好——

干晒太阳压马路很好,交谈甚欢很好,不知道往哪里走很好,无话可说也很好。

路过一家快要倒闭的冰室,她掏出短裤里皱巴巴的现金给我买了一份话梅番茄绵绵冰,我抿一口冰舌头发红,喂她一勺问她为什么还会随身带现金。大概是这一口有点冰,她吃得微微鼓起腮帮子,很不嫌弃地用手指抹了抹我嘴角残余的汁水,有点可爱地说——

不知道,可能是我助理担心我在这种时候想吃冰吧。

我们两个都笑,像两条跑出来晒太阳的小鱼游过重庆的街道。

她之后又用找剩的两块五给我买一罐冰可乐,递给我的易拉罐上面写着今天过期,我们的手指在氤氲气泡里相遇,她微微扬起眉梢,温凉指侧擦过我的手掌,脸上出了汗,朝我笑的时候她比可乐气泡更波光粼粼……这个时刻简直好到没边了。

我甚至想如果能永远留在重庆就好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妈妈从小就教我不要为了一个人去到一个城。

但我可以为了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吧?我真的有点喜欢重庆了。虽然来重庆的第三天,我还是吃不惯“豌豆颠”和“微辣”,还是觉得这里热到像蒸锅。

胡思乱想间。

我喝完可乐把易拉罐扔了,有滴冰凉的水砸到了我眼皮上。我茫然地抬头望天,又有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眼睛里,灰灰的,黑黑的一团。

砸得正准,我一时之间眼睛痛得睁不起来,疯狂地眨眼睛,泪水也就这么一下生理性地溢了出来。

“下雨了。”K小姐说。

随着这句话,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一颗一颗砸到我头上,脸上,肩上。慢慢地演变成了淋漓大雨。

K小姐似乎发现我的窘迫,手掌捧住我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视力模糊了也会影响听力。K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含糊地半睁着眼。

眼睛还是很痛,但夏季雨水落下来很快,冲刷着我们两个的脸,冲刷着我控制不住溢出来的泪水。

“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K小姐似乎还是很担心我,指腹轻轻刮了刮我的眼皮。但雨下得实在是太大,还带着一些被熄灭的烟火气,很萎靡,像被淋湿的植物。

她只好牵着我的手腕,一路带我拐了很多个弯,淋着雨带我一直向前飞奔。

人的眼睛受伤了就会很无助。

被淋湿的衣物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头发也是。我竭力睁开眼,踩着一路上溅起的水花,看周围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视野里模糊不清的K小姐,看见她好像不停地回头看我,而不停冲刷下来的雨水都没有把我眼睛里的异物洗掉。但我不知为何那么相信K小姐。

即使看不清也心甘情愿跟着她在这场雨里走。

终于我们拐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一座无人问津的石桥阶梯上,上面是一家人往外伸出来的防盗窗。

雨水丁零当啷的,砸在我们头顶的窗户上,像是在放鞭炮。

外面的雨水刮进来,K小姐整个人笼在我前面,金发濡湿得贴在白皙皮肤上,轮廓模糊而迷离。

我眼睛里的异物还没弄出来,难受地伸手去揉。

“不要动!”

K小姐截住我的手腕,将一句命令似的话语说得很温柔。

雨还在一直往下落,冲刷着我们头顶的窗和外面的马路,我只能竭力睁开左边的眼睛,有泪水和雨水同时往下淌,模糊视野里,我看见k小姐的嘴唇还是红红的。

我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但眼睛里的异物还是让我一直控制不住地流泪,在泪水里我看不清K小姐的表情。

但听到K小姐笑了一声。就好像我流眼泪的表情对她来说很好笑。

她拽住我手腕的手松开,双手捧住我的脸,食指扒下我的眼睑,凑到离我差不多只有五公分的距离,很仔细地观察我的眼睛。然后又给我的眼睛里吹气。

雨下得好大,我们靠得那样近。皮肤贴紧皮肤,身上都带着凉意,和暂未消散的热气,头发都是湿的。我几乎都能这么大的雨声里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感觉像是在接一个让我流泪的吻。

她给我吹眼睛,又用指节帮我把眼球上贴着的那个黑灰色物体揉下来。

我终于好受一些,视物能力缓慢恢复,身上是冰凉凉往下淌的雨水。K小姐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氛围变得很奇怪,好像我们身上的雨水变成了黏腻的胶水,不停地从我身上淌到她的目光里。

我缓慢吐出一口气。目光紧盯着K小姐极为好看也好亲的唇。

K小姐盯着我,湿滑的手轻轻抹一把我脸上的雨水,突然低下脸来,唇贴了一下我的唇,她的嘴唇上有雨水的气息,尤其潮湿。

我的脊背靠在有些粗糙的墙面,上面雨水下落的声音正好砸在我头顶。

而K小姐湿漉漉的掌心将我的下巴微微抬起,始终没有将这个动作变成真正的吻。

以至于分开后我迷糊地睁开眼看她,看到我们淋湿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像一张迷离的粘稠的网。

她还是用掌心托住我的脸,手指刮过我眼睑下残余的泪。背对着这一场沉郁的雨,睫毛上掉下一滴液体,朝我笑,

“我们要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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