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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Koz Timesen」

浪漫悖论 文笃 6010 2024-02-22 11:38:12

原来躺在雪地里, 是这么舒畅自由的一件事。

付汀梨甚至想打个滚儿。

但又实在懒得动弹,她舒展双臂,将自己完全摊开, 像是整个人都陷进浑厚而宽广的地球。

和孔黎鸢一起。

好像这一刻, 雪野里的风很大, 足以将她们的呼吸,吹散到整个地球。于是她想, 也许地球的另一面, 此刻也正拥有当地最漫长的一个白昼。

“付汀梨。”

孔黎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 特别散。以至于让付汀梨突如其来地感受到——原来在极为庞大极为阔远的雪地里,被喊名字是这么一件特别远又特别近的事情。

“啊?怎么了?”付汀梨竟然不觉得雪地上凉,她盯着白到极致的雪野,忽然很想把这一片地全都装着带走。

“看久了雪,会得雪盲症的。”孔黎鸢的提醒被风吹得流到付汀梨这里。

“啊——”付汀梨不太在乎地说, “有就有吧,先让我躺会再说。”

这句话被吞进混乱的风声里。她不确定孔黎鸢有没有听到。但就在这句话之后,她因为喝酒而变痛的眼睛就突然刺痛了一下。

没有任何缘由, 视野变得模糊。好像只是浩大的地球在惩罚她的渺小。

她有些难受地眨眨眼,不受控制的眼泪逐渐浮了出来, 试图为她缓解眼睛的不适。

然而下一秒, 她就听见孔黎鸢在混乱风声里笑了一下。

好像她眼睛被刺痛, 对她来说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似的。她抹了一把溢出来的眼泪, 微微眯起了眼,视野变得越发模糊。

紧接着, 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微微侧眸,结果微热手心盖了过来, 温度轻轻落到眼皮上。她茫然地眨眨眼,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脆弱的睫毛正划过那柔腻的手心。

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风里,来自身旁的孔黎鸢,

“那你还是别有了,连这点痛都受不了。”

是对之前“雪盲症”话题的回答。然后又问,

“眼睛还痛吗?”

“稍微好一点。”付汀梨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淡淡桂花气息,“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眼睛会痛的。”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的,喝多了酒就会容易眼睛痛。”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不管是我说的话做的事,你都不要在意。”付汀梨主动说。

“真的?”

“真的。”

“再说吧。”孔黎鸢并没有给确定的答案,本来她的回答就在狂鼓一样的风声里显得特别模糊。

付汀梨能感觉到,自己那些无法控制的咸涩泪水,正在一寸一寸地沁进孔黎鸢的皮肤,好像一场抵换的骨血融合。

“我昨天是不是和你说想来坐缆车了?”

“缆车坐不了,线路没有开通。”孔黎鸢叹一口气。

“也没关系,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坐。”付汀梨解释,

“是昨天听到阿帕说,可以坐缆车,看日出日落来打发时间。”

“看日出日落?”孔黎鸢又问。

“也不是我想看,这只是阿帕的推荐。”付汀梨慢慢地说,“可能早上听阿帕说了,所以潜移默化记在心里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错过时间了。”

“你问阿帕了?”

“……对,我问她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活动。反正在这里也挺无聊的。”

孔黎鸢“嗯”一声,停顿了一会,又说,“下次再来吧。”

付汀梨在孔黎鸢微热的手心里笑了一下。然后过了几秒,才温吞地答,

“好啊,下次再来吧。”

话落,她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眼。巨大的风声停了一瞬,清脆空灵的鸟叫声在这一秒挤进耳边,在寂静空旷的世界特别突兀。

“又有小鸟?”她问。

孔黎鸢还按住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回应她,“对,一片一片的小鸟,数量很多,应该是迁徙途中,停下来歇脚。”

她也开始用“小鸟”这样的称呼。付汀梨几乎能在她的三言两语中,将这样的画面想想出来。

于是弯着眼,笑出声。

孔黎鸢似乎察觉到她在笑,“笑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那些小鸟从这里飞过去,看到我们两个人躺在这里,估计会觉得挺奇怪。”

付汀梨这么说,也这么想——也许从小鸟的视角往下看,这两个躺在雪地里的人就只是两个人。

没有以往那种过于鲜明的对比,孔黎鸢穿着她的旧外套,被带着毛边的兜帽盖住眼睛。她戴着孔黎鸢送给她的毡帽,被毡帽耳罩盖住耳朵。两个人并排躺着,灰扑扑的一团,脸都不亮了出来,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在这个偌大的雪地里,没有孔黎鸢和付汀梨,只是两个奇怪的平庸的人类。

她只是随意地一说,说完之后,才发现孔黎鸢没有接她的话,好像是走神了。

“孔黎鸢,你在想什么?”她眨眨眼,睫毛刮了刮孔黎鸢的手心。

孔黎鸢的手心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笑了一下,

“我在想,阿鸯在最后那场暴风雪里,会看到什么,会想什么,会做什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走向一个这样的结局。”

原来在想这件事。

付汀梨之前有阅读过北疆这段剧情的剧本。

电影最后,阿鸯在所有故事冲突发生后,打算开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的卡车离开。而这时候,遇到一场在故乡特别罕见的暴风雪,车被埋住,她看车窗外疯狂涌过来的雪絮。

就这样陷入绝境。

但绝处逢生从来都是戏剧冲突中最为精彩的一种。剧本也在这里做了一个极为巧妙的处理。

穷途末路的情况下,阿鸯不甘心被堵在卡车里死去,于是宁愿背上自己的所有梦想和自己第一把雕塑刀,轰轰烈烈地冲入这场暴风雪中。

她是一个逐梦者,追逐的是横冲直撞气势磅礴的人生。她永远要做一个逐梦者,于是躺在雪地里,恍惚间再次看到走马灯似的幻觉时,她在庞大的闪烁白光里,费尽力气举起自己的第一把雕塑刀。

紧接着就转到电影最后结尾,是阿鸯作品的特写镜头。原剧本里是白马,强调阿鸯在暴风雪里再次看到那匹白马,以一种奇异的荒诞构思来呈现电影内核。但也没有定死最后一个作品到底是什么,看上次闻英秀还在犹豫,应该是还有改动的余地,甚至还来咨询了她们工作室的意见。

而且剧本解读出来,也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阿鸯在暴风雪里举起雕塑刀,义无反顾地杀死了自己。

而白马只是一个怪诞意象。

——原来孔黎鸢一大早躺到雪里,是为了参透阿鸯在暴风雪里的心绪。

也难怪,这样一部比较深晦怪诞的文艺片,主要通过主人公内心的情感转折来呈现精彩之处。

对演员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但仔细一想,孔黎鸢接过的所有角色里,就没有一个不困难的。

轰烈勇敢的恶女李弋、一步一步被环境压迫成为杀人凶手的年轻妈妈张玉、双重人格的女警察杨鹭……哪一个不是困难重重内心充斥着复杂人性冲突?

在百花齐放流量当先的娱乐圈,孔黎鸢明明拥有一张可以走走商业电影演演偶像剧就能不愁流量不愁红的脸,但偏偏就选了演员路中最难走的一条。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孤独而充满荆棘的道路,可孔黎鸢偏偏还真的走成了,也终于才走到现在的位置。

一步一步到达顶峰的背后,也许都藏着无数个这样不为人知的细节,也许孔黎鸢曾经不止一次这样躺在雪地里过,又或许之前不是雪地,而是更可怕的火海。

——付汀梨有些走神地想。

她突然想问孔黎鸢为什么要演电影,明明是这么困难这么举步维艰又这么孤独的一件事,为什么还一定要做?

可下一秒,又觉得没必要问。

如果她竭力想要做成这件事,那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帮到她。

于是,她笑了一下,睫毛再次划过孔黎鸢为她挡去风雪的手心,松弛地说,

“那你问一下阿鸯不就好了?”

“问阿鸯?”孔黎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怎么问?”

“怎么问——”付汀梨重复这几个字,像是在喃喃自语。

然后又笑了一下。紧接着,在接近于撕裂空气的风声里,大喊一声,

“阿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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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空旷,周边不知道有没有人,她被捂着眼睛,义无反顾的一句“阿鸯”,好像将整片雪野都震得发抖,惊得那些小鸟都疯狂地扇动翅膀,不知道是不是飞走了。

喊完了,她又听着周围翅膀扇动的鲜活劲儿,在孔黎鸢的手心里特别张扬地笑,

“怎么样?要我帮你问吗?”

孔黎鸢也笑,笑声在颤动的手心外有些模糊,像是一团吹到耳朵边上的积雨云。等笑完了,才轻轻地问,

“那你要替我问什么?”

“这还不简单!”付汀梨做足了准备,吸一大口气,然后又高亢地喊,

“阿鸯!你想活还是想死!”

“你最后看到的,是白马——还是其他的!”

“你现在开心吗!畅快吗!难受吗!想要走出这场雪吗!”

“阿鸯!你怕不怕!”

躺着大喊未免有些中气不足,她喊了这几句,胸口就有些憋得慌。

可不知为什么,这种喊出去的感受,让肺部那种熟悉的疼痛席卷而来,反而让她觉得更加畅快。

于是她松快地咳嗽几声,想要继续喊。但就在这个时候,孔黎鸢却先出声了,

“阿鸯——”

也和她类似的大喊,可却没有像她这么高亢的语气,隐在鸟叫声和嘶吼着的风声中,显得和缓而酣畅。

风变大了,吹得付汀梨的耳罩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将孔黎鸢的喊声吞进去,又吐出来。最后只剩下几个模糊的、近在咫尺的、郁哑的字眼,在她耳边飘来飘去。

什么“生与死”、“跑”、“白马”之类的,全都跌进空旷的雪野,碎成一片片雪块,沉进她们在的这一片空土地。

亦或者,被流经她们的飞鸟衔住,散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付汀梨听着这些字眼,觉得现在简直痛快又疯狂,就跟两个疯子隔着好远的距离呼唤对方似的,可她们又离得特别近,连心脏都在同一片雪地里跳。

她接着孔黎鸢的话语,让她们两个的声音在这片雪野里回响。

中途她想,她们动静这么大,会不会惊得一只小鸟都没有了?会不会惊动经过这里的人,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躺在这里?然后会有人凑上来,觉得她们奇怪,问她们阿鸯是谁,她们又是谁,然后再躺在她们的身边,和她们一起做着这样抽象又愚笨的事情,冲这片无辜的雪野大喊大叫着。

可是没有了,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直到最后,这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和甘愿滞留在北疆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生命。

而在那些被风吹,被地上的雪震,被她大大喘出的热气蒸的字眼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句十分微弱的呼唤。

“付汀梨。”

风和心跳几乎都停了一瞬。

付汀梨微微喘息着,仔细分辨是否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些漫长的间隔之后,她以为那句“付汀梨”是幻听。

可下一秒。

耳边出现了极为清晰,又极为模糊的一句,

“付汀梨。”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盖在她眼眶的手心便很徐缓地挪开了。

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片闪糊的空白,她费劲地阖了下眼,又有些不适地掀开眼皮。

背景仍旧是空旷的雪野,眼前是一个极为模糊的人影。缓慢聚焦之时,一阵风刮过来,吹乱她的发。

凌乱地盖在了脸上,散在了风里。紧接着,像是被放得极慢极慢的特写镜头,耳边出现极为温热的触碰。

是她,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一下一下,很轻柔地捋到耳后,而后又用指关节,微微蹭了蹭她仍然有些湿润的眼尾。

什么都没说,好像刚刚那一句“付汀梨”不是她喊的。

付汀梨却已经忍不住顺着这样的动作侧头,视野缓慢聚焦。

落到一个极为好看又畅快的笑上。

于是她盯着这个笑,张了张唇,想要喊一声“孔黎鸢”。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远处便传来一句模糊又遥远的呼喊,

“妹妹啊!大明星啊!”

然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震得这片地都跟着咚咚响。

像是某种预兆,大张旗鼓地踏到她们面前,告知一个讯息:

第三个人终于来了。

孔黎鸢嘴角笑意里的畅快都被暂停了一瞬。

付汀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因为她听到这些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有些狼狈地撑在地上,带着一身往下掉的雪碎,站了起来。

然后往喊她们的方向望。

遥远宽敞的雪地里,不远处是一个一瘸一拐走来的身影,脸色红彤彤的,看起来兴奋又紧张。

付汀梨抿了抿唇,转身将孔黎鸢扶了起来,看孔黎鸢沉着睫毛拍拍身上的雪,看孔黎鸢的半张脸埋进兜帽。

再转过身来,就是向导面色红润的脸,以及特别激动的一句,

“路开了!我们可以走了!”

-

坐在颠簸而兴奋的越野车上时,付汀梨还有些恍惚,像是刚刚从一场特别冗长特别真实的梦里醒过来。

给好不容易才脱离才清醒的做梦人,留下特别深刻的戒断反应。

向导的那一声“路开了”之后,带来的是铺天盖地背着行李离去的人群,还有已经浩浩荡荡开进来的车。

是终于松一口气的荣梧,以及孔黎鸢的经纪人,出于某种较为急迫的原因,当场就将什么行李也没带过来的孔黎鸢直接带走。

在车上,手机充电开机之后,付汀梨才知道,原来是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说孔黎鸢被困在禾瓦图村,热搜挂了一夜。公司蹲了一晚上守到路开,可是来接人的路上,却已经看到来拍新闻的记者的车,和聚集在村外来从周围各地赶来看热闹的游客,已经挤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想要找到大明星孔黎鸢被困在这里的踪迹。

以孔黎鸢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被拍到,更不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前

于是被接走的孔黎鸢连“家”都没回一次——这几天,她们一直将她们暂时逗留的萨利哈家,称作“家”。

在上到那辆崭新的、格外宽敞的、拉着黑色窗帘的越野车之前。孔黎鸢当着荣梧和经纪人的面,在她们的催促下,慢条斯理地走到付汀梨面前,低着头,问她,

“你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走?”

付汀梨在簇拥糊黑的人群里,准确地瞥到蹲在地上抽烟的向导,向导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被吹得又红又粗糙。

于是柔软地笑笑,然后说,“不用了孔老师,我还得收拾行李呢。”

“我和向导大哥一起吧,那些雕塑道具什么的,还得有人看着。”

同向导路一起回去不必赶那么急,付汀梨完完全全可以收拾好东西,然后同自己该道别的人好好道别一次。

明明是只住了两晚三天的房间,这是已经充盈着这几天的生活气息。

付汀梨将她们的褥子叠得整整齐齐,靠在床边,又将所有的物品收到行李箱——行李箱里少了一身她的旧衣物,少了一叠整整齐齐的暖宝宝,多了一顶毡帽,多了几包草药,多了一身孔黎鸢之前穿来的那一身衣物。

只有那个白模雕塑没变,没打开,也没有完成。

关于孔黎鸢的旧衣物,她在孔黎鸢上车之前随意地问一句要怎么处理,先回答的却是孔黎鸢的经纪人,语气礼貌,笑着说,

“不用了,谢谢付老师提醒,麻烦帮我们丢了吧。”

付汀梨心想也是,孔黎鸢这么一个身上所有物都可以用来抵换物品的人,应该不会再在意这一身衣服。

可那句话之后,她却看到孔黎鸢回头望她,在逐渐变得酸涨的风里,问她,

“你的眼睛还痛不痛的?”

她没说话。孔黎鸢又笑了一下,然后说,“要是痛,就拿房间里剩的草药包,泡着毛巾敷一下。”

然后又在经纪人的催促里,低低地说,“是昨天晚上,我从阿帕那里拿过来的。”

付汀梨愣了几秒,然后迟钝地点头说“好”,目送孔黎鸢点点头,终于上了车。

最后留下这几包来自草原的草药,也留下了孔黎鸢的这身旧衣物。她想,她行李箱空间这么大,压一压还能装下好多东西,替孔黎鸢保留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拿起已经充了一大半电的手机,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剐蹭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环顾一圈。踏出房门的时候,手机里又多了一张空荡荡的房间照片。

然后去找萨利哈道别。向导没有催促她,只默默把她的行李箱推了出去。

她紧紧抱一下萨利哈,嗅她身上似是篝火般的安稳气息,然后闷闷地说“再见。”

萨利哈摸着她的头,送她一个特别美好的“巴塔”[1],最后和她说“Koz Timesen.”@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希望她不被充满恶的眼睛注视,祝福她远离一切不幸的灾祸苦痛,希望她永远幸福,永远安康[2]。

付汀梨在萨利哈怀里留恋地蹭了蹭,想到孔黎鸢都没和萨利哈道别就走了。

于是解释,“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她的工作比较特殊,如果来和您道别,被村子里这些发现她的人注意到,估计您以后会被很多人打扰。”

她诚恳地说,“我代她向您道歉,也道谢。”

“没事。”萨利哈摆摆手,用汉语和她说,“我看鸢,其实也不会是那种习惯道别的孩子,她看起来,就难以去应对这种事。”

萨利哈的汉语说得有些含糊。

其实付汀梨没听清这句话里,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不管是哪个词语,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

——孔黎鸢这个人,生命中总有种无法承载道别和祝福的孤独感。

她也想象不到,如果那年她们在加州,进行一次如此温情而清晰的道别,现在各自又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最后,付汀梨只是笑笑,“谢谢您的草药包,我以后再来看您。”

萨利哈摇摇头,“几包草药不算什么。”

然后又关心地说,“眼睛还痛不痛?”

付汀梨听话地试着眨眨眼,没从眼眶里察觉到那种酸涩感,笑了笑,说,

“不痛了,谢谢阿帕。”

萨利哈点点头,放下心,又回忆起来一件事,

“你昨天晚上一直说眼睛痛,好痛,然后鸢起来烧水,泡草药,给你敷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睡。”

叹一口气,“早上又起来给你煮奶茶,刚刚又出门,现在又马上被接走去工作,真是个辛苦的孩子。”

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付汀梨在这只言片语中,终于模模糊糊地能记起来一些。

但始终不够完整,只有些闪回的记忆片段——视野里是晦郁光影,灰黄的房间墙壁,有一个恍惚朦胧的影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对方有些长的头发落到她的脸侧,她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拨了拨,还皱了皱脸觉得不适,于是便听见一声极为轻的笑。

紧接着,就看到那影子将什么热融融的东西盖在她眼睛上。

视野变得昏沉沉的,影子看不到了。但那种从眼眶周围传来的刺痛感稍微好一点,但等东西凉了,她又开始不舒服,又想要揉眼睛,可刚伸出手,就被人按住。

滚烫的热度箍住手腕,有触感绕住她指关节的那道疤,细细摩挲着。

她趁毛巾挪开的间隙,勉强看清这道影子是一个人,但是好模糊,看不清脸。

她只知道,这个人后来一直坐靠在床边,一道又一道地浸热水,用毛巾给她敷按着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此之外,有时候隔着模糊破旧的玻璃窗眺望远方,有时候又微微垂头注视着她,什么事情都没做。不厌其烦,好像也不觉得无聊。等她哼哼唧唧说“好一些”的时候。

这人又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用有些倦懒的声音说,“你以后不要喝酒了付汀梨,没一次是安分的。”

她没顾得上回应,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句话之后,这人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又给她重新浸了一道毛巾。热融融的压感里,这人又极为模糊地笑了一下,轻着声音,自相矛盾,

“算了,想喝还是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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