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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Ainalaiyn」

浪漫悖论 文笃 6384 2024-02-22 11:38:12

在废弃教堂结婚究竟能不能算数?

——在付汀梨接收到的教育里, 即便乔丽潘和付问根的婚姻并不是一个成功案例,甚至走到最后已经变得衰败而丑陋。

但她仍旧认为婚姻都是誓以皦日的。

这是一段以生命为媒介,只要说之于口、便远远大于法律效力的自我宣言。

她觉得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也不是心血来潮过家家。但她扪心自问, 自知这句话还是说得太快, 太过惊世骇俗。

毕竟她们重走一号路的旅程才开始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承认彼此的爱人身份也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毫无疑问, 这是她做过最痛快也最新鲜的一件事, 像走火入魔, 又像飞蛾扑火。

以至于她觉得甚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那她的墓志铭上也要刻上一句“不后悔”。

以至于在这句话之后,她缠紧孔黎鸢裹着纱布的无名指,很坦诚地说。

“我没想到一切会这么刚刚好。”

刚刚好孔黎鸢需要很多很多爱,刚刚好她想要给孔黎鸢很多很多爱。

刚刚好孔黎鸢想让她记住她, 刚刚好她想记住每时每刻的孔黎鸢。

刚刚好孔黎鸢带她来到废弃教堂,刚刚好她们面前有一个神圣而颓废的十字架。

刚刚好她们无名指上同一个位置有同一道疤,刚刚好这道鲜红的疤上缺一个戒指。

刚刚好, 她找到了五年前返程时兑换的一对戒指。

高海拔的大风刮过废墟碎石墙皮,发出撕扯时间的呼啸声。付汀梨的手心仍然敞在遍布灰尘的空气中。

她想孔黎鸢一定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才会没有问她“你是在过家家吗付汀梨”。

而是将她手心那对银质戒指中的一枚拿过来, 轻轻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温凉手指勾挠她的掌心, 然后在鼓胀到满是心跳声的风里, 有些散地笑一下。

问她,“这么早结婚是不是不太好?”

显然, 这个女人的行为和语言并不一致。付汀梨也将自己掌心剩下的一枚戒指拿起来。大概是被风吹久了, 手凉得有些发抖。

拿起了孔黎鸢无名指还绑着纱布的那一只手,当然戴不进去。

交换戒指的时候还拿错手了, 好像显得她有些不太聪明。付汀梨抿了一下唇。孔黎鸢笑了笑,很主动地将另一只手递过来。

她成功地将戒指戴到了孔黎鸢的无名指上,很满意地松了口气。

然后又和体温发凉的女人牢牢地牵紧手,掌心贴着掌心,瑟缩着,像是手心纹路脉络在这一刻无限涨大,疯狂地生长在了一起。

“哪里不好?”她盯着她们交握的手心,又问。

孔黎鸢轻轻叹一口气,“毕竟你才二十五岁。”

这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付汀梨配合地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故意地说,

“毕竟孔老师也才二十九岁,太小了,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没爱过几个好女人和坏女人,有点吃亏。”

甚至还佯装叹一口气,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么轻易就和我在一个废弃教堂里结婚。”

她以为她把孔黎鸢的话抢着说了,孔黎鸢就没话说。

谁曾想孔黎鸢不仅不反驳,反而还很散漫地笑一下,

“要是我真的后悔了怎么办?”

付汀梨在这一刻猜,十岁之前的孔黎鸢,在扮演完美乖顺时,也会在不经意间透出一点孩子气。

——譬如很聪明地利用自己的乖巧,找来开锁师傅给自己的姐姐分享蛋糕。

就像那个模糊的录像带,也像此时此刻。

“后悔了就离。”付汀梨答得很直接,手里却把孔黎鸢牵得更紧。

孔黎鸢很突然地摸了摸她的脸,手凉浸浸的,

“原来你这么狠心的,说离就离。”

“那当然!”付汀梨承认得很坦荡。

孔黎鸢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那我不能轻易后悔了。”

“你不能后悔。”付汀梨强调。刚说完,她就下意识地磨了磨对方手指上的戒指,发现这之间的间隙很宽松,是并不合适的尺寸。

于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难怪孔老师想后悔,原来是因为这戒指这么不合适。”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抬起来,就着淌进来的冷白月光仔细端详无名指那一对银色戒指。

叹一口气,“不过这可是我五年前买的十盒烟兑换来的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孔黎鸢总算被她逗出今夜第一个松弛的笑,笑得睫毛下的阴影都颤颤巍巍的。

平白生出单薄而迷离的引-诱来。

“五年前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等笑完了,又这样问她。

“你当然不知道。”付汀梨将她们的手放下来,十指相扣,戒指边缘抵着瑟凉的皮肤。

“因为这是我返程的时候买的。”

那时候她们已经没有在同路了。孔黎鸢停顿片刻,“你一个人返程?”

“没有,我妈把我接回去的。那会我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开车了。

快到旧金山的时候,正好开到我们送走Nicole的那条街,正好又停到了那里,正好看到别人在抽这个烟。”

“我就想着自己买来抽一抽,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抽。然后莫名其妙,就被店员推销了十盒,结果一盒都没抽完全送给我妈了,我妈还嫌弃说烟味太淡,稀奇古怪的。”

于是她只留下了这一对戒指。

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是一对粗制滥造、包装很简略当作营销的银戒。

拿来过家家都该是嫌便宜的。

却被她留了那么久,怎么扔也扔不掉,最后还是跟她一起回了上海,如今又跟她一起来了加州一号公路,这个废弃教堂。

一切好像都那么刚刚好,差一点点,就不是此时此刻。

想起当时乔丽潘嫌弃那十盒烟烟味太淡的语气,付汀梨还笑了出来。最后,很轻松地将五年前的返程,归为一句,

“不过,换了这么一对戒指好像也不错。”

说完。又瞥到孔黎鸢受伤的那只手,看那有些卷皱的纱布。

于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你这只手该换纱布换药了,不然到时候要发炎。”

大风刮过来,孔黎鸢身上的体温变得更凉。付汀梨没听到孔黎鸢说话,有些担忧地抬眼,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那只被她牢牢牵在手里的手就松开。隔着被揉皱的纱布捧住她的脸庞。

目光游离而深邃地淌到她眼底。

“孔黎鸢,你真的出了很多汗。”付汀梨说,“而且手上……”

她也去摸了摸孔黎鸢的脸,“脸上,肩上,都很凉。”

又去触碰孔黎鸢敞开的其他皮肤。不出意料,都是凉的,瑟缩的,湿的,贴紧那瘦削的骨骼,在她掌心里有些硌人。

可孔黎鸢没让她继续下去,而是在波光粼粼的冷汗里,同她十指相扣。

不由分说地将她吻住。

高海拔氧气稀薄,她温凉的唇贴近她,用一个异常酣畅而痛快的吻,夺走她肺里的氧气和所有的跑题。

吻到最后心肺都有点痛,像是在向她诉说这场情早已向她布下天罗地网。

恍惚间睁开眼,她看到孔黎鸢抵住她的额头,温热鼻息打在她的脸颊。

她朝她笑,眼边隐约有她的金色头发游离,比刚刚那个吻还要浮靡。

“付汀梨,我不会后悔。”

在这一刻她想她不会忘记,这天她在陈旧而颓废的十字架面前,同一个女人横冲直撞地结婚,然后接一个共享心肺的吻。

已经比任何誓词都要动人。

-

再回到低海拔的旅馆房间,已经算是深夜。

其实付汀梨能感觉到,在今夜轻飘飘的几句自述之后。

孔黎鸢面对被自己活生生揭开来的那个疤,表现得已经比她以为的要好。

虽然她仍然止不住怀疑,有可能这仅仅只是一种游离的温和。

但回到旅馆之后,孔黎鸢并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很配合地让她给她换纱布,上药。

在这之后,便很聪明地一直抚摸她的金色头发,也没让她有时间有精力来说其他。

以至于,当付汀梨再次将唇抵在女人的耳后,肋骨很用力地贴近女人的尾椎骨时。

像是骨骼在用力向对方生长,在汗流浃背间她再也想不起其他。

直至她眼皮昏昏沉沉地挨住下眼睑,受伤的腿被很小心地握住,而后搭在这人腿上。

才在恍惚间发现,孔黎鸢头一次在这个时候没有倚靠在墙边,抽一根模糊而气息甜腻的红酒爆珠烟。

而是很小心很妥帖地,将湿凉凉的脸埋进她微凸起来的肩胛骨。

“孔黎鸢,你怎么还在出汗?”她稀里糊涂地问。

而女人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又用手指轻轻刮过她的眼皮,音色沁着一点潮湿的疲懒,就已经像是带有让她献祭的魔力。

尽管她只是模模糊糊地和她说了两个字,

“睡吧。”

在彻底入睡之前,她知晓,孔黎鸢将她的戴着戒指的手牵得很紧。

于是她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孔黎鸢的后脑勺,想再说点什么。

但下一秒就果真睡了过去。

直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极为剧烈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还混杂着一些淅沥而模糊的水声。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很快很快。

一摸身旁,是凉的,空的,没有人。彼时,黎明还没浮出,深夜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凝视着她。

整个房间是黑的,但淌了一些窗帘的灰蓝色进来,像公路电影主角分别之后的梦醒时分。

付汀梨茫然地在黑暗之中环顾四周,她找不到孔黎鸢。

但她相信孔黎鸢不会把她扔下。

于是有些费力地撑着自己站起来,随意套上一件充盈着桂花气息的T恤,光脚踩在地面,刚踏了一步。

她自认为脚步声很轻。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细小水声还是停了。

这一刻她有种难以言明的直觉——孔黎鸢就在浴室里。

没有开灯,或许是站着,或许是坐着,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一个潮湿密闭的空间。

她们中间只隔着一扇单薄的玻璃门。可孔黎鸢在门里面想什么,做什么呢?

付汀梨没有拄拐,而是用手撑着,一步一步往那边走过去,皮肤隔着金属戒指抵在墙边,有些疼,有些凉。

但她已经认定这是她们的婚戒。

她艰难推开那扇异常单薄的门,灰蓝色光影跟着她推开的缝隙淌进去,隐隐照亮一个被水浸透得有些模糊的女人轮廓。

当然是孔黎鸢。

湿气疯狂地往外涌,孔黎鸢靠坐在冰凉的墙面,湿着头发,穿一件印花T恤,光着腿。

弓着背,脸埋进膝盖之间的空隙,蝴蝶骨从湿透的T恤中往外凸起。

像是蜷缩在孤独空间的幼鸟,不被人发现就会永远被囚禁,直至生命悄然凋谢。

“孔……”付汀梨恍惚间张唇,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就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孔黎鸢像是发现她的到来,微微抖了一下。紧接着很迟钝地抬头,目光迷茫。

直到很漫长的一段留白之后,才像是终于聚焦,认出她是谁。

然后垂了垂睫毛,对她有气无力地笑一下,“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付汀梨很缓慢地撑着自己走过去,光脚淌着浴室里那些冰冷的水。

也许她在这一刻应该说些什么。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连说话都困难的小孩。

于是她只是走过去,在孔黎鸢格外迷离的目光下,坐在了她旁边。

受伤的腿本来悬着,但孔黎鸢很配合地将腿垫在下面,不至于让她石膏也浸到水。

腿贴在冰冷的瓷砖上,连皮肤都紧缩。但她没有退缩,只是这样坐着。

因为她知道孔黎鸢现在大概觉得很热很不舒适,但这种时候这个女人的体温却很凉。

于是她有些鼻酸地展开双臂。

孔黎鸢就很顺从地将脸埋进她的锁骨,整个人快要蜷缩在她怀里。

浓烈而缱绻的桂花气息飘过来。付汀梨主动说,“这个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桂花,上次在萨利哈家里用的那种。”孔黎鸢笑了一下,但声音很没有力气,“后来我就一直在用。”

付汀梨的心口泛起涩意,她不知道孔黎鸢在北疆那段时间到底有多开心。

才会在回来之后买很多萨利哈给她们的糖果,用同样香味的沐浴露。

“我也喜欢。”她只能这样说。

“你不要担心我。”

“我没有。”付汀梨知道自己撒谎了。

孔黎鸢大概也知道她在说谎,试图和她解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就是做了一个梦,然后觉得好热,想起来洗个澡,洗了之后还是热,就在这里面坐一会,觉得比在外面舒服。”

“做了什么梦?”

“梦到火。”

“是那场火吗?”

“是,火烧得很大,我很热,然后她掐住我,说我已经得到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爱,所以最应该在爱里死去。”

“这句话不正确。”付汀梨紧紧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正确。”

“好,不正确,不正确。”孔黎鸢才像是在哄她的那一个。

付汀梨却能听出来女人呼吸里的杂乱,于是她用力抱住她快要被折断的背脊,知晓这一切还是终于来了。

她早就猜测,如果是那么风平浪静的一件事。

如果是接几个吻、做几次就能忘记这一切,那孔黎鸢不会让自己孤独游离在这世间这么久,只为了让她不被自己困住,可以想走就走。

可她还是低估了心疼这种情绪的强大。这几乎让她变成一个盲目到想要胡乱求医的人。

她用手指抵住孔黎鸢的后颈,想要疯狂地按住她的唇,甚至想咬她一口,用疼痛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在这之前。

滚热的液体先淌到了她的喉咙。这很直接,很像是给她一把刀,挖她的心割她的骨。

又像是有一把火,从骨头缝隙里透进去,洇进她的五脏六腑,烧尽她的血。

她的手无力地缩了起来,紧接着,很迟缓地意识到——孔黎鸢哭了。

孔黎鸢怎么会哭呢?那么强大那么无坚不摧的一个人……

污蔑她谩骂她的谣言没让她哭,那一场燃烧一切的大火没让那个十岁就所向披靡的孔黎鸢哭,被无数个利益方逼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没让她哭,就连在悬崖边那一个吻里她只是掉了一滴咸涩的泪……

究竟是什么事,会让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哭成这样,到了全身发抖的地步?

付汀梨慌乱到几近要将这一个真真切切的事实认作荒唐。

而这个事实很快便将她压得动弹不得。过了很久,那些滚烫的液体变得更为真切时,她不得不颤抖着声音问,

“你哭什么啊孔黎鸢?”

在这一个问题之后,孔黎鸢将她抱得更紧,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液体淌到她的颈下。

她好想替孔黎鸢擦眼泪,可偏偏这个女人无声无息地环抱住她,哭得也无声无息。

良久,孔黎鸢终于发出声音,气息紧贴着她的肩胛骨,有些凉,

“我心疼你。”

“你怎么会心疼我?”付汀梨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你推开这扇门,看到这样的我了。”大概是因为在哭,孔黎鸢说得很模糊。

付汀梨恍惚间看向被她推开的这扇门。

雾面玻璃被水汽充盈着,很模糊,映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年轻女人,淌在灰蓝色的地面,敞开的皮肤都漾着水光。

一个仰靠在墙边,受伤的腿搭在另一个人的腿上。另一个人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背对着这扇门,蜷缩着。

很亲密很狼狈,像拥抱又不只是拥抱。

一对崭新爱人之间的拥抱,映出来的影子竟然很像是生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知晓孔黎鸢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只觉得由孔黎鸢来说这句话,简直太过荒唐。

她有什么好值得让人心疼的,刚和乔丽潘团聚,又刚和自己爱的女人结了婚,腿上的石膏也快拆了,回国就有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

她没什么不好的。

“是我自己想要推开这扇门,想找到你,想看到你的。”她轻轻地碰一下孔黎鸢温凉的手。

两枚戒指抵在一起,好像凭空发出轰鸣,坚韧地叫嚣着已经圈在一起的爱意。

她突然很想亲亲这个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孔黎鸢却将沾满泪水的鼻尖,贴紧她的心肺,

“你本来可以,不用爱我这样的人。”

这个说法简直毫无道理。在这一刻付汀梨想到很多话可以用来反驳。

但她抚着孔黎鸢濡湿的发,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当作回应,

“可我就是爱你。”

水龙头已经关闭,但还是有滴滴答答的水淌下来,递在湿浸浸的瓷砖上。

孔黎鸢的呼吸声就隐藏在这一滴一滴的水里,稀薄而缓慢。

滴了七八滴之后,付汀梨又提出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在哈萨克语里,爱人应该怎么说?”

孔黎鸢只是沉默。

付汀梨静静地盯着她敞开的细瘦后颈,又继续说,

“不只是你学过的Joldas,还有Ainalaiyn,也可以用来表示爱人。”

“这个词是有来历的,它最开始描述的,只是一个哈萨克治病术士在治疗病人时,会绕着这个病人旋转,由此将病人的疾病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故事。”[1]

“这是一种伟大而无穷无尽的爱,于是被哈萨克人用来称呼最亲密的爱人。”

孔黎鸢还是没抬起头来看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提出了一个很迷惘的问题。

“可我真的值得这种爱吗?”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不值得被爱的。”

“哪怕我会给你带来坏的一面?哪怕你推开门看到我这个样子会觉得难过但我还是让你看到了?哪怕我明明知道你的腿受了伤还让你在这里陪我,拖着你不让你离开我?”

“我没有想要离开。”

“我知道你想陪着我,也知道你心疼我。但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人,你不必爱得这么辛苦。如果这时候我不在这里,你也不必坐在阴冷潮湿的地面……”

这个被抛却在脑后的问题终于还是来了。付汀梨知晓她们无论如何都避不过。

以前,她觉得她和孔黎鸢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她太天真,她总是自厌。

而到了如今,她只觉得她们是两个很类似的人。

——都很天真,很稚嫩。

试图在这个崩坏的、病态的时代,义无反顾地做一个逐梦者。

试图抓住爱这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妈之前对我说过,我们两个都是把‘爱’这个东西看得很高很重的人。我之前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现在我知道了,这绝对不是坏事。因为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就不会遇见。我说我们结婚吧,除了你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下一秒就在那个废弃教堂给我戴上戒指。”

外面的光影淌进来,好像已经变亮了许多,好像已经快要接近黎明时刻。

付汀梨能感觉到,孔黎鸢正在紧紧地抓住她,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回应。

于是她敞亮地笑一下,“你之前问过我,爱到底是什么。我和你说,爱当然是很好的一件事。”

再很轻很轻地按住孔黎鸢濡湿的背,“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你已经觉得爱没有那么好了?”

孔黎鸢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始显露一种之前被藏匿起来的消极。

“不是。”付汀梨很平静地摇头,“我现在只觉得爱这个东西很复杂,也比我们想象得要宽容。”

“太好太纯粹是剪不断撕不裂的血浓于水,太坏太丑陋就是恶心人的玩意儿。”

“可如果加上主语和宾语,变成我爱你,那就是我爱你的好爱你的纯粹,也爱你不那么光鲜亮丽的阴暗脆弱爱你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真实。”

“也有可能会受伤可能会痛苦,但如果不爱不贪恋,那对我来说就是白活一场。”

这种感觉她前阵子已经体会过,也清楚在那之后就只剩下贫瘠和麻木。

所有人都说她无论做事还是想事,都天真都倔强,像心甘情愿地活在一场梦里。

后来她觉得自己变了。

别人也觉得她变了,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总是笑对一切。

但只有孔黎鸢一次又一次地和她说她没有变。

再后来,她又开始怀疑,变或者不变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开始怀疑自我。

但只有孔黎鸢和她说她这样很好。每一次都是如此。

如今她已经确定,对她这个宁愿在俗世里天真的人来说——没有爱,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并且也明确知晓,归根到底,孔黎鸢和她是同一种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下她终于能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世界上只有孔黎鸢能理解、能接受她给出的答案。

如同一只蛰伏在黎明破晓前的脆弱飞鸟,被释义为她的同谋——在一个拥有翅膀将会被定义为犯罪的时代。

在一段长时间的缄默之后。孔黎鸢终于抬头看她,用冰凉的手指捧住她的脸,触碰她年轻而饱满的面部骨骼。

她用一种类似想要将她吞噬进去的靡郁眼神望住她,里面有旗鼓相当的情意和痛苦。

“既然门已经推开,那你可能跑不掉了。”

仿佛在这一瞬间,付汀梨才开始读懂这个女人的悲伤和妄念。

却没有像之前设想的那样直接亲上去。

这个时候她不愿意被任何情-欲绑架。只是很轻很轻地环住她的肩,腕心脉搏贴在她的蝴蝶骨。

风刮进来,将敞开的门刮得哐当一声响。她将这个凉瑟的拥抱持续得更久,然后和她说,

“孔黎鸢,我爱你,我不会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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