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风恬半真半假地交代了我找这人的目的,半真说的是——我真不知道南疆西域那边有没有能迷人心智至此的武功。半假说的是——我认为这个人可能是我朋友的一个老乡,我是替我朋友在寻人,而不是我自己在寻人。
总而言之——我想见见这人,和他相处看看。
陈风恬倒也乐意帮我,因为他自己也对这人的身世背景产生了无比的好奇,觉得有怪,可一时查不出,扣着人也不妥,就说下午会把人带到棠花酒肆,转交给我。
而为了迎接这位穿穿,我今日特地挂牌闭店,却把几个伙计都留在店里,把寇子今这爱看热闹的小王八也叫过来一起喝酒,把爱四处走动的梁挽留在后院,就是为了等他。
后来,小错来报——说陈风恬陈捕头亲自把一个人给带到了大堂,说是要交给我。
我这时已和寇子今在院里的大树阴影处,下棋下了一半,正是激战正浓,便不急不忙道:“你们几个先一个个地去看看这位来人,回来后和我报知一下你们对他的印象。”
小错等人似有些不解,一旁观棋的梁挽更是有些好奇,但寇子今只埋头下棋,我也专注,于是小错他们还是照做。
第一个去的是卫妩卫五娘子。
去了好一会儿,回来后两眼都有些发着润泽的光,像是被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给狠狠滋润了似的,捂着心口,利落坦率地赞道:“我来这穷山僻壤的明山镇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美丽动人的男子,可真是开了眼了!”
梁挽面色不变,我持棋的手是停也不停,只有些云淡风轻道:“他的气度风范,和那陈捕头比如何啊?”
卫妩灿颜一笑道:“陈捕头可是最温和平易的气场,走到哪儿都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可这人站在陈捕头身边,风头却一点儿也没被陈捕头给比下去,反倒是夺了陈捕头的风光。我瞧见他,可就瞧不见陈捕头,他站在那儿,我几乎没兴趣和陈捕头说话了。”
我眉头微微一挑,下棋的手渐渐加了点儿速度:“果真如此夺目?卫姐姐在外地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很少听你这样形容一个人啊。”
而卫妩只是笑了笑,:“我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这小兄弟年纪轻轻遭此大难,怪可怜的,总有一种想抱抱他、照顾他的冲动……”
遇到女侠之后,会自动激发女侠的怜爱欲和保护欲么?
倒是有意思啊。
我持棋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棋盘,就像是在看一场四通八点、交错纵横的命运之网。而梁挽站在一旁观棋等候,神色依旧坦然镇定似一朝历经千载的铜镜,身段则稳定安宁如一段历经千帆的古木。
倒是池乔有些不信地看了看卫妩,暗鼓了胸膛挺了身躯,似乎很愿在妩媚娘子面前昭显一些粗烈不羁气质。
“卫姑娘说得未免也太过了些吧?你该不会是在这边塞之地待久了,习惯了蛮男粗汉,偶尔看见一个长得清秀工整的,就心生怜爱了吧?”
卫妩仰着首,娇嫩面目透出几分不屑道:“老娘平日里总见聂老板梁兄弟这样相貌的人,岂会降低自己的标准?你若不信,那你就自己去大堂看看他。”
于是,池乔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大堂,看的就是那一位。
回来后,他只双眼茫然,顾盼无门,似乎连怎么看人都不知道了。
好像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见识都被推翻了个干净,心里不晓得为何就翻出了许多没来由的想法。
在他不情不愿地承认了那人的美后,终于也道了一段情报:“那人确实生得极美,只是身段瘦弱,且总是弯腰咳嗽,似有多种隐疾病痛。”
棋盘都快被下满了,我就把一颗棋子在两只手之间来回挪动,挑眉浅问道:“还有没有看出别的?”
池乔竟然疑惑道:“什么别的?”
我有些不耐道:“你该知道的啊,他的步法如何、呼吸是轻是重、面色发色是否有异、五官是肖似中原人还是西域人?”
梁挽也有些好奇地打量过去,而池乔神色茫然,沉默半天,像是从一堆乱麻线头的思绪里整出一个结论。
“我,我本在细瞅细看,可一听见他咳嗽,我,我心里就有些打鼓似的乱……就,就没去注意这些了。”
竟凭区区几个咳嗽,就把这邋遢不羁的帅大叔的心都咳乱了几分?
我眉头微微一皱,只看向了一旁静候观察的小错。
该不该让小错去看看呢?
老池和卫妩都有点不对劲,我叫他们两个都去了厨房清醒一下,可小错是我身边最信任的小弟,是这里唯一对我的身份知根知底的人,就连寇子今也只模糊猜到还没确认,他却是从头到尾见识到底的,他要是掉了链子,那我可就……
寇子今看了看这满盘皆输、局势大颓的棋盘,却恼得牙痒痒,直把棋子往棋篓子里一丢,颇为沮丧道:“不玩了!你今日下棋竟这般凶猛,一点儿也不让着本少爷我?”
他一发脾气就把我给逗得笑了,指着他道:“之前让着你是怕把你吓跑了,现在你已经是本老板的朋友,吓也吓不跑了,我还让着你做什么?”
寇子今瞪我一眼:“下次我一定赢过来,这次我先去大堂看看。”
哎哎哎,小错还没去,你去什么去?
结果我还没说完,他就露了一丝不羁的浅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把你身边这两个身手不凡、见识不浅的伙计都给迷得没方没向的!这不比和你下棋有意思多了?”
说完也不等我,直接就蹦跶着去了大堂,倒叫我有些无奈,只好招呼梁挽和小错,和我一起收拾起这结局已定的棋盘来。
小错收得有些一心二用,一边收着棋子一边可能还想着卫池二人的异常反应,似乎有些紧张,收着收着,竟把最后一颗棋子扫到了棋盘之下。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却被梁挽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还微笑着递了回来,道:“小错兄弟不必心急,下棋和收棋一样,都是需要耐心细致的活儿,你仔细接好就是。”
他这一字字一句句看上去是给小错听的,可眼神却若有似无的瞟向了我这边,目光中的镇定和安宁与其说是给他自己的,不如说是给我的。
这家伙是看出来了么?
他看见我今日连番让伙计前去试探自己却不去,又瞧出我对寇子今下棋时的棋风,从一开始的稳扎稳打,变向了剑走偏锋的快速猛攻,所以他看出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想与此来劝劝我?
我与他目光交错之间,刚想说点什么。
那寇子今已经一步步轻飘飘地回来了。
他去的时候是蹦跶跳跃地去的,说他是脱笼的兔子那都是抬举了他,如今却是脚步一沉一虚地回来,仿佛是看到、发现了什么极为震惊之事。
我疑惑道:“你怎么了?”
寇子今沉默片刻,忽然疑惑道:“他身上……好香啊。”
啊?
寇子今只莫名其妙道:“他身上的香让我想到了数十种名贵香料,可看他的衣服却是陈捕头让新换的,这香不是来自衣服,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五官扭得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拳。
天生自带的体香?
这到底是什么古早万人迷的设定啊?
小错疑惑地看向我,梁挽面色微微一沉,而我默默地撩拨着棋篓子里的棋盘,听着棋子们互相磨蹭沉沦的声音,心里想着寇子今莫非也栽下去了。
可没想到寇子今沉默了片刻,忽然打起精神道:“实不相瞒,我最近在研究香药生意,想把柳家的香药香饵和武家的香饼香粉给比下去,可与香师傅可调制许久都无成果,如今好了,我觉得他身上的香正是我要找的那一种,这香药生意有救了!”
我松了口气,寇子今小王八居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王八?他没有被万人迷的光环影响,他还是钻钱眼里的他?
他说完,又蹦蹦跶跶地一旁去了,且为了把这兴奋劲儿给释出去,竟然取了枪杆来,在院子里威风赫赫地扫、戳、刺、扎、撩,各色枪的法门口诀都舞了一遍,越舞越是沉静,越沉静越能想得清楚。
还是有点被影响的吧?但他也在想办法冷静下来。
见寇子今如此,小错似下定了决心似的,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吧……”
我嘱咐道:“小心点,早去早回。”
说完我自己也有点觉得古怪,连梁挽也有些觉得奇了——这不过是看个万人迷穿穿而已,怎么感觉就和车轮战打BOSS似的?
小错去了。
小错回了。
他倒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想,走走停停,把这一路很短的距离给走出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红毯距离感。
“怎么了?”
他沉声道:“如聂哥想的那样,这个人看似武功不高,但他身上的心法并非来自中原,而是来自西域或南疆的一些教派。”
我眼前一亮,连梁挽也奇了道:“小错兄弟为何这么想?”
小错分析道:“我靠近他二十步,尚算能看得清他的身段步法,听得出他的呼吸轻重,辨得出他的心法节奏,可到了十五步,听觉已受影响,他一咳嗽让我觉得是自己在咳嗽,他的心一跳让我觉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靠近他十步,我已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我只能看到他的脸,也只听得见他的声。”
“五步,我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陈捕头,三步,我的呼吸心跳已受影响,有一种中毒中蛊以后才会产生的特殊反应,我试着努力去观察他的五官神情。”
“但他这时忽然咳嗽且吐了点儿血。”
“观察无法继续,我选择后撤。”
随着他说话一句句一字字地放出,我磨着棋子的五指动作越来越慢,而梁挽的泰然神色也渐渐过渡给了一种冷锐的好奇。
怎么感觉越说越像是在形容一种具有某种精神超能力的人啊?这还是武侠画风吗?
不过小错虽然后撤了,但这也是目前为止最详尽的情报了,不愧是在“接星引月阁”排名前列的前杀手,观察确实细致入微。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的心跳确实比平日快了许多,呼吸也有点异样,去房间里盘坐调息一下吧。”
小错点了点头,肃然道:“聂哥小心。”
你这表情严肃得就好像送本奥特曼去鏖战大怪兽,没必要吧?
他同时看向了梁挽,认真嘱咐道:“护好他。”
梁挽点了点头,微笑道:“定不负你信任。”
两个浓眉大眼的偷偷背着我搞什么地下情报大串联呢,小心我把你们一个个掰了!
话是这么说,这压轴的最后一面,肯定还是我和梁挽去。
我自不必说,梁挽的内功心法是这里面的人里最奇特的,他的呼吸他的节奏都是自称一套的从容,绝不是别人可轻易打断影响的,这也是我把他这套王牌留在最后的自信。
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大堂。
我在前,他在后。
像一道光和一道影,一棵树和一岸花,一团火与一段冰,我们各怀心思和各揣神色,脚步浅淡深重之间,似有节奏的一对,像交错出一种传统与现代融合的音符,若我骤然停下,我想他也会在距我极近的距离之下停得稳稳当当。
一到了大堂,果然瞧见陈风恬站在一角,他不瞧别的,只瞧着这风静气恬的一派街景与人群,而有一个人坐在离他隔了三张桌子的距离,似乎有意思地保持某种距离。
果然如卫妩池乔所形容,我一走近看那人,那人忽的回过头来看我。他只这柔柔地一看,竟让我有一种被温温浅浅的一道月光照到的宿命感,忍不住走近一看,便瞧见那人的面孔有着一种莹润的象牙白色,脸蛋因咳嗽吐血而隐隐受红,比擦了脂粉还好看许多,一抬眼一蹙眉,只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凄楚苍凉、倔强清冷之美。
可这种燃烧生命的美又透着一股冶艳,冶艳得让人忘了渴却又想把什么猛地一口吃下去,当他那双眼带着明光般望过来,叫人疑心瞧见了一股原野里的火,生生不息且能烧尽一切。
我确实是有些惊艳。
心里竟生出一种强烈地想养护他、珍视他的欲望。
且心跳微微加速,呼吸渐渐加重,犹如一种无法言说的欲望在胸腔之内猛地一撞而出,撞得胸膛满是鲜血!
然后我猛地一踩眼皮子的刹车.
眨了眨眼再看他。
再一看,我发现他的脸,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惊心的凄美和冶艳,可我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很瘦。
太瘦了。
属于被病魔给一把子推倒过的胸缩肩窄腰细臀平。
对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我,其实是有些寡淡平板的。
因为我一向就喜欢胸大沟深皮白眼美的(如某人),他对我来说应该没这么大的吸引力啊。
那刚才的惊艳是怎么来的?心跳呼吸的古怪是咋回事?
我瞅瞅梁挽,发现梁挽初时也有一些惊艳之色,可他在意识到呼吸心跳不对劲的时候就立刻看向了我,似乎拿我做平静他心灵中一切杂念的港湾,看着我的脸,就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温和镇定。
但他看得也太露骨了,我一拿目光瞪他,他就更是振奋微笑,目光温润道:“聂老板,请吧。”
好像在昏天暗地无光无火的夜晚,他也会这么拿我的脸去当指路的明灯,拿着我的一颦一笑给他的理智充电,靠着我这一细腰的触感给他的兴奋去加分。
我只瞪他了一瞪,又见了陈风恬和他身边这位。
陈风恬这时才回过头来看我,并指着那位说道:
“这位公子姓沈,叫沈君白,据说是在屈山镇上路遇李蔷开,被他掳到万鹤庄内,一直囚禁着,此刻才得了自由,可似乎被于景鹤用过许多调|教折磨的药物,他是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背景了,只记得自己这一个名字……”
失忆是吧?可真方便。
那沈君白黯然不语,凄楚容颜更添几分令人心醉的难过,陈风恬却忽然看向窗外,一边看外面的人一边介绍道:“来的路上我和他说了——这明山镇里最义薄云天的聂老板可能是在找他,他也很有兴趣见见聂老板,就麻烦聂老板暂时收容一下这位沈公子,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从来不会这么眼神朝外和人说话的,我还想问他几句呢,结果陈风恬转过头,在沈君白看不见的角度给我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呼吸。
示意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
就立刻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一懵,怎么逃得这么快啊?
你怎么和躲丧尸似的躲个病美人?这也不会传染啊。
我无奈,便走过去与沈君白道:“和我过来吧。”
沈君白看见我时,神情除了标准的凄楚可怜之外,还是有一些微妙的激动和惊喜的,可见他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可梁挽在旁也不方便说,就非常乖巧地和我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沈君白奇怪道:“怎么后院也没人?方才那几位和我聊天的哥哥姐姐呢?”
他一开口说话,也是山泉打玉一般地好听,我心头一痒,便道:“我打发他们去厨房干活了,你也不必急,和我一起去房间聊聊吧。”
梁挽本算镇定,可一听我要和这位新出现的沈公子独处在一室,下意识地动了动口唇,似乎是潜伏了一些体己的话要和我私下说,似乎也想跟过来一起看着,我却甩给了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我要和他单独谈话,你去找找寇子今他们吧。”
好好安抚他们,把他们把被打乱的呼吸心跳都调息一下。
见我坚定至此,梁挽也只是目光深重地点了点头,只是我拉着沈君白走了几步,就觉得拉的好像只是薄薄一个纸片人似的,风一吹就得散了。
而简简单单的一个拉扯动作,就把他惊得咳嗽了几分,咳得忽然撕心裂肺起来,且咳得整个背都弯了下去,就好像这一拉就得把肺给拉出来似的。
看上去不像是装的,这家伙是真咳啊。
我一开始还有点慌,但后来就很淡定地看着他慢慢地把这一套给咳完,就好像在我面前走了完整一个流程似的。
咳的全程,背后那人的目光都一直在,且越发炙热地黏连在了我的后背上,他看我还是多过看这位病人啊,这时候照顾欲怎么不出来了?
咳完了,沈君白无奈道:“抱歉,我这病……”
说完他忽然愣住,看着蒙着面孔的我。
“聂老板,你的脸?”
我蒙着面却依然公事公办道:“你既咳嗽多多,我自要做点防范,等你什么时候不咳了,就不必蒙面了。”
要是能用N95口罩我此刻就带上了,你以为我难道还有闲心去欣赏你咳嗽吐血的病态美?
沈君白似完全没意识到我会有这么个反应,他有些异常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责怪我的反应也太过正常了。
一直等我们进了房,关了门,那人的身影才缓缓撤去,但也没有离得太远,只是到了一个听不清但能看得清的地,梁挽才缓缓地坐了下来,如守候着什么。
还是不放心啊?
不过他这样,也是懂尊重和懂距离的,比以前要好点了。
眼见无人,我请沈君白坐了下来,目光一沉,开门见山。
“你应该知道我是受了系统委托,专门协助穿书者的吧?”
沈君白目光一动,刚想顺便咳嗽几声,眼见我立刻躲得几尺远,他马上揉了胸,止了咳道:“我知道的,阿九之前同我说过——你在问我的动向,可能会来找我。”
我只问:“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了,如今你的直播间开着么?”
沈君白愣了一愣:“当然开着啊。”
“……可以暂时关掉吗?”
沈君白疑惑地看了看我,但还是伸手在虚空划拉了几下,仿佛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接触面板上按了几个按钮,然后他就回来看我,道:“关掉了。”
见他还算配合,我也试探着问道:“你这是万人迷白月光病美人系统,对吧?”
沈君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咳嗽、吐血、面色惨白、四肢无力这些病症,是你的系统自带的,还是这副身躯自带的?”
沈君白无奈道:“有些是这副身躯自带的,有些则是有了系统之后加重了许多……”
“你穿来多久了,就没想过养养身子么?”
“没办法养,这是必须的。”
我疑惑道:“什么叫必须?”
沈君白笑了笑:“老乡,你都知道这是病美人系统了,自然知道要拿什么去笼住直播间观众的心。我若不咳,不吐血,观众又来看什么?他们来就是想看把好好一个强者给打碎的战损感,把一个美丽的人撕裂的的破碎感,若不给他们看到想看的,我怎么去换取积分?怎么去增加直播间的人气?所以……即便我想健康,也不能健康啊。”
额……啥玩意儿?
你是说你咳嗽、吐血、虚弱无力这些样子,不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看的,而是为了给那些看不见的鬼观众看的?
虽然你吐血的样子是挺有美感的,但这样还能换积分!?【战损感】和【破碎感】这种虚无的东西也可以拿吐血和咳嗽来一笔一笔地累积的么?
我以为美强惨里的强才是C位啊,怎么你尽搁这儿卖惨了?
想了半天,我强自镇定道:“你这系统的关键是扮演病美人,我看你不用扮也已是了。那你穿书以后的主线任务是什么,阿九可有和你说清楚?”
是要杀唐约啊,还是要害梁挽啊?
沈君白却咳嗽了几声,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给我道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到了极点,却又微妙地合乎道理的答案。
他接受的任务既不是杀唐约,却也不是害梁挽。
而是另有主线任务!
听得我眉头大震、惊愕异常,却也意外地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而在接下来的一夜,我也与这位沈君白几乎是促膝长谈,谈了整整三个小时,谈到他必须把直播间开启,我才和他一起分床睡在了同一个房间。
可这似乎急坏了等在房门外的某个人。
等我出门后,已经见得他早早等在门外,我却淡淡道:“沈公子身体虚弱,你要想办法替他开药调解一番,这些日子他要住在我身边,你也要多多照顾他、体谅他。”
见我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梁挽越发不解,刚想问什么,我却看向了房间内的沈君白,又看看他,笑道:“愣什么?还不快去?”
梁挽无言地凝视了我许久,却最终还是含了一丝标准又温润的笑,去给里面躺着的沈君白把脉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几乎是与这位沈公子夜夜长谈,且总是处于一个房间内,也吩咐了小错等人以最高规格捧着他、养着他、护着他,还叫梁挽顿顿好鱼好肉、药膳食补地精心伺候,不计代价地好生看顾他。
小错一开始还能照话吩咐,后来实在疑惑且困惑,偷偷问了我几次,被我随口打发了。寇子今找了我三次,每次都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提醒我,也被我无视了。
只有梁挽,等了足足五日,沉静端然地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就连和沈君白说话的时候也是言笑晏晏、温润如玉,毫无城府心机的样子。
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
他主动来敲了我的门,并要求我出房间,在没有沈君白奉陪的时候和我说话。
我倒是懒懒地走了出去,走之前还和沈君白热切地打了个招呼,一副已经混成知音老乡的模样,叫梁挽的眉头越发皱得深沉了。
到了他房间,把门一关,他一动不动地看我。
而我只是好整以暇、恍若无事地坐在那张我们曾经热切交锋过的桌子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像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样子。
而梁挽看了半天,以一双眼神逡巡了半日。
看到最后,只目光沉静且冷锐道:“为什么?”
我奇怪道:“什么为什么?”
梁挽唇角微凉:“你为什么给他走这一条捷径?”
我疑惑道:“什么捷径?”
梁挽沉默许久,一字一句如刀子般吐出:“接近你的捷径。”
说完这句,我目光一沉却不说话了,而他凝视着我,那双往日里含蓄到深不可测的眼,此刻仿佛剥离了些许理智,充溢了一种嗡嗡作响的困惑。
“寇子今和你成为朋友花了三年,小错花了一两年才占到你身边最近的位置,就连卫妩池乔,得你的信任也要花上两三年。可他只花了五天,才五天……他就能在你的房间里随意地躺着,和你夜夜掌灯长谈,日日同进同出……”
“你那么在乎这客栈酒肆的摆设,可他不小心打翻了你最喜欢的一坛酒,你从前是要大发雷霆的,如今却随口略过,他不小心动了你的一把剑,你竟也随他而去,你那样关心他,就好像……好像你根本不是在演戏……”
我叹了口气:“本来就不是演戏啊。”
梁挽一愣,我只微微一笑道:“我一开始确实对他提防,可越是相处,越有旧时知交的感觉,短短几日就感觉认识了几年似的,这种感觉偶尔也是能有的嘛……”
就算提防有,可那是老乡啊。
能够在异世界真正见到老乡,不管是再怎么一言难尽的老乡,也是能促膝长谈聊上许久的啊。
可这其中的缘故,我又怎能和梁挽说个清楚?
梁挽疑惑道:“所以你是……”
我只能无奈道:“我与他一见如故……我还算喜欢他。”
梁挽盯着我,好像彻底震住。
他像是全身凝固在这一点,动作被一句话里的某两个字眼给彻底禁锢住,可内心却火热得无法言说,他盯着我,像把某段属于我和他的私密历史在心里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才以酸涩难言的口吻拿出来,端给我看。
“你曾经说过,别人要花两到三年才能从你这边得到的信任、亲近、爱意,别人要努力这么久才能从你这儿得到的特权,你凭什么要随随便便给了我。”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很珍惜你给的一切信任……和喜欢……”
我听得微微一震,万万没想到只是对一个穿穿好了这么五日,居然能让他坦白成这个样子。
他却伤心垂了眼,低低一笑,像自嘲也如难过一般,把埋伏在心里整整五天的想法一下子抛出来,也不顾它是否会烫伤自己。
“可你为什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信任、喜欢,随随便便就给了他呢?”
他抬起头,不甘也伤心似的苦蕴着一丝笑,目光却剧烈恍动着什么。
“为什么啊,聂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