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是不是太骄纵这厮了?
让他以为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在我身上施展手段,而不受到任何惩罚?
可我上一秒是这么想,下一秒抬头瞧见他在我身上细心地包扎、缝合,如一个熬了十年的老绣娘借着错落的光,在我的皮与肉上穿针又引线,辛苦不说,也没什么好享受的。
我就觉得这好像也不是施展手段,他确实是像一个合格的医疗软件似的,帮我把一个个崩溃的伤口处理好了,那如果一个人做事的结果都是好的,只是在细节上十分放肆、格外骄狂,我又是否该放过他呢?
还是别放过他吧。
得想办法踩回来。
因为梁挽在处理完伤口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挪走那个卡在我的唇齿之间的玉钩棍,只是用指尖帮我擦了擦流溢出来的透明津液,瞧他一本正经毫无欣赏亵玩的意思,那手指却黏连擦拭着口塞上滑溢的液体,这干什么?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努了努嘴,示意那玉钩的皮索勒得我脸颊难受,那玉质凸起在口腔里深入如某种异物,无论表面如何光滑,它在舌苔和咽喉间滑动的时候,都让我有一种在触感上被人侵犯、被人玩闹的异感。
难不成这就是他的目的?让我提前习惯被他玩?
真是一个相貌美丽的狗东西。
不管狗东西是在正经还是在暗爽,他得赶紧把这玩意儿取下来,把我穴道给解了。
因为我现在很不爽。
我要在他身上爽爽。
梁挽却仿佛看出我的意思,却显得有些疲累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让我也睡一会儿好吗?”
他确实是疲惫的。
刚打完也没来得及休息,就顾着帮我处理和缝合伤口。此刻脸颊上有些微汗,也不顾得去擦,他只把那些散落的瓶瓶罐罐都给装回马车的柜阁里去,装完以后他也没别的动作,往后一倒,就想在我身边沉沉地睡过去。
我看着他恬静美好如一个漂亮大姐姐的睡颜,瞧着那缕缕发丝在他额间鼻峰上一翘一挺犹如清亮的银丝,瞅着那纤细的脖颈衬出一个匀美动人的弧度,我本来是想承受再一次的美颜暴击的,可转念一想。
这不对吧?
你的play就是play。
我的play就是胡闹?
你play完了就只顾着自己睡了?
我口中塞着那玉钩,转动口腔,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窒闷的声音在玉质的堵塞下有点破碎不堪的意味,我晓得这声响多暧昧多诱人,心里实也不愿意去承认,但再如何模糊都好,声响只需发出一个信号——趁我还没生气,他最好赶紧给我放开。
可梁挽睡得有些迷糊,睁开迷离的眼,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随手就掏出一条尘净无染的新帕子,叠了几叠,覆在了我的眼窝上。
我眼前一时陷入黑暗,心中一懵,只听他在我耳边轻轻咬了一句,似几分暧昧似一种讨好,如一个温和的商量,又如一个强势的命令:
“别闹,你这一身伤口才刚刚包扎缝合好,我一解开你肯定会剧烈运动,那刚才就白干了,有什么以后再说,且睡吧。”
你怎么知道你一解开我就想踩你?
梁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伸出五指,在我被丝帕覆盖的眼窝上轻轻揉了一揉,好像是在隔着柔软的布料去感受我的眼睫毛似的。
“当日你蒙我的眼,说那些可恶的话,让我在房间站了整整一晚上,我的腿都站得酸了……我实在气极了……”
我一愣,听他口气,果然是含恨微恼了几分,像是因为我受伤而生了气,因此把过去的难受劲儿都记了起来,这是恨上我了,恼我了?
可他一时间叹了口气,又把恼恨转圜回来,似抱怨似安抚道:“此刻我也蒙了你的眼,点了你的穴,可不是让你罚站,也不是叫你逞凶解穴,只叫你安心睡着,这你都受不了?受不了的话,一开始就别这样对别人啊。”
受是受不了的,但我下次还敢的。
梁挽用手指掐了掐我的脸颊,恼道:“你这厮实在可恨……咬了我的手这么多次,还不知足,竟还想咬人,我有时真恨不得把你的嘴堵上,绑起来,一天一夜都不给解开,叫你好好反省一下……”
堵什么堵,绑你个鬼,我就咬你!我要踩死你!
他口气一硬,忽的提了两指,把我的下巴捻起来。
我一愣,我从未见过他以这样强硬的姿态对我。
他却只恨恨道:“聂小棠,我虽是个好脾气的,可平生从没被人这样冒犯过、侮辱过、算计过,尤其是我三番五次告诉你不要这样……你,你却总是……”
总是什么?你活该!
他恨恨地在我耳边念完,可恨到后来,若恼若叹,全然是一副想恨却也恨不起来的姿态,只无奈地放开手:
“你啊,有时诸多诡计,转一转眼就能有百个坏念头,可也是你,有时可爱得紧,也可怜得不行……我,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怎能养成这副脾气……”
什么脾气?废话这么多,赶紧让我踩。
他道:“我大概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不过我方才和庄丁护卫打过,累了,受不起这等胡闹,你也别想东想西了,睡吧。”
我的脚趾现在很想念你的胸膛和咽喉,你这也知道?
梁挽感觉到我的身躯仍旧处于紧绷状态,无奈地在我耳边吹了一口微痒的热气,我只觉从耳边的一阵酥麻直接扩散到了整张脸颊,胸腔也一点点地升腾起了温度。
可他接下来就泼了一口凉水似的说:
“聂小棠,我已经不生气,但在酒肆你是老板,在这里你只是伤患。伤患就要听大夫的话,你且睡吧。”
我不管……我没爽到!我不想睡!
梁挽通过我身躯的紧绷状态,知道我还不肯睡,就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自顾自地睡了。
他也晓得我上次就是用眼神卖惨,然后翻车在我手里,这回他就心一横,手一狠,把眼睛蒙上,叫我不能用眼神去传情递信,也就不会让他心软了。
可是,你以为堵上嘴,蒙上眼,让我动弹不得,没办法让你看到我的眼泪,我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眼前一时陷入黑暗,没有他的触感,没有他的呼吸,黑暗好像也只是黑暗,不那么扣人心弦,也不那么暧昧可恶,我就平平静静地睡了一会儿。
我的平静同时也让梁挽放松了一阵。
然后等他放松到了极致时。
我忽然屏住了呼吸。
看似熟睡的梁挽立刻翻身过来,疑惑且紧张地问我:“小棠?”
我还是憋着不呼吸。
胸膛也不去起伏了。
他果然急了一急,慌慌忙忙地把我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把那张覆盖在我眼窝上的蒙眼布给拿了下来。
我闭着眼不说话。
更没有任何动作。
他把了把我的脉象,目光更添了几分疑惑,连忙解开我的穴道,可我依旧死不吭声,冷不动作,他也就接着以手指去探了探我的脖颈。
解开穴道的一瞬间,我仍旧闭着眼,且全身抽搐起来,手指痉挛般地抽动,他面色一白,想去看看到底为了什么,我却在他贴上来的一瞬间,也反向贴了过去。
肌肤相近的一刹那,他懵了一懵。
因为我紧接着就点了他的穴道。
然后我才慢慢地抬起头,睁开一双冰冷的眼睛。
我冷冷地、不屑地看着他,且在他耳边轻轻咬道。
“你知道一些解穴方法,那你知不知道,利用自身的真气去冲击一些骤然解封的穴位,也会造成痉挛抽搐般的假象?”
但这种假象,只是用于迷惑人、蛊惑人,并不是真的抽搐痉挛。
梁挽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方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
我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躺在脚下的他:“你是以为我受了伤,落了难,就能被你随意地欺负玩弄,所以方才把真心话都说了,对吧?”
梁挽扬眉:“不是因为你受了伤我才敢说真心话……”
我冷漠地瞪他,脚尖已有些转着弯儿地试探:“那是什么?”
“是因为我生气。”他平平静静地看我,口气却有些恼恨,“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也不珍惜与别人的情谊,我非得说了真心话,叫你知道教训,我才能不生气。”
“你让我知道了教训,那你自己知道了教训么?”
“知道了。”梁挽好像连眼里也含着功败垂成的叹息,“永远都不能小看你。”
我心中越发得意,面上笑容也无法冷却:“你是不是想说——哪怕把我绑起来,蒙上眼,堵了口唇,我还是有办法让你心软,让你放松然后落在我的手里?”
很佩服我吧?很懊恼对不对?来来来,让本大爷看看你的好表情,啧啧啧。
梁挽恨恨道:“所以我说,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也不珍惜与别人的情谊……你每次算计得我落到你手里,不都是利用了我对你的心软么?这又有什么好佩服,好得意?”
我侧睡着贴在他身边,笑容几乎是加倍得发烫,加倍地猖狂、放肆,且无边地暧昧、可恶。
“我不珍惜自己的命,你就很珍惜?”
“至于情谊,你也不过把我当一个普通朋友去关心,而我甚至没把你当朋友过,不过当你是个好用的下属,你却非得逾越规矩,作弄你自己的老板,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情谊,除非你承认……”
梁挽迅速接道:“除非我承认什么?”
我看他如此好奇,越发低下身,贴上去,在他耳边轻轻地伸出舌头,舔了一舔那个已经结疤多日的伤口。梁挽浑身颤抖了一番,脸颊烫红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在他身上过电起雷一般地掠过,好像一条蛇蹿起来咬了他的大腿一口,他整个人硬邦邦地僵在那儿,好像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才算自然了。我就轻笑一声,我享受一般,继续在他的耳朵尖尖上轻轻地,不带任何力度地咬了一咬。
“你就喜欢被我这样对待,才屡次在优势时翻了车,你是故意落到我手里的,好让自己享受的,对不对?”
梁挽懵了懵,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品尝完,嗤笑一声:“我胡说?”
梁挽愈发无奈地瞪了我一眼,发着恼,想怒叱我几句,可转眼看到我身上白乎乎的大片小片,下面都是伤口,心中一软,胸脯子起伏了一阵次才平静下来。
“你现在这个身子,这样的伤势,真的不适合再胡闹……聂老板,你要怎样以后再说,现在歇息一阵不好么?”
我沉默一会儿,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话也是道理,我打完架很累,被包扎完更累,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在硬撑着罢了。”
不仅是伤口,在这场人心胜负的拉锯之中,谁又不是在硬撑呢?谁不想听到对方先低头、先认输呢?
梁挽却不明白,只是稍稍舒了口气:“对,你明白道理就好,那不如我们就一起……”
他的话噶然而止。
因为我已掐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唇,把那用丝帕抹过的玉钩,成功而顺遂地塞进了他的口腔里。
梁挽目光一窒,以一种全然不可置信的神情看我。
而我又非常麻利地在他胸口拿了另外一条帕子来,叠了一叠,蒙了他的双眼,那双动人的眼睛直到被我蒙上的最后一刻前,还带着美丽的震惊和碎心的惊惶。
冷静地做完这一切后,我才在他身边乖巧安顺地睡下来,看着的他喉结在脖颈上滚动了几下,艰难地吞咽起了自己的口水,过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又听见他口中咕哝几声,如恼怒的呜咽,又似含混不清的控诉。
我学着他的样子可恶又可恨地笑道:“你闹什么啊,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啊。”
自己的苦果就自己咽下。
自己喜欢的人去折腾你。
自作自受不好么?
他就不说话,也不动作了。
我晾了他一会儿,等着他的难受紧绷到达一个顶峰的时候,我忽然把那玩意儿从他口中拿出来,然后用两指去按住他被津液润得红透清亮的嘴唇。
真好看。
我凑上去笑了笑,反正他现在看不到我的脸,他的口唇动了一动,却又欲言又止。
我便疑惑:“你打算承认了么?接下来想干什么?”
他轻笑一声,口唇一动就撂下一句冷电般的挑衅。
“想干你啊。”
我一愣,震惊到不可置信之下,只听得他被蒙眼之下,依旧是不屈桀骜,似嗔带笑,似真如假一般道:“你做了这么多,逼迫人这么狠……是不是就想听别人对你说这种话啊,聂小棠?”
你……你这厮!你是不是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