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22章 “我来找你了。”

狼顾之徒 明月南楼 4169 2024-03-14 10:39:03

凤鸾和鸣,群鸟环绕。

通身华彩的鸾鸟飞临在沈怀霜身侧,沈怀霜的脚步没有挪动,始终停在云层缭绕前。

天道含着笑意,对他道:“飞升仅有一步之遥,你快去吧。”

天际的光明明灭灭,沈怀霜足尖对着天际,鸾凤低头俯身,左右徘徊,像催促着他往前。

沈怀霜不为所动,对着天道发问道:“飞升当日,我没有选择去渡劫而是留在崐仑,我生死未卜、下落不知,只有忘生剑随我而去,可如今飞升居然近在眼前,你是在捉弄我,还是确有其事。”

天道忽然呛了一声,仙气飘飘之音荡然一失:“谁捉弄你了……”

沈怀霜:“系统,朝夕相处,想不发现很难。”他的那种笃定就像熟知了一个绝不会伤害他的老友。

天道急了:“系什么统!我是天道。系统从来只有一个!大道苍生与一人,你做出了你的选择。渡劫也不是只有天雷劫,你明白了无情道最后的道义,飞升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天道好说歹说劝了好久,劝到后来他劝不动了,长叹一声,只得作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天道的?”

沈怀霜偏头,望了过去:“在大赵的时候,你总会出现在我身边,你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

“你不仅好奇我,也同样好奇在崐仑的一切。你是有灵的,可你又不像任何一个窥探的人,更不是一个为人所用的物件。”

“你喜欢所有人,却不偏爱所有人。”

“你不总是关注我,还在意除我以外的所有东西,知道世间万物的规律。”

“还真的是不一样。”天道叹了一声,甚是欣慰,“沈怀霜,世上形形色色书目居多,你是我第一个遇到不愿意走原著剧情的人。你想不想知道你原来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里,沈怀霜再无任何心绪波澜,只道:“你说。”

“你和小气运一样都是书里的人物。”

“可你原来的故事不是什么好故事,自你飞升之后,它会写你与剖了你灵核的丹青子共赴魔域,在其中情爱纠葛。”

“可故事里,你总是不愿意。每次到剖灵核的时候,哪怕你总是会碎灵核自爆,自爆再来,将你的一生无数次走过。”

“哪怕你会经历你不愿回想的前半生,碎了灵核、重融、上玄清门、拜师,从炼气修到化神。”

“所以你的故事里,永远只有前半段。”

“你的学生,钟煜也是这样。”

“在他的故事里,他不愿意被他的另一面掌控,环拥娇妻美妾,坐拥仙魔人三界。那不是他要的东西,所以故事在他遇心魔,过渡劫大关时,他永远不肯被心魔所噬。”

“他会和心魔同归于尽。”

“于是他也从头开始,度化心魔。反反复复。”

“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过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会怎么样?我本来只想琢磨到你俩的性格,只是我没想过,你们最后居然破了这个局。”

沈怀霜:“那丹青子是怎么来的?”

天道卡壳,失语般笑了声:“……我的问题,原来的世界在你离开后有个纰漏,我没有修上。谁知道他能力那么强呢,居然跑到小气运的世界里找到了你。”

沈怀霜徐徐回望,眸子如波澜不起的静水,道:“因为他,我陨落在崐仑、道体不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与世长辞,你欠我和他们一个人情。”

天道“诶”了一声,劝道:“……我的问题。这我可以答应你,当然除了回到小气运的世界以外,其他都行。”

沈怀霜凝神片刻,他又像压着平静下的千层万层浪,颦了颦眉:“我不想急着走,飞升之后,你让我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回到了玄清门门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沈怀霜所熟悉规律。

晨起习剑,擦拭师父的牌位。

早课点拨学生,午时有事就下山,下山后他会带一坛白堕春廖上来。

夜里一个人看书,有时候,沈怀霜会抬头望着窗外,看山上的四季变化。

玄清门很寂寥,不像崐仑有钟煜在的时候。

沈怀霜给门人讲课的时候,还是下意识会想到有些东西是新的,他想讲给钟煜听,停顿的时候,门人都会看向他。道坛上,沈怀霜讲课从来笃定,从来脱口成章,很少有这样怅然的时候。

崐仑书阁藏书无数,沈怀霜常常去书阁翻书,他总会想到把手里的书留给钟煜看。可走神之后,他又想起来,钟煜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如今,他在的地方是玄清门,不是崐仑,更不是有钟煜的大赵。

无量剑最后一个剑式情有独钟,从前沈怀霜不懂,如今用时如春风细雨。

每当他陷入空落落的怅然,他就会一遍遍在山上习剑。剑道不会骗人,他花下去多少力气就能收获多少结果。在他困惑时,它又会像温厚的师长对他莞尔。

他想一个人多久,就会一个人练上多久。

这一练,沈怀霜从秋初练到了来年冬日。

又一年过去,玄清门内忽然多了一个叫“忘生”的少年。

忘生年纪在十四上下,眼睛生得明澈,干净得像是潭石里流动的清泉,旁人问他,他不开口就会摆摆手,轻轻一笑,他和沈怀霜下山的时候,一见生人多了,再戏弄他,他就会躲到沈怀霜身后去。

玄清门内的人也说,忘生倒像是个修闭口禅的。

忘生不会说话的原因无他。

有器灵的剑可遇不可求,铸器灵难,养器灵更难。

器灵让剑化形而走,该干嘛还是干嘛,紧要时,它还是会化作一把利刃。

沈怀霜也从来没想过忘生剑会生出器灵。

也许是他握着忘生剑日思夜想,所以忘生剑便生了灵。

既然剑已经化了形,沈怀霜就当门内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弟子。

何况这个弟子生来就聪慧,沈怀霜给他教东西也很方便,他教忘生握剑,带着忘生一起念道义。

夜里一起温习的时候,忘生很喜欢看沈怀霜给他讲道家的书,讲到那些道义,他会卧在床上,抱着书,低头闷闷地笑。

看到忘生笑了,沈怀霜恍然也会有一种自己还在崐仑的错觉。

沈怀霜在玄清门内平淡地渡过了三年,忘生也渐渐学会了开口,他还没被教过说话,才会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先生”这个词。

先生两字落下,忘生对沈怀霜明朗地笑了。

沈怀霜望着忘生,时隔良久听到那一声“先生”,他滞后地应了声,也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天道找到沈怀霜总是会问他,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沈怀霜只回答他:“再等等吧。”

这三年来,忘生一直在陪沈怀霜找一个可以让他们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幻境。

可无人知晓那个幻境还在不在、是否还有效用。连沈怀霜自己也觉得他像一个赌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它,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不断地“下注”,直到他找到它为止。

每次从山下归来,沈怀霜和忘生经常会买上很多东西,有冰糖山楂的时候,沈怀霜也会被忘生买一包,他在前面慢慢走,忘生在后面含着笑吃,吃完就会追到沈怀霜身前,背着手,一边吃一边看他。

这天早晨,忘生照旧起得很早,在庭院里却没有用剑的声音。

他从道场起来,一路上边走边正了正沈怀霜给他的青衣,衣衫弄齐整了,便迈步绕到了落雪观的观中。

“先生……”忘生小步上前,跨过了巨大的地坛,“先生,今日你不教我用剑吗?”

落雪观清净,观前只有黑白分明的八卦地坛,道观四周如白云,如清水洗过的灰砖上,草木常年苍翠。

忘生站在道观后院,一抬头就看到沈怀霜低头拨弄那些草木。

苍翠的碧木间,沈怀霜身上的白衣像映上了浓翠的绿,他低眉时很专注,草木上修理过的地方十分齐整,竟给了忘生一种他要离去很久的感觉。

“忘生。”沈怀霜抬头唤了声,对忘生莞尔一笑,“我今天不教你用剑了。今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之前,我想问你,你要和我一起走么?

忘生顺从答:“先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怀霜又揉了揉忘生的头顶:“今天去的地方你可能不太熟悉。”

玄清门里所有的事情料理毕,沈怀霜又去了玄清门的后山。

后山上,满是苍翠的绿林,只有一棵树系了根红色的带子。他站在那根红带前,指尖绕过红带尾端的请愿咒。红带在风中摇晃,请愿咒金光却早已不在。

忘生问他:“先生,这是谁送给你的?”

沈怀霜拆下那段情愿咒,缠在自己指节上:“一个故人。”

忘生:“那他一定对先生来说很重要了?”

沈怀霜回首,指节上的红带荡漾着,像谁当年系在头上的发带,他听着红带猎猎,答:“他很重要。”

沈怀霜御剑到了幻境深处,走向了两处世界的边界。

天际破开一道缝隙。

初入世,他发觉自己是飘荡的,没有道体,但他又不是虚空的。

他飘荡在天际,足底下是他熟悉的崐仑。

崐仑琼玉峰上,红云树如彩霞盛开,弟子跨步上了千万道台阶,走过系满红带的古树。沈怀霜浮空在天际,看到了长道下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子。

阿娜身上还是那身苗疆的打扮,她走起路来,伴随一阵铃音,额上银饰明亮。从前在迷雾幻境中有幸认识了钟煜的阿娜,如今也在中原闻名了,她擅长练`蛊,也尤其爱往崐仑跑。

“师姐,师姐,你那么喜欢灵兽,我给你带了一只西域的小狐狸过来。”素心在前面走,阿娜在后面晃着铃铛追。

“晚上,你陪我一起去看那只小狼吧,它不是你们小师叔带回来的那只,倒是被养得很好!”

女子笑声洒落间,沈怀霜又从崐仑山头走过,绕过前厅,他看到了那几个师兄在那里喝茶。

道坛上,宋剑心和宋仁心在下棋,他们好像又因为一步之差开始争得面红耳赤,吵这一架还不算,指指点点之余,各自背上兵器又开始动了起来。

刀剑与医典相撞,金光频频爆发。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狗娘养的!你骂谁?早该让师弟教我几招削你!”

他们打了起来,把掌门师兄的茶杯泼开。

掌门低头,懊恼捂头,失语地拂了拂落在膝上的茶叶。

沈怀霜看着笑了好一会儿,他悄然从他们身边穿过,也回大赵看了一圈,经停过时他好像有意避开一些地方,背上的忘生剑好像也陷入了缄默。

他又拍了拍身后的忘生剑,淡然答:“没事。”

沈怀霜回到了从前和钟煜住过大半年的房子,住户已然变成了一对夫妻,小孩梳着总角,吹着手里的风车,追着底下的黄狗和母鸡跑。夏天用的水车在缓缓轮转,妇人和丈夫在门槛上倚靠,撒了一把稻谷,抬头时相视一笑。

这一看就到了夜里。

沈怀霜望向天际,他找到了头顶上的北斗和天狼星,追着方向,到了莱阳的地界。

他来时很小心,穿过重重的高楼,踏足在地上,没走几步,他回首就看到钟煜坐在台阶上。

庭院前,清冷的月光洒落满地。

钟煜身侧有一个银色的香炉,香炉上没有烟,只有一只银勺落在香炉鼎上。

香炉是沈怀霜用过的香炉,焚尽的正是安息香。

钟煜转动着手里的勾玉,抬头望着庭院,那枚勾玉落在他掌中,他转了好久,不知道在看什么,沉思间,他眉宇好像总有化不去的愁绪,哪怕面容还如当年英挺硬朗,却又什么不同了。

自沈怀霜离开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

只有钟煜被留在了原地。

看到三年不见的人,沈怀霜心口像被钝器撞了一下,痛意刻在了他骨子里,又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望着钟煜,又慢慢习惯了身上的钝痛。

夜深了,钟煜收了那枚勾玉,带上香炉回到屋子里,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沈怀霜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尤其简单。房内说得上是陈设的东西,只有挂在墙上的画像和剑座上的无量剑。

那张画像已经很多年了,画像中央是沈怀霜和钟煜握着手,头顶上满是红条,周围满是崐仑的旧识,沈怀霜对着画像在笑,钟煜抬头望着他,眼底也满是笑意。

抬头时,钟煜看得很仔细,又垂眸,落下手里的香炉。

风过画轴,画像微微卷动。

钟煜抬头望着,伸手扶了一下,将画轴扶正。

沈怀霜顿在原地,也抬起头想,这幅画真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他和钟煜还有这样一幅画。

他和钟煜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十一年,可十一年间,他们好像忘记去留下别的印记。

扶正画轴,钟煜绕到床前,拆下发带,侧卧在了床榻上。

齐整的床榻上,钟煜闭眸陷入了梦中,这一张床对他来说好像太宽了,他睡着的时候,很少正卧,好像怀里要抓住什么才能让他觉得安心,可如今他的怀里是空的。

钟煜和沈怀霜有过很多个相拥的晚上。

这夜,钟煜也睡得不好,呼吸平稳不多久,他就会骤然醒来,一醒又会把手里的玉抓得更紧,埋首在臂弯中,长长地叹一声。

那一声叹息长久地在沈怀霜耳畔回响,好像再没有了别的任何声音。

就好像,这三年钟煜从来都这样。

夜风又吹过屋檐下的清水铃。

“叮——叮——”两声清响后,沈怀霜走上前,缓缓坐在钟煜床头,他伸出手,触了触钟煜的额头,又顺着他的发丝往下顺,抚了又抚,好像要他的愁绪抹平。

窗口月影移动,光芒落在忘生剑上。

沈怀霜坐在房间里,他静静等了很久,其实他想问钟煜,这几年他过得好不好。他离开得太过仓促,也忘记去告诉钟煜,这世上无论他在不在,他都应该好好地过。

“离别时的珍重二字,你明白么。”沈怀霜望着膝头的人,垂眸间,好像晃着满目柔色,夜色落在他身上,染上了薄薄的月辉。哪怕他明知钟煜不会听见,仍垂下眸子,没松开落在钟煜发上的手。

“我会想你这三年要过得很好。”

“哪怕我不回来,也是一样的。”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