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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塞上听吹笛

狼顾之徒 明月南楼 2831 2024-03-14 10:39:03

西羌一城破。

夜深,大赵军营扎寨城池附近。

沈怀霜在军帐里,他坐在沙盘上首。昭成公主在侧,以手指着沙盘上的布阵。

“明日要攻主城。城中有火药,必要时按兵不动,谈判不行就上重甲车。”昭成身着深红军装,甲胄在身,腰背弯路不倒的军枪,她看了沈怀霜一眼,“若是遇到石阵,先生。”

沈怀霜起了身,指向城门口几条必经之路:“此处空旷,大军过境,容易在这三处遇八卦阵,破阵的方法我已教了殿下。主力有我在,破除阵法中间的石块,大军就可以过境。”

满屋将士看向他。

今日沈怀霜身着白衣,策马而来,驰骋如流星落地,破阵时,白光闪过,那一剑捅破阵中石块,大军已如沸腾的池水。

赵军攻破西羌边境的外城,西羌战力,不足一提。

将士起身,朝沈怀霜恭敬回了一礼:“先生操劳,还请快些回帐内歇息。”

沈怀霜不走,只问:“太子殿下回营了么?”

沈怀霜本与钟煜在同一阵营。

昭成换了两支军队破城,他为助她一臂之力,策马十里,到了昭成军营。

城破之后,钟煜领兵扫荡城内,清除埋伏。

将士见沈怀霜担忧,道:“先生放心,殿下最晚不过夜半,必然领兵回营。”

沈怀霜站在风中,看了一会儿,冷风掀起他的白衣,他没回头,只道:“好。”

军中气氛轻松,若是再破两城,赵军就可以给西羌下书。

前锋没有消息传来。

夜风微凉。

这城离他有三里远,夜色漆黑,他看不到城中有什么景象。

沈怀霜听说过,即使城破之后,大军入城也需小心。死士、炸药,埋伏也不少。

那将士又道:“塞外风沙大,先生不如在帐中稍等殿下。”

沈怀霜:“无事,我就在这里等他。”

沈怀霜在风口中站了很久。

他身上没披大氅,正看着,忽然浅淡气息拂在颈侧,轻轻柔柔压下来,微痒,也微灼。

臂膀上拢过一双手,抱得他很紧。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怀霜的白衣贴上了那层阴冷甲胄,后背理应觉得冷,可青年气势很足,热意透着甲胄而来,像靠着一尊火炉。

塞外的风吹过白衣和他身后青年的红色斗篷,飘荡着,卷起来。

钟煜身上仍穿着戎装,披风沾染沙尘,扫荡完城池,马不停蹄地过来。他一路涉水而来,那匹乌云踏雪的马踩湿了马蹄,跑得气喘。

沈怀霜低头看了看钟煜手臂,看到没伤,便笑了笑:“动作这么快。”

“城中俘虏了一些来不及走的逃兵,草篓里搜到残余的火药。”钟煜道,“搜完就想早点来找先生了。”

沈怀霜脊背放松下来,他正要开口,听钟煜笑了一声。

“果然早点回来没错。”

耳畔留着青年低低的笑。

沈怀霜心口久久徘徊,竟一直是这个声音。

“我们出去瞧瞧,我好饿。”

钟煜拉着沈怀霜的臂膀,像一阵风,一起并行到了草场上,大风席卷,绿草茫茫,他们在山影、草间穿梭,绕过重重营帐与火光。

草地上,将军与士兵聚在一起,巨大枯木横放,上面又坐了七人。他们从怀中取出竹笛,吹响军歌,笛声悠扬,又在大笑声中,分下同一碗肉汤。

“殿下!仙师!烧刀子喝么!”篝火边,士兵见钟煜和沈怀霜同来,递去酒囊。

军中盛行一袋酒几个人一起喝。

这烧刀子不是什么好酒,更不可能是京中良酿的阳关酒。

酒色浑浊,酒如其名,入喉辛辣,却如塞外风沙。

钟煜痛快接过副将递来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擦去嘴角酒渍,笑道:“好酒。”

酒囊递回时,半途被一双修长的手接过。

沈怀霜贴上去,喝了一口,晶莹的酒渍从嘴角落下,又被那双修长的手抹去,也道:“好酒。”

“来来,坐坐。”士兵请两人坐在枯木上。

沈怀霜落在钟煜身侧,白衣侧倚,他身形微微仰后,指尖再靠过去点,就能碰到钟煜的手。

再为首的那个士兵低眉吹起了竹笛。

士兵倒不露怯,站了起来,围着他兄弟转圈,竟把曲调转了个弯。

竹笛正是一段湘妃竹,孔径是士兵自己挖的,声音起起落落。

沈怀霜没忍住,竟笑了下。

这个时候,他没看到,钟煜望了过来,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另一名士兵听到声音,脸霎时爆红,打了他一把:“去你娘的,在殿下面前,你怎么还吹《大胯歌》。”

说完,笛曲干脆换成了《捏捏哥哥小蛮腰》,一曲三折弯。

身后那两个士兵还在争执,到底是让梅娘知道,还是试探着心意。

吹笛的士兵骂他:“你怂蛋,不如滚回娘胎里重造!”

“谁怂蛋!”

篝火上,架起了铁锅,里头沸煮着羊肉汤。

水花不断起来,冒出奶白色的泡。

副将吆喝了一声,大喜道:“羊肉汤好了!”

副将热气腾腾地盛了一碗,递到钟煜手里,才在他手上停留一刻,就转入了沈怀霜手中。

沈怀霜接过羊肉汤,又传了下去,分到后面,他才收了自己的那碗汤,喝了一口。

羊肉仅以杀腥的姜,佐味的盐花调味,入口满是奶香,汤汁鲜滑,羊汤奶白,极其开胃,落肚是满腹的舒服。

那士兵将笛子插回腰中,捧着汤,又道:“你不就是怕自己死了,万一梅娘也喜欢你,让她白揣着情意,干等着你,怕是比你都难受。”

副将道:“你给梅娘送封信会死么!”

被臊白的士兵答:“别了,她若对我无意,我上赶着去就怕恼到梅娘。”

“你不说梅娘怎么知道你对她有意?”

聊到这里,吹笛的士兵胡易有话接话,对沈怀霜道:“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阿达的梅娘手艺也好,她还是个厨娘!阿达最喜欢梅娘做的棒骨汤,一顿能喝上三碗。”

沈怀霜接了话,也笑:“那阿达福气很好。”

阿达端着碗,憋得满脸通红,最后手抖,把喝完的碗推到了胡易手里:“你,少说两句吧!”

他们聊着聊着,钟煜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的目光逡巡过了人群,数过了人数。

羊肉汤烧好了,可这里依旧只有十个人。平日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士兵没在营帐中?

“殿下是在找谁?”副将望过去。

“大斌人呢。”钟煜应了声,再不说别的。

在沉默中,副将讪讪笑了笑:“亏殿下记得,大斌平时不这么说话,好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啊,前两天攻城的时候,被流矢一箭射中。”

篝火在夜风中摇曳,发出荜拨声,跳出零星火粒。欢愉的气氛一扫而空。

副将:“好在他伤的事脖子,人去的也痛快。”

胡易晃了晃自己的竹笛,又道:“走之前,要是我能做这么一件大事,荣归故里,也是英雄。”

“新兵蛋子又在胡说八道!”阿达骂了回去。

攻城的开战也不过就在明日。

那些士兵没有说他们的顾虑,只是在草原上一遍遍地吹着笛子。夜间军中不得喧哗,他们用鼻音哼着,歌声悠扬,又带着微哑的嗓音,哼到了宵禁。

这天晚上,沈怀霜回去之后,没有在行军床上睡着。

他睡前很少有心事。

可这晚上,他在榻上翻了两回身,望着营帐外朦胧的亮光。

沈怀霜没办法忘记刚才听到的。

他盯着帘帐口定了定神,又从行军床上起了身,披了件大氅,掀开营帐的帘门,才走了两步,寒意顿生,宛如深冬。

营帐不远处,草地上站着个人。

那人影不甚清晰,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衣,腰上束了把防身的黑鞘剑。束腰以下,裤腿扎在军靴里。

沈怀霜只望了眼,走过去,道:“这么站在这里?”

钟煜徐徐回首,低眉望了眼,道:“先生也睡不着?”

“你冷么?”沈怀霜拢了拢身上衣服,抬手解开时,手背上又被钟煜止住。

“我冷风口站着,也清醒,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钟煜道,“一个时辰后,我会要带冲锋小队去西羌大营。”

钟煜好像已经习惯了给他系衣服,没低头看,盲手打着,又让沈怀霜穿上:“先生不再去睡会儿?”

沈怀霜:“不了,我和你一起回营帐。”

钟煜营帐比他想象中还要狭小些,棕黄色的舆图挂在壁上,帐内搬了张木桌,桌上还落着墨笔、翻开的书信,零零散散放着舆图。

他的目光落在了钟煜放在桌上的笔上,视线又移动,落在文书字迹上。

钟煜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

这字笔锋利落,落笔遒劲,透着张扬,两人的字迹放在一起,收笔、起笔、连笔的习惯各不同。

沈怀霜手握着纸张,凝神看了很久。

他像读不透一本书,偏过头,又见这军营中所有人的名册,居然全都叠得整整齐齐,摞成了单独的一堆。

有一些名字被划去了,有一些名字零零散散地落在上面。

无数的名字陌生,就像不为人知的士兵,落在沈怀霜眼里,却像一座座丰碑。

“我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身后,钟煜的声音响起。他侧眉看过去,唤了沈怀霜一声,“先生觉得心事沉,不妨穿上我屋里的狐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临到天明前,钟煜重新戴上盔甲,

翻身上马,他腰背绷直,如同玄铁长弓,手攥缰绳,转回去,看向沈怀霜。

沈怀霜面上不说,话语沉默。

边塞,士兵,笑声。

这些东西混在在他脑子里,伴随着心思往下沉。

哪怕他面色如一池静水,过分沉静。

钟煜朝沈怀霜伸出手:“先生,上来。”

月下,钟煜朝他递手而来,指节舒展。

沈怀霜伸手握了上去,如同落叶乘风,极其轻巧地上了马。上马后,一双手箍过他的腰,揽着他,让他牢固地靠在身后怀抱中。

沈怀霜后背贴着钟煜的前襟,白衣覆盖过踏雪乌黑的毛发,听到耳畔低沉的喝声。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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