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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落在额上的吻

狼顾之徒 明月南楼 1773 2024-03-14 10:39:03

“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沈怀霜前倾身子,朝钟煜看了过去。

“我想等以后,再亲口告诉你。”

青年闻声望来,朝他侧过身。

夜色里,束着马尾的墨冠在月下生光,他抬起眸子望着他,额前头发扫过两颊,朝一面飘荡而去。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箭袖口收拢,并不透风,只有墨色的衣摆晃动,展开猎猎声响。

钟煜好像短暂地放下了沉重的心事,收起了屋檐上的酒瓶,低头,很淡地笑了下。

屋檐上,沈怀霜产生了一种他好像还在崐仑的错觉,望着钟煜,他觉得那份升起的心事也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沈怀霜酒没有喝多,人还是清醒的。

春醪酒一口口饮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浸在了酒坛子里,清润的酒水把他骨头都泡软了,连四肢百骸也浮在空气里。

沈怀霜撑着下颌,偏头望过去。掌心上热度惊人,他定了定神,眼眸落着光,又只容纳住了身前的青年。

凉风吹散了热意。

钟煜望了过来,问他:“先生觉得闷?怎么就看着我,不说话。”

沈怀霜摇了摇头,缓缓弯起嘴角。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通过言语去陈情,也知道自己大部分时候闷,并不爱讲话。

很多时候,他的想法都像藏在了心里。

所以他更愿意去听,把眼前的一切都容纳在眼底,再藏起来。

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记住,烙印一样刻在记忆里。过去,他只愿意记住在玄清门的事,可来了大赵,他却愿意去记住很多关于钟煜的事。

哪怕有朝一日,他会离开。

“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钟煜笑了声,“在崐仑的时候,你总让我不要把话闷在心里。倒是你,你今天晚上和平时不太一样。”

“……”

好像真的被钟煜说中了。

沈怀霜咽下了口中最后一口酒,酒水把他喉头堵住,吞下了千言万语。

血液在身体里流淌,耳边一时只有他逐渐响亮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春来时雨打芭蕉的声音,明明是秋日,可这个秋日像填补过了从前所有的秋日,甚至让他听到了春来的声音。

心头有什么东西像在破土而出,在发芽,在生长。

沈怀霜吸了口气,顿了顿,尽可能平静道:“我就想再多陪你一会儿。”

“……先生?”钟煜他似乎难以置信,愣神了片刻,转而低头呛笑了下。青年又耐着性子,试探般问道,“你醉了?”

“我从不喝醉。”沈怀霜定了定神,点到为止地放下酒壶。

“走吧。我听张德林说,你夜里总是睡不好。”沈怀霜又道,“别人的话都劝不住你。我是你的先生,如果我说,我要你按时休息,你愿不愿意听。”

“哦。”钟煜不咸不淡地笑应了声,这话听上去有着青年人的反骨,不太服气。

沈怀霜翻身落下屋檐,走了两步,他又被钟煜的双手拉住了袖子。

长袖坠在半空,影子落在照满月光的地上,两个人影又变近,一起穿过黑影重重的长廊。

白靴踏在地上,沈怀霜脚步很稳,从五步一黑影的长廊前走过,他像穿过了谁的前半生,从钟煜孤身久坐的长廊前走过。

这一处长廊,在这两年里,钟煜夜里累了,就喜欢抱酒坐在角落里。

冬日里,走廊里的风如霜刀,落在身上生疼,哪怕穿再多衣服,寒意透骨而来,等酒劲下去了,他才能感到片刻的松弛。

可沈怀霜回来了。

皇城内一景一物都不变,一切却都不同了。

钟煜穿梭在长廊中,像短暂地卸下了压在身上如山一般的包袱。

他嘴角掩起一些,淡淡笑了,贴在沈怀霜耳边,低声道:“沈怀霜。”

沈怀霜心头像窜过一阵苏麻的电流,对钟煜口中沈怀霜这三字反应僵了一下。

钟煜捧起了沈怀霜,借着半分酒劲,揽着他,抵着他的肩膀,低头道:“先生,别的弟子都会向你撒娇,我在崐仑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等沈怀霜反应过来,他被推在长廊的尽头,后背倚靠着冰冷的墙壁,脊背颤了下的时候,额上却传来温柔的触感,极快一下,像触及飘荡的落雪。

那是落在额上的吻。

“你会责怪我对你做这样的事情么。”那双手又从他肩上挪走,拉开了半人的距离。移开之前,钟煜似乎很想触一下沈怀霜的面庞,但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又一顿,收了回去。

合乎规矩,再不逾矩半分。

沈怀霜抬起手,缓缓触摸了下钟煜吻过的位置。

大概是刚才那壶酒把他泡懵了,额上吻过的位置一触即燃,他几乎不能思考。

耳畔像落着鼓点,一下下地撞过来。

明明是秋天,他却听到了草木生发的声音。

沈怀霜缓缓收起手,白衣交叠在他衣领前,触摸过额头的指节开始发烫,额头上也是,头脑迟钝,几乎不能思考。

额头的热意又顺着面颊往下落,面颊烫了起来,秋风怎么吹都吹不散这热度。

“不、责备。”

沈怀霜放慢了呼吸,别开目光,开口时,他声音如常,却有些颤抖和梗塞。

酒意顿时消了下去,换来几分清明。

目光所及,一切都像泡在了酒水里,瓷砖上的月光像碎了的琉璃,明晃晃的。

可他分明没醉。

沈怀霜松开手,并肩和钟煜走了一会儿,下台阶时,他脚步踏了下去,又在衣摆下稳住,他悄无声息地掩盖了那一下的忙乱。面色也是如常,瞧不出什么。

钟煜又问:“那以后我可以经常这样么。”

沈怀霜:“……”

钟煜经常这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反问的口吻。他硬朗果决,脾气爆起来就像淬了火一样。

可钟煜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他总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要他同意。

似乎钟煜额外喜欢他点头、说好的样子。

可他这样说好,又有什么特别的?

沈怀霜又想,这些年,钟煜没有对他表露过情感,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日。

他的确应该补偿一段时间。

沈怀霜答:“……今天晚上,只限制在今天晚上,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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