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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初相逢

狼顾之徒 明月南楼 3931 2024-03-14 10:39:03

第二天早起,沈怀霜按在玄青门的习惯醒来,草虫鸣唱,在沾着露水的草间跃动。

伴随着鲜花和掌声的背景乐,系统又亮起。

【检测到阻止主角黑化值推进百分有五,原因:慕强。】

【恭喜宿主,可喜可贺!!! 】

沈怀霜捏了捏自己眉心,问系统:“这东西能修么?”

系统:“啊?”

沈怀霜:“它数值有些异常,我去了趟化虚境,数据有变。”

系统道:“检测过,它没问题。”

沈怀霜:“我觉得好像和我昨天在化虚境的经历有关?”

系统心底卧槽一声,他假正经咳嗽两声:“那也不是。你习惯它就好。”

沈怀霜眉心皱了下:“行吧。”

他从床上起来,推门至庭院。

青色石板淌着日光,庭院中槐树落花,一时如雪纷纷。

沈怀霜按照从前的习惯,在庭院,挥剑练了两个时辰,收了剑,他才揣着给钟煜的心法。在天将明时,乘马车去了皇城。

早朝时间未到,沈怀霜先在御书房门口拜见了钟煜的父亲。

高座上,敬帝气度威仪,丰神俊朗。他待沈怀霜倒是平常,说起钟煜,也不过只言片语。

两人所言,无非是“大赵修习之风愈盛,吾儿尚需历练,还请仙师教诲”等。

这话落在沈怀霜耳中,未免显得敷衍。

沈怀霜一一应下。

他与敬帝拜别,又随太监去了钟煜读书的文华殿。

至文华殿,楼廊里,太监成排地低头捧书,或奉茶倒水,很是热闹。

周皇后似乎对钟煜一事颇为关心,甚至特意命人给沈怀霜开辟了一个单间,请他休息备课。

钟煜未到,沈怀霜向笔墨太监要了钟煜的札记,正好手边第一本是武学心法,便抬手翻了起来。他本打算随意查看一番,哪想其中笔记详实,字迹飘逸清晰,每一本皆是如此。

可翻到后面几本,尤其是他所授的这一课,前期书写认真,但不知为何,从中间一页开始,见解急转直下,越到后面,字迹也越见潦草。

沈怀霜找随侍钟煜读书的太监松龄问了,松龄只道殿下不解其意,娘娘才换了先生,请仙师给殿下授课。

说话的小太监名叫松龄,新近才入文华殿,伺候笔墨,一对眼生得水灵,眼神中有少见的干净。

沈怀霜心底狐疑,翻了翻书,又作罢。

他和松龄才说几句,传令的富海从文华殿门口跑来,朝沈怀霜行了一礼:“仙师,殿下来了。”

富海见他神情谦和,忍不住提醒道:“今日殿下从清宁殿出来,和娘娘起了口角,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仙师海涵。”

沈怀霜微感意外,随后谢了声。

好像就注定他今日就必须去碰一个硬钉子。

门口,一只黑靴踏了进来,暗纹挑金丝的衣摆擦过门槛,跨入了另一只脚。

沈怀霜手中书页翻动,擦过他的指尖。

他向来是沉稳人,但看到来人面容的刹那,还是吃了一惊。

钟煜手托着袖口,踏过门槛,低眉,理着袖口,眉心一道痕迹始终未消,似是极不快,眼尾痣落在眼角,愈显眼神锋利。

片刻的工夫,他抬头往屋内一看,整个人也静止了刹那。钟煜目光顿了好一刻,随后面色凝重了下来,如同一池水忽然静了下来。

殿内,两排近乎触及屋顶的书架下,层叠影子中,两人隔了十步的距离站着。

堂内越显安静。

极其安静。

机缘巧合,恰好相逢。

按道理来说,两人该高兴。

钟煜面沉似水地站在那里,掩过眼底一瞬的意外与欣喜,流露出浓烈的失望。

松龄听到头顶上沉沉叹息声,顶着满堂越来越见古怪安静的气氛,脖子越来越僵。

半晌,钟煜才先开了口:“先退下。我与先生说几句话。”

松龄如蒙大赦,呼出一口气,同殿内人一齐听话地躬身,如潮水般退去。他站在离门前稍近些的位置,只等人传他伺候笔墨。

钟煜望着沈怀霜,目光注视着。

沈怀霜见对方不答,跨出一步,走了起来。脚踩在石砖,给书房里带来一丝生气。

沈怀霜踩在石砖上,堂内像破开一道口,空气流动:“殿下要说什么?”

钟煜顿了顿:“我昨日得以与先生一见,不想先生惊才风逸,竟会受我母后千金之礼来大赵。”

言下之意,沈怀霜怎会不明。

沈怀霜看了过去:“沈某游历在外,听闻殿下事迹,想来便来了。”

在诸皇子中,属钟煜继承大统的可能最大,若是将来登临大宝,从前的先生即使不奉为帝师,自也是重臣。

在对方眼里,他到大赵的意图昭然若揭。

图功名利禄,图前程将来,个中缘由,由着钟煜自己去想。

钟煜闻言颦眉,如同噎住了一般:“我的事迹又有什么好听,无非恶名在外,劳动先生大驾。”

少年根骨奇佳,一点即透,自然也有脾性急躁,屡教难改的说法。

钟煜摁了摁眉心,语气如陈述一件重复了许多遍的琐事,带着冷:“先生既超脱世外,又何必受限于旁人,听从大赵皇后的安排,将自己囿于大赵,甘居人下。此事,实不必要。”

他眼眸转了过去,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如忍到极致,长吐一口气道:“我念在先生昨日相助,不欲为难。先生高才,还请明鉴。”

沈怀霜不急不躁,如昨日化虚境所见:“沈某与殿下说一句话。若是殿下听不进,我便走。”

钟煜握紧指节,摁了一下:“先生请讲。”

“殿下就不想知道自己瓶颈在什么地方么?”

……

指节咯的一声响过。

钟煜抱着臂膀。

他低着头,垂着眸子思量了会儿。

钟煜抬眸朝沈怀霜看了过去,日光照入他的眸中。

周琅华能请来什么样的人,能听得了周琅华话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他对这心知肚明,可昨日化虚境所见,又的的确确骗不了他。

“还请先生指教。”

文华殿殿中铺满青石,庭院中,以石雕围栏高高供起一棵槐树。

钟煜身上穿了件雪白滚边的直裰,腰间系着玉扣带,身形欣长,隐见体魄。

他解开腰上佩剑,脱下那件乌金袍,抛在石桌上。

钟煜抱拳回了一礼,身形忽闪。衣衫翻飞间,沈怀霜立在晚春槐花堆中,指节叩击,如闲敲棋子,对下那近乎目眩的一招。

光靠对上最初这一掌,他已觉得钟煜资质很好。

这数十招沈怀霜一一拆解,不疾不徐,又有意给对方喂招。

十招过后,掌法的勾、挑、击,沈怀霜一一试过。钟煜拳法没什么问题,沈怀霜又转了手掌,一把推开钟煜。

钟煜鼻梁落了尘灰,却不擦去,眼神漆黑深邃,收敛着锋芒。

“殿下,拿上你的剑。”沈怀霜抛去钟煜的剑,“这回你可以出鞘。”

剑鞘与剑身相撞,咔嚓声干脆。

佩剑出锋的刹那,无量剑闪着银光,对了上去。

两剑交锋,剑风呼啸,一声吼过身体,带动地上落叶无数。

这一剑剑尖下压,剑光如深潭寒光。

铮。

剑鸣嗡嗡,余音长响。

沈怀霜对上的刹那,察觉钟煜最好的天赋并不在剑上。

与他练了多年的拳脚相比,这一剑,虽然不差,但力道分明应该更强。

他让开那一剑,挥剑至身后,作了个守势。

那剑气逼近他眉眼。

钟煜却被这剑气激出一身冷汗。

一个人要练剑多少年才能击出这举重若轻的一招?

若不是对面试他,这一剑往他心口刺来,他根本避无可避。

钟煜往后退开半步,举剑又上。

这一回,钟煜执剑,单手挽出一个剑花,目光下移,举剑一刺,劈出剑风,却在未近身时,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挥开。

沈怀霜举着无量剑,转腕“嗒嗒嗒”挑去钟煜的剑,改了他三处姿势,毫不吝惜地点拨道:“你急着求胜,做不到心无旁骛,就会露破绽。”

钟煜避开沈怀霜一招,又上前迎战。

沈怀霜虚刺过他手腕。

钟煜从他身上翻过,这翻越的姿态如鱼跃出水,衣衫划过一个弧度。

咯地一声。

无量剑合入剑鞘,撞在钟煜背上。

开脊声清脆,松龄捂着自己嘴巴,几欲大喊,口中那句“殿下”刚到嘴边,却见钟煜落地,抬起那对漆黑的眼凝望着沈怀霜。

钟煜只觉耳畔生风,头脑嗡嗡,微微发热。

身体里的血流淌过筋脉,暖得近乎发烫。

沈怀霜答得耐心:“聚气聚时易,疏通难。你方才动作的偏差不小,挥剑梗阻就能看出。”

钟煜一句话卡在喉头。

他练剑多年,也算是佼佼者。

莱阳山庄剑法讲究一个“准”字诀,沈怀霜怎么会在分毫之间,看出他问题。

门口进来一个老太监,低下眉,行了一礼。

他手里提着沈怀霜来时带的木匣。

木匣长有八寸,书页卷边泛黄,书与纸全被装入了一个四周见方的匣子里。

沈怀霜拉了箱子的带子,背在身侧,压了几分出尘气,内敛从容的模样,一身青衣,还真如授课的先生。

“殿下,时辰到了。”

“落堂之后,你把调息经首章看完,只看这一页。我明日过来讲解。”

沈怀霜跨出殿门,在转角处,回头看了眼钟煜,少年迟缓地拿起了剑。身后窗户分割成细密的长条,栅栏似的,日光落在木头上,又如同漆上了金黄色的漆水,如同一尊金色的樊笼。

他看了好一会儿,又听身边老太监叹了声气。

两人离钟煜远些了,那太监道:“请仙师莫要怪罪殿下。文华殿规矩森严,咱们殿下卯入申出,正襟危坐,过午不歇息便要接着上策论、大学,骑射武功样样不落。”

“殿下对初来的先生挑剔,对自己更是。”

“还望先生赎罪。”

沈怀霜只问道:“殿下日日如此?”

纵使钟煜脾性急躁,那太监说起钟煜,忍不住叹道:“殿下上书房早,自四岁便开始如此了。可这忙归忙,殿下却是样样都做得好,是诸皇子中最拔尖的。”

“可惜……”

老太监摇摇头,白须晃动,垂眸,微凹的眼眶里露出委婉的神色。

那半句话被他吞了下去。

沈怀霜留神记着,回了自己府邸的书房。

他想到今日所试的剑招,找了许多宣纸,铺展在桌面上,纸上压着镇纸。

牙尺上镂雕刻着鱼兽,通身乌黑,镂空缀金。

沈怀霜拿牙尺度量了三尺的距离,挥毫画下一段圆弧似的线。纸张上落笔有笔直,也有曲折。

剑桩的雏形渐渐现于纸上。

几乎有一个高,圆柱似的一个头,八个臂膀,又分四个关节。

期间,他听闻皇后派人送了东西,又回书房。

傍晚时,他向打理府邸上下事的陈叔要了做木工的角尺,锯,凿子等物什。

忙完这些,府内已是寂静一片,笼罩了浓浓的暮色。

夜里,沈怀霜躺在床上,手背放在床沿上,凉意沁上来,微冷,像渗到骨头里。

他刚合上眼睛。

系统开口道:“周皇后高兴坏了,天大的心愿当日了结。她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要。”

沈怀霜不置可否:“论基础,他原本就不差。何况日后瓶颈还有许多,不过第一道坎。”

系统:“可之前没人有本事让小气运突破啊。”

沈怀霜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他听屋外草虫叫了几回,不再解释,只问:“钟煜早前为何会对武学一直佯装抵触?”

系统讶然:“你不讨厌他么?”

沈怀霜:“就事论事。他好武,好学,有天赋又肯琢磨,我自觉定然是有什么原因,叫他颓然给旁人看,否则他又如何出现在化虚境内?”

系统夸了夸,不往正面回答:“猜对大半。他嘛,身份特殊,既是大赵第一剑庄的血脉,又是大赵的皇族。他父亲为了权势找了江湖第一剑庄的人做老婆,没想过将来有天会甩不开。周琅华给小气运约束很多……做过很多件额,不太好的事。”

沈怀霜微微颦眉:“可钟煜为何能现身化虚境?那地方是有灵根的人才能去的。”

“机密。”系统神秘一笑,“那与你后面的任务相关,总不见得我都把事情讲透了吧。”

沈怀霜点了点头。

他面容生得清俊,褪却少年时的青涩,堂堂玄清门掌门,却甚少有人见过他睡时的模样。一身寝衣贴在袖口上,手腕露出被外,犹如羊脂玉,姿态安静,一动也不动。

当夜,他做了一场梦。

这梦境和这个世界有关。

黑水刺骨,铁锁阴冷。

他的双眼被黑布遮蔽蒙住,手腕上锁着沉重的铁链,微微一动,长久禁锢的腕骨刺痛,像放在火上灼烧。

他手无寸铁,无从挣脱。

呼吸时,沈怀霜能感觉到,他的肩上还有处旧伤,即使他看不见,他知道那旧伤是个血肉窟窿,空气都在骨缝里流过,他的痛感早就已经麻痹,一室寂静。

寂静和绝望就像无边无际的黑暗。常人被关在水牢,不出三日就会发疯。

沈怀霜变成了这个人,他心中并不慌张,像是旁观者,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忽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沉稳的脚步声在朝水牢深处欺近。

走路的人漫步在这地方,撩动长铁链,像置身闲庭。

沈怀霜被岸上的人细细打量着。那人的目光一寸寸挪动着,像是一匹恶狼在凝望。

“沈怀霜。”来人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铁链骤然被拉紧。

沈怀霜呼吸一滞,下巴忽然被死死掐住。

草虫叫到天明,梦境分崩离析。

晨光熹微的时候,沈怀霜醒了过来。

按时照着以往的作息,他该晨起练剑,但今日他躺在床上,哪怕心境不易起伏,此时背后也难免起了层薄薄的冷汗。

刚才梦里的人,是钟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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