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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兼爱如一

大唐双龙传 黄易 16926 2024-03-05 11:28:41

晨光照耀下,徐子陵卓立船首,欣赏南方秀丽动人的山水。

寇仲来到他旁,说道:“尚有两个许时辰,我可见到致致,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例如说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不!这太市侩了!该学宁道奇般谦虚点,说我特地到岭南来,是求取致致的宽恕。唉!这又似乎不太像我一贯的作风。咦!你为何不答我,我晓得啦!你是在想师妃暄和石青璇的问题,唉!这叫知易行难,我明知不该想尚秀芳,可是我的心却不争气。”

徐子陵没好气道:“人在刚起床后,总会乐观和积极些。世民兄仍未起床吗?”

寇仲笑道:“不要岔开话题,你的小脑袋想的是什么既积极又乐观的事呢?”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说道:“我在想石之轩常爱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就是‘入微’这两个字。”

寇仲一呆道:“原来你在想武学上的问题,算我错怪你。我也听石之轩说过,不过却是用来嘲弄我的功夫未到家。我也曾听宋缺提起过。哼!入微?指的究竟是什么?”

徐子陵朝他瞧来,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异芒,淡淡地说道:“那应是指一种与人身隐藏着的那宝库结合后玄之又玄的境界,只有像石之轩、宋缺那级数的高手始能明白的境界。”

寇仲一震道:“说得好,宋缺常说天、地、人合一,人不就是指这人身的宝库吗?有法而无法,得刀然后忘刀,天地人结合后,人再非人,那才算得上是井中月的境界。非虚非实,非真非幻。”

徐子陵动容道:“你这小子的刀法似乎有突破,至少在境界上比以前高些。”

寇仲道:“事实上我们很久没讨论和研究武学上的事,因为战争令我们没有那种闲情,心全放在千军万马的争战之道上。可是现在形势逆转,不是我自夸,宁道奇和我未来岳父摆明不再理世事,故而当今武林是剩下我们两个和老跋充撑场面,要应付的却是石之轩、毕玄、傅采林、宇文伤、尤婆子那种高手,若仍未能把握入微的境界,会仍像过去般落得只剩挨揍的劣局。”

徐子陵道:“我们必须先过宋缺这一关,才可抛开一切,专志武道。”

寇仲信心十足道:“只要让他老人家见到李小子,肯定能解开死结,宋缺是具有慧眼的人,否则不会看上我。”

徐子陵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样由我去见他,有点不妥。”

寇仲道:“那索性我们三个人直踩进磨刀堂去见他,来个奇兵突袭如何?”

徐子陵沉吟道:“这会是个坏的开始,我们绝不能让宋缺感到我们对他施用心术计谋,而应是以赤子的真诚,求取他的认同。”

寇仲叹道:“你的说法很有道理,那就让我们到磨刀堂外恭候他恩赐的接见,由鲁叔进去请示。我们则听天由命,唉!真教人头痛。”

两艘宋家的战船此时迎头驶至,宋鲁出现在与寇徐同行的船舰上,向驶来的宋家水师船打招呼。终于抵达岭南。

宋鲁待两船接近,腾空而起,落到甲板上,寇仲和徐子陵迎上去。

宋鲁神情古怪地说道:“我们入厅说话。”

李世民立在舱门外,见两人随宋鲁入舱,打个招呼,随他们入舱。

在舱厅围桌坐下,宋鲁道:“大哥早晓得你们到岭南来,这两艘船等待了一天。”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徐子陵道:“阀主是晓得寇仲到岭南来,还是清楚世民兄的事?”

宋鲁在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在桌面摊开道:“你们看吧!”

三人目光往信函投去,上面写着“带他到磨刀堂来”七个充满书法味道的字,没有上款,没有下款。

寇仲抓头道:“这是不可能的,难道风声外泄?”

李世民和徐子陵闻言色变。

宋鲁道:“正如小仲说的,这是不可能的!大哥是如何晓得的呢?”

李世民一震道:“难道梵斋主先我们一步去见阀主?”

徐子陵摇头道:“她并不晓得我们会到岭南去。”

宋鲁道:“我想到这可能性,所以问过他们,最近岭南并没有外客来访。”

寇仲吁一口气道:“管她有没来过,这样也好,可省去我们很多工夫,现在整件事全掌握在阀主手上,我们一起到磨刀堂恭聆他的指示好啦!”接着欲言又止,终没说话。

宋鲁微笑道:“玉致到了鄱阳去,今晚应会回来的。”

寇仲心中暗叹,今晚见到宋玉致时,他极可能再非宋家的未来快婿。

在宋鲁的安排下,三人坐上密封马车秘密登上山城,来到磨刀堂外。寇仲重游旧地,忆起于此受教于宋缺作出刀道上的突破,别有一番滋味。

宋鲁道:“你们进去吧!”

寇仲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暗叹,领路前行。徐子陵和李世民跟在他身后,均被磨刀堂的气势景象震慑,生出对宋缺崇慕之心。三人沉默地踏上磨刀堂的长石阶,过大门、抵大堂。

宋缺渊亭岳峙地立在磨刀石前,深邃不可测度的眼神先落在寇仲身上,然后转移到徐子陵,最后凝定李世民。三人连忙施礼问好。宋缺一言不发的负手往三人踱步而来,在李世民旁经过,至大门止,往夕阳斜照下的前园望去,淡淡地说道:“你们或会奇怪,为何宋某人竟能像未卜先知般晓得秦王大驾光临?”

寇仲背着他点头道:“我们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缺柔声道:“因为我收到梵清惠一封信,四十年来的第一封信,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寇仲直至此刻仍无法揣摩宋缺的心意,说道:“可是清惠斋主并不晓得我们会到岭南拜见阀主。”

宋缺轻叹一口气道:“清惠没有提及你们两兄弟会偕秦王来见我,只是提及当年往事,有关你们的只是寥寥数句,希望我能体谅你们的苦心。”说罢仰天再叹一口气。

忽然又踱步回来,从徐子陵那边走过,在三人身前十步许处背他们立定,沉声道:“若我猜不到你们会联袂来见我,宋缺还是宋缺吗?换句话说,若秦王不肯亲自来见宋某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寇仲一震道:“那么是有商量的余地哩!”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神光大盛,来回扫视三人,冷哼道:“你们可知道,现在你们立在我眼前,正是我和清惠四十年来暗中较量的决定性时刻,只要我一句拒绝的话,清惠立即输掉这场角力。”

三人均听得头皮发麻,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宋缺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地,竟露出第一丝笑意,油然道:“子陵凭什么认为秦王会是位好皇帝?”

三人同时生出希望,因为宋缺至少有兴趣认识李世民。

徐子陵心知一句答错,可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恭敬答道:“晚辈在很久前心中已产生世民兄会是个好皇帝的想法,回想起来,当是因世民兄的天策府俨如一个朝廷的缩影,在那里世民兄无时不和手下谋臣将士研究治理天下的方法,而在实践方面的成绩,更是有目共睹。”

宋缺喝道:“答得好!为君者首先要有治道,始可言实践推行。秦王请答我,你有何治国良方?”

李世民迎上宋缺可洞穿革木金石的锐利眼神,谦敬答道:“世民纵观三代以来历朝兴衰,得出一个结论,君主必须推行开明之治,纳谏任贤,以仁义为先,则人民从之。然而周、孔儒教,在乱世绝不可行;商、韩刑法,于清平之世,变为扰民之政。所以世民认为,要达到天下大治的目的,必须以仁义为本、理法为末,尊礼德而卑刑罚。”

宋缺讶道:“秦王推崇的竟是孔孟的仁政,确出乎我意料。那我再问你另一条问题,自古帝王者,虽武功足以平服我中土华夏,却从不能服戎狄,秦王在这方面有何独特与众不同之见?”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此可为从古至今谁都没法解决的难题,教李世民如何回答?可是若答不了,说不定三人会立即被宋缺扫出磨刀堂。

岂知李世民不慌不忙,从容答道:“我华夏自古以来,明君辈出,能嘉善纳谏,大度包容者,比比皆是。唯独在处理外夷上,均贵华夏而贱夷狄,令其心生怨恨,宁死不屈。世民不才,如能登上帝位,那时不论华夏夷狄,均兼爱如一。不服者征之,既服之后,则视如一国,不加猜防,可于其地置羁縻州府,任其酋为都督刺史,予以高度自治。此为世民愚见,请阀主指点。”

宋缺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世民。寇仲和徐子陵则心中叫苦,宋缺一向仇视外族,李世民如此见解,肯定与宋缺心中定见背道而驰。但两人同时心中佩服李世民,他们曾到塞外闯过,比任何人更了解汉族和塞外诸族间的仇恨,皆因中土君主贱夷狄贵华夏而起。所以李世民的兼爱政策,切中问题核心所在。

李世民感觉到异样的气氛,苦笑道:“虽明知阀主听不入耳,但这确是世民心中真正的想法,不敢隐瞒。”

宋缺一言不发的缓缓转身,迈步移至磨刀石前,从容平静的轻轻道:“寇仲告诉我,你为何有胆量带秦王来见我宋缺?”

寇仲叹道:“首先因为秦王狠下决心,肯扫除一切障碍,为苍生造福,而另一个先决条件是必须得你老人家首肯,否则一切作废。唉!现在的形势……”

宋缺截断他道:“不要说废话,我宋缺比任何人更清楚目前的形势,更没有丝毫怪责你的心,只会更清楚你寇仲是个怎样的人。”接着转过身来,正视李世民,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秦王是否决定诛兄杀弟、逼父退位?”

李世民全身剧震,垂首道:“世民答应少帅,绝不反悔。”

宋缺仰天笑道:“好!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可是你并没有其他选择,然而你如何收拾此残局?”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愕然,皆因他们从未想过收拾建成、元吉后的问题

李世民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切以稳定为最高目标,首先要实行宽大政策,凡肯从我者酌才任用,绝不计较是否东宫或齐王府旧属,且追封王兄王弟,一切以和解为主。”

宋缺徐徐漫步,来到李世民身前,淡然自若道:“秦王想得仔细周详。”

李世民颓然道:“正如阀主所言,世民是别无选择。”

宋缺仰望屋梁,双目射出缅怀伤感的神色,柔声道:“宋某人开始明白清惠为何会支持你。”

寇仲大喜道:“阀主肯考虑我们的提议吗?”

宋缺目光投往寇仲,说道:“事实上我早退出天下纷争,一切由你寇仲继承,拿主意的该是你而非我,何用来征求宋缺的意见?”

徐子陵道:“没有阀主首肯,小仲绝不敢妄行其是。”

宋缺淡淡微笑,凝视李世民,说道:“世民可以真正打动我的话,是视夷狄与我汉人如一的态度,这是宋某人没想过更做不来的事。所以我开始明白清惠说的我中土未来的希望寄于胡汉融合的新一代之语。我仍不知此法是否可行,却确知世民这想法为前人所无;而此亦正为世民超迈前古之处。究其因由,皆因世民为北朝胡化的汉人,夷夏之念薄弱,与宋某人大相径庭。”

寇仲见宋缺态度大为缓和,进言道:“阀主说过历史是由人创造出来的,那我们可否不理任何争议,凭我们的努力创造出天下大一统长治久安的盛世!让天下老百姓不论南北,均有安乐的好日子过呢?”

宋缺哈哈一笑,转身负手朝磨刀石走去,悠然道:“若论管治天下,寇仲你肯定及不上李世民,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李世民你要谨记着,得天下绝不可奢言仁义,那只是妇人之仁;但治天下必须仁义为先,施行德政。不能嫉胜己、恶正直,而须贤者敬之,不肖怜之。杨广之亡,你要引以为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论武功,谁能凌驾嬴政之上?可是至子而亡其国。天子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所以为君者必须以古为镜,居安思危,世民慎之。”

寇仲大喜道:“阀主同意我们了!”

宋缺油然转身,双目神光电射,淡淡地说道:“我是权衡利害,不得不作出与杨坚外另一个妥协。寇仲你有得天下之力,却无治天下之志,有世民代劳,自可令我安心。假若我摇头说不,天下势成南北对峙之局,致令外夷觑隙入侵,纷乱战火不知何时方休。说到底仍是清惠赢哩!若非因与宁道奇之战,有我宋缺主持大局,何事不可为?罢矣罢矣!天下事就交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处理吧。现在你们得到我全面的支持,可放手去完成你们的梦想。可是一天你们未能控制全局,此事必须保持秘密,去吧!我要独自一人静心思索一些问题。”

三人大喜拜谢,退出磨刀堂。

宋鲁早等得不耐烦,见三人面带喜色,奇道:“大哥竟肯点头?”

寇仲点头道:“阀主答应全力支持我们。”

宋鲁大喜道:“谢天谢地!”

宋缺的声音忽从堂内传出来道:“寇仲进来!”

寇仲呆了一呆,转身举步朝磨刀堂走去。

宋鲁瞧着寇仲没入门内的背影,说道:“大哥有什么指示?”

李世民答道:“阀主指示此事必须严保秘密,不可泄漏任何风声。”

宋鲁点头道:“你们该先避到船上,待小仲见过玉致后,立即离开。”

徐子陵和李世民交换个眼色,心中均涌起对宋缺崇慕之情,虽是初识宋缺,但宋缺高瞻远瞩的智慧,有容乃大的胸襟,深深打动他们。

寇仲来到正凝望磨刀石的宋缺身后,恭敬道:“阀主有何指示?”

宋缺淡淡地说道:“李世民这个人,我留心他久矣!”

寇仲想起封德彝,点头道:“阀主曾说过,除小子外,最欣赏的人是他。”

宋缺默然片晌,沉声道:“若我刚才一口拒绝你们的提议,你猜天下会是怎样一个局势?”

寇仲欣然道:“幸好事实非是如此,那时我只好继续北伐,而世民兄则被他父兄联手宰掉,跟着颉利大军南下,北方陷于四分五裂之局。”

宋缺缓缓摇头,说道:“李世民绝不会如此窝囊,他会以洛阳为基地,树立他的势力,凭他的声望政治武功,终有一天能统一北方,逐走突厥人。李世民有一项你及不上他的长处,就是坚持到底的耐性。若你不能一鼓作气的攻陷洛阳,你会因此输掉最后一场仗。所以若我不同意你们,你能否成功,只是五五之数,这还未把你的心魔计算在内。”

寇仲苦笑道:“阀主看得很准,若我得不到阀主首肯,只能勉强自己继续作战。可是自家知自家事,我再也不能像以前般心无挂碍的全心投入争霸之战去,而子陵也不会理我。”

宋缺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他,平静地说道:“坦白告诉我,你肯这样冒开罪我之险来求我,究竟有多少是为了玉致?”

寇仲一震垂首道:“至少占五成的比重,另五成是因子陵,至于其他则全无关紧要。我有信心可克服一切,我根本不怕塞外联军,亦不惧怕李世民,我有信心在李世民站稳阵脚别树一帜前把他摧毁,天下间再没有人能挡着我,因我已成功把阀主教导两人对垒的刀法,融合在千军万马争胜沙场的战法内。”

宋缺仰天长笑,欣然道:“寇仲毕竟是寇仲,你终成功建立战场上必胜的信心。难得是你对名位权力全无野心,玉致应为你感到骄傲,我宋缺亦后继有人。”

寇仲想起宋师道,忙道:“阀主当然后继有人,二哥他正在飞马牧场为商场主鉴定场内珍藏,短期内还会向商场主求婚,只要阀主钦准,将可缔结姻盟。”

宋缺双目神光倏盛,沉声道:“竟有此事?”

寇仲道:“此事千真万确,他们在长安一见钟情,可是因形势所限,未能进一步发展,现在一切障碍不再存在,自然是水到渠成。阀主不知我和子陵在此事上费了多少心思,令有情人可成眷属。”

宋缺雄躯微颤,点头道:“师道终迷途知返,此事你和子陵做得很好。”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密封的竹筒,交到寇仲手上,说道:“你代我把此信送给梵清惠,至于如何助李世民登上帝位,由你全权作主,我必须心无旁骛的全力疗伤,不能参与你们的事。去吧!李世民是一个理想的选择,清惠不会看错人,我宋缺也绝不会看错他。”

三人聚在船上徐子陵的舱房,心情大是不同。得到宋缺的支持,前路清楚明确,只看他们以何种手段策略,以达至目标。

坐于床沿的寇仲道:“我们之间首先要设立迅快秘密的联络网,好让彼此清楚对方情况,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世民点头同意,说道:“这方面没有问题,庞玉一向负责情报的搜集,只要他筛选手下,换上绝对忠诚聪敏者,可以达到少帅的要求。”

寇仲欣然道:“这方面我不大在行,鲁叔却是专家,让庞玉去见鲁叔,当可研究出最可行和有效的办法。”

李世民道:“返开封后,我立即遣庞玉来见鲁叔。”顿了顿沉声道:“你们能否秘密潜入关中是成败关键所在,这方面我可作出安排。”

寇仲微笑道:“如需你老哥帮忙,我们当然不会客气。不过我现在的想法是你目前不宜沾手这方面的事,那即使我们被识破,你仍可推个一干二净。我们会经汉中入蜀,表面则大张声势,有实有虚。实者攻打林士宏和萧铣是也;虚者则佯装分别进军巴蜀和襄阳,让人不致起疑。”

徐子陵提醒道:“我们曾进军巴蜀,忽然退走,必有人对此生疑。”

李世民道:“子陵不用担心,我们曾为此开会研究,只想到是因宋缺和解晖的关系,令宋家军暂缓攻蜀。”

徐子陵叹道:“我最担心的是石之轩此人智慧通天,识见非我和寇仲能及,只要给他稍窥得蛛丝马迹,说不定可推断出我们合盟的事,那时事情的发展,将不由我们控制。”

寇仲点头道:“石之轩确教人头痛,换成是别人,我们还可不择手段的先干掉他,对石之轩则此等方法全派不上用场。而要秘密遣三千精锐经汉中潜入关中,至少需两个月许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关系与行动绝对不可以曝光。”

李世民道:“纵使我回到洛阳,立即被父皇召返长安,我仍可以种种借口拖延十天半月的时间。”

寇仲皱眉道:“你曾拖延过一次,这回不宜重施故技,何况征伐刘大哥的事由你皇兄全权主持,你哪来拖延的理由。最糟是你老爹以违背皇命治你以罪,褫夺你兵权,这对我们的计划会是最大的祸患,所以你必须乖乖地听教听话,让你老爹无从降罚。”

李世民微笑道:“我忽然生出向往江湖草莽的生活情趣,自父皇登基,又将兵权予我后,手下均唯我之命是从,从没有人敢像少帅般对我说话,使我听得既感新鲜又有乐趣。”

寇仲欣然道:“你的心情比来时好多了!”

李世民真心诚意地说道:“我虽或会失去两个亲兄弟,但有你两位真兄弟补上,大家目标一致的为天下百姓竭尽心力,尚有何憾?”

徐子陵伸出手,沉声道:“一日是兄弟!”

寇仲和李世民分别探手,三手紧握一团,齐声道:“终身是兄弟!”

三人各自哈哈一笑,这才分开。

寇仲道:“无论如何,世民兄入长安之日,就是我和子陵抵长安之时,至不济可保世民兄和家人从宝库逃命。当然希望事情不会发展至那地步,且这可能性幸好是微乎其微。不论贵父皇如何讨厌你,也不敢在冰封期即过的危险时刻,冒大唐国四分五裂之险置你于死地,他只会逐步进逼,而我们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可否仍以司徒福荣作幌子入城招摇撞骗?”

徐子陵一呆道:“司徒福荣?那岂非硬是予石之轩一个揭破我们的机会吗?”

李世民早从李靖方面清楚此事,不致因此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云。

寇仲道:“此正为测试石之轩最直接的方法,看他会否念在青璇份上,不揭破我们,且可引蛇出洞。以石之轩的为人,兼之他又被以赵德言为首的派系排挤,该不会轻举妄动,到他来烦我们时,我们随机应变的和他周旋,来个大解决。他娘的!我寇仲现在真的不怕他。”

徐子陵沉吟道:“我们和石之轩的关系暧昧微妙,但这个险是否值得冒呢?一旦出事,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

寇仲道:“只要青璇肯到长安来,石之轩的问题将不存在。”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想她被卷进此事内。”

寇仲道:“那就告诉石之轩他女儿会到长安找你,这可是青璇亲口说的,童叟无欺。”

徐子陵道:“我们能瞒过可达志吗?”

寇仲颓然道:“那是没可能的。还有是毕玄,以他的眼力,只要看过我们一眼,无论我们如何装神弄鬼皆只徒惹笑柄。唉!只好偷偷摸摸,像耗子般昼伏夜出,又或索性躲在世民兄的卧房里,不过这既不能保护世民兄,且处于完全被动的劣境,大大不利我们的计划。”

李世民正容道:“两位可知在冬季长安惯例不会有任何马球的赛事。”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精神大振。

寇仲道:“这么说,我们只要能避开可达志和毕玄,可保平安。”

李世民不解道:“即使毕玄真的到长安来,你们遇上他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可达志则很难说,为何不先一步把他刺杀,一了百了。”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办不到,因为他是曾与我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还要求世民兄放他一条生路呢。”

寇仲道:“还有一个人不得不防,就是杨虚彦,幸好他少有公开露面,碰上他的机会不大。如若世民兄能提供他的行藏,我们会很乐意活宰他。凭我和子陵,或再加上个老跋,保证他一旦入局,任他练成不死印法或什么劳什子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亦插翼难飞。”

李世民断然道:“不冒点险,如何成大事?只要我们拟定可在种种不同情况下的应变计划,加上随机应变,定可逢凶化吉。试想你们有哪次是顺风顺水的呢?你们还可在南方营造种种假象,让人以为你们身在关外。”

寇仲哈哈笑道:“还是世民兄够胆色,熊就这么决定。从这里回梁都,有充足的时间让我们凑个诸葛亮出来。”

足音响起,宋鲁的声音在门外道:“小仲!玉致来了!”

寇仲浑身剧震跳将起来,见李世民和徐子陵呆瞪着他,挺起胸膛道:“情场如战场,小弟打仗去也,希望不用为国捐躯吧!”

宋玉致一身劲装,秀发在顶上拢起来结成双髻,下穿长马靴绑腿,背挂宝剑,显是刚从远地赶回来,甫下马立即来见寇仲。看到她倚桌静坐,一脸风尘的模样,寇仲怜意大生,忘掉静静避退的宋鲁,甚至忘掉此地之外的任何人与事,在她秀眉轻蹙带点冷漠神色的美眸注视下,坐到桌子另一边。两人目光纠缠。寇仲心中倏地翻起千重巨浪,想起以前种种,不论两人生死对决,又或千军万马对决沙场;什么个人名位权力荣辱,乃至一统天下成不朽的霸业,说到底仍是‘心的感受’,不会多一分,不会减一毫,问题在是否满足。而此刻他的心只盈满对眼前受尽自己折磨创伤的玉人,其他一切不关重要。

宋玉致淡淡地说道:“三叔不肯说你为何要到岭南来,定要由我亲自问你,值此风云四起的时刻,少帅仍有暇分身吗?”

寇仲一颗心“卜卜卜”的跳跃着,体内热血沸腾,若能令眼前美女幸福快乐,生命尚有何求?在这一刻,他衷心地感激徐子陵,若非得他当头棒喝,他寇仲会把中土弄得天翻地覆,分崩离析。现在既目标明确的将会与李世民以同一步伐达致天下和平统一,更可挽回宋玉致对他的爱,那可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生命最珍贵的东西。

宋玉致秀眉锁得更深,有些不耐烦的轻轻道:“少帅变成哑巴吗?”

寇仲强压下扑过去把她紧拥入怀,感受她香躯颤震的冲动,咽喉干涸沙哑着声音道:“致致不肯来见我,我只好到岭南来。”

宋玉致现出责怪的动人神色,嗔道:“少帅似不知身负重任,怎可随便丢下正事,不怕爹怪你吗?”

寇仲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这次到岭南来,是正式向致致求婚,因为前定的婚约已然作废,如今我寇仲再没有机会成为天下之主,只是一个平民,致致肯否委身下嫁,全在致致愿不愿意点头。”

宋玉致俏脸倏地转白,娇躯剧颤,说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发疯!爹……”

寇仲正心诚意地说道:“在我的生命里,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更清楚我渴想得到的东西,那就是和致致共度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写意美满生活。我立誓今后放下一切争逐霸业的行动,只尽心全力令致致得到最大的幸福和快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天我像个迷途知返的浪子,直至不久前,始晓得家乡在何方何地。从没有一刻,我更了解致致不愿岭南被卷进天下纷乱的大漩涡的想法,因为我正身在其中,深切体会到未来种种令人惧怕的可能性。”

宋玉致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咬着下唇,好半晌后垂下螓首,低声道:“不要胡闹,少帅以为现在仍可抽身而退?”

寇仲道:“为了致致,我可以做任何事。在这艘战船上,除我外尚有子陵和另一个致致怎都猜想不到的人。”

宋玉致愕然朝他瞧来,掩不住讶色,瞪着他道:“你竟是认真的!”

寇仲长身而起,移到她身旁,单膝跪下,左手按胸,右手握上扶手,凝望宋玉致道:“事关我们的终身幸福,我怎敢胡闹?那个你猜不到的人将会是未来统一天下的真主,我和子陵会用尽一切努力办法助他登上帝位,因为我们深信他是当皇帝的最佳人选。”

宋玉致口唇轻颤地问道:“他是谁?”

寇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李世民!”

宋玉致娇躯剧震,说道:“爹怎肯答应?”

寇仲沉声道:“我们得到他老人家全力支持。”

宋玉致娇躯再颤,双目涌出热泪,探出抖颤的手,抚上寇仲的脸庞,呜咽道:“寇仲!啊!寇仲!你……”

寇仲珍而重之的以双手捧起她香软的玉手,嘴唇轻柔地亲吻她掌心,魂为之销地说道:“我的老天爷,原来能令致致感动至忘掉我以往所有过失是这么动人的一回事,待长安事了后,我就回来和致致洞房花烛。”

宋玉致犹挂喜泪的俏脸现出红晕,一脸娇嗔的神态说有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垂下螓首,啐道:“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寇仲得而复失,本是一脸失望地瞧着被宋玉致收回去的玉手,旋即嬉皮笑脸道:“你宋二小姐若不嫁我,试问谁够胆子娶你?因那要过得我寇仲手上的井中月和少帅军才成。且未来的皇帝又是和我寇仲肝胆相照,恩怨交缠的兄弟,你不嫁我嫁谁?相信我,我们会是天下间最好的一对。”

宋玉致白他一眼道:“看你哩!仍是那副德性,大言不惭。”

寇仲感到身上每个毛孔不约而同的一起欢呼,他终于得到宋玉致。他对此曾陷于绝对的失望,深受有心无力的感觉苦苦折磨,现在本似没有可能的事终于发生,宋玉致从未以这种神态和他调笑。哑然失笑道:“这正是小子独到之处,晓得二小姐你正为人人对你一本正经的打躬作揖闷得发慌,所以小子投你所好,否则如何能赢得你的芳心呢?唉!我要走哩!让我唤子陵和秦王过来与你打个招呼如何?我可否把你介绍成本人的未婚娇妻?”

宋玉致倏地从椅内飘起,落到出口处,盈盈别转娇躯,泪渍犹是未干的俏脸现出又喜又羞,又没好气的苦恼而喜悦神情,柔声道:“致致什么人都不想见,好好地活着回来见我,勿要逞强,一切以大局为重。知道吗?寇少帅!”说罢一阵香风般去了。

寇仲与李世民和徐子陵在梁都分手,李世民和徐子陵继续北上。李世民当然要赶回洛阳,徐子陵则为宋缺送信予梵清惠,并向她和师妃暄报告最新的情况。寇仲甫登码头,来迎接他的虚行之和宣永均一脸凝重神色。

寇仲踏蹬上马,在亲兵护翼下朝城门驰去,问两人道:“是否有很坏的消息?”

宣永沉声道:“刘黑闼给李建成杀了。”

寇仲色变失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的虚行之叹道:“刘黑闼围攻魏州,城守田留安看准刘黑闼缺粮,闭城坚守,待李建成派兵来援,刘黑闼因粮草问题,更怕李建成和田留安里应外合夹击其军,撤往陶馆,一边背水立阵,一边在永济渠上架桥,唐军尾随而至,刘黑闼大军渡桥时中途桥折,令刘黑闼损失惨重。当刘黑闼率领余部抵达饶阳,那饶州刺史诸葛德威假意出迎,当刘黑闼入城时,以伏兵四起突袭,刘黑闼受创被擒,诸葛德威执刘黑闼投降唐军,李建成遂斩杀刘黑闼于洛州,还把他的首级送返长安。同一时间李神通和李世勣攻打徐圆朗,后者孤立无援下弃城逃走,途中遇害。刘军是彻底垮台了!”

寇仲双目涌出热泪,仰望夜空,说道:“刘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不杀诸葛德威和李建成,誓不为人。”

诸葛德威是刘黑闼的拜把兄弟,当年随刘黑闼在荥阳城内与他们相遇,大家的交情从那时建立起来。当时双方共六人,包括素素在内,现在只剩下他、徐子陵和狼心狗肺、卖友求荣的诸葛德威,能不教人感慨激愤。

穿过城门,蹄声乍起,两骑迎面冲至。寇仲抹掉泪渍,定神一看,赫然是纪倩和恢复女装打扮的小鹤儿阴小纪,两人神采飞扬,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阴小纪的美丽竟不在纪倩之下。寇仲勉强压下心中悲痛,迎了上去。

徐子陵在开封附近下船,从陆路赶往净念禅院,李世民则由守候的唐室战船载返洛阳。

夜空开始雨雪飘飞,徐子陵在一望无际的雪原放步疾掠,虽处此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他的心却是一团火热。经过这么多年来的转折,他终可毫无愧色的面对心爱的师妃暄,肯定地告诉她自己没有令她失望。

他虽不能与师妃暄结成鸳侣,却可为她完成心愿和师门的重托。而他们间的爱是真实地存在双方内心深处,既伤感又美丽,正因没有结果,所以自有其永恒动人的滋味。对他们来说,这该是最好的结局。任何妄求只会带来灾祸痛苦。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咯!咯!”跋锋寒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少帅请进!”

寇仲推门入房,叹道:“应付那些堆积如山,陆续而来的文件,比应付千军万马更头痛,到此刻才有时间来拜见你老哥,轻松一下。”

盘膝坐在床上的跋锋寒瞧着他在床沿坐下,淡淡地说道:“边不负完蛋了!”

寇仲一震道:“成功啦!你有没受伤?”

跋锋寒若无其事道:“他当时陪林士宏出巡,要刺杀他怎能不付出些代价,终于了结琬晶的一桩心事。”

寇仲道:“我们似乎开始有点运道了,宋缺答应支持我们。”

锋锋寒动容道:“这确出乎我意料,我还以为你会碰壁而回的。”

寇仲道:“关键处在我们抵岭南前宋缺收到梵清惠给他的一封信,使他肯接见我们,而李世民确是了得,对答如流,充分显示他当未来真主的资格和才干。”

跋锋寒沉声道:“你的刘大哥给奸人害死了。”

寇仲双目杀机倏现,说道:“李建成因此事声威大振,李渊召李世民回长安好褫夺他兵权一事已成定局。我们必须立即赶往长安,用尽一切手段办法以保着这未来帝主。据李世民说,在李建成提议下,李渊会正式邀毕玄到长安来,这摆明是针对李世民的厉害手段,前路尚多荆棘。”

听到毕玄之名,跋锋寒双目神光大盛,没有灯火的房内仍见闪闪烁动,平静地说道:“你有什么部署?”

寇仲道:“我准备在宝库内密藏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凭宝库内的武器举事,发动突袭,以雷霆万钧之势把长安的控制权夺过来。”

跋锋寒皱眉道:“三千人是否太少呢?即使加上李世民的亲兵,仍不过是六千许人,只李渊的禁卫军已有数万人,还未把长林军计算在内。”

寇仲道:“三千人是宝库可容纳的人数极限,且要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关中,人数愈多,愈易泄露行藏,刚才我便是和雷大哥等反复研究这方面的难题。”

跋锋寒道:“这三千人必须是一等一的好手,忠诚方面更要绝对没有问题。照你看,须多少时间来完成部署?”

寇仲道:“最少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件事告诉你,傅采林亦会来长安。”

跋锋寒露出笑容,说道:“事情似乎愈来愈有趣,再加上个神出鬼没的石之轩,这场仗将会是我们最艰苦和最没有把握的一场硬仗。”

寇仲苦笑道:“明天我和你,加上侯小子、阴小子,出发往巴蜀,经汉中入关,这里其他的事,交由雷大哥和行之负责,希望老天爷确站在我们的一方,而李小子真的是真命天子。”

跋锋寒淡淡地说道:“最后的胜利将属于我们,我有克服一切的信心。”

寇仲心神飞越到伟大的长安城内,耳鼓彷似响起千军万马厮杀呐喊的激烈战斗声。

跋锋寒双眼亮起智慧的燄光,沉声道:“还记得‘杨公宝库、和氏宝璧,二者得一,可统天下’这首歌谣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记得,只在字眼上有一字半字之差,意思则一。”

跋锋寒道:“和氏璧由你我和子陵三人瓜分,杨公宝库目前更是我们最重要的筹码。我们并非二者得一,而是两者兼得,假设这就是天命,天下不是由我们所得还可落在什么人手上?”

寇仲欣然道:“二者得一,确可统一天下,像李小子现在等于得到宝库,所以天下将是他的。我们两者并得,似过分了些,所以只能间接透过他去得天下。真有趣。但想想则教人心寒,难道确有天命这回事?”

跋锋寒点头道:“宝璧见光即死,故有等于无,而李世民却是真的得到宝库。师妃暄的看法很准,你们中土天下的未来是属于胡汉混融后的新一代,你和子陵虽是纯粹的汉人,我却是胡人,我们同心合力,是另一种的胡汉合一。”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说道:“你该是汉化的胡人才对,因你厌恶本族人那种掠夺残忍的作风,所以到中土来寻求文化上的答案,很多时我已完全忘记你胡人的一面。更精采是李小子是胡化的汉人,令民族的界限变得模糊。宋缺指出李小子正因胡化颇深,故对塞外诸族能行兼爱的政策,此亦为其超越宋缺之处。”

跋锋寒低念念一声宋缺后,缓缓道:“我尚未有机会问你关于岭南之行的情况细节。”

寇仲道:“与宋缺的见面,是个没有废话的对话,李……”

跋锋寒笑道:“我只关心你和宋玉致的事。”

寇仲微一错愕,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她对我完全改观,忘记我以前所有过错,至少没半句拒绝的话,还要我保住性命活着回去见她。”

跋锋寒道:“尚秀芳又如何?”

寇仲神色一黯,苦笑道:“我不敢去想,想又如何?”

跋锋寒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你难道没想过兼收并蓄吗?”

寇仲发呆片刻,叹道:“这方面我和子陵想法接近,心中的爱只能投在一个人身上,否则对方心中只有你,而你心中却并非只有她,这是不公平的。”

跋锋寒道:“你的想法与众不同,但我却是从剑道领悟到同一道理,只有专志于一,始可达到剑道最高境界,爱情亦然,三心两意的话,绝不能体会到爱的真谛。”

寇仲道:“多谢老哥这番提示,人生难免有遗憾,唉!”

跋锋寒微笑道:“这种事决定后不要多想,晚了!不如我们各自寻梦,明天我们将起程往长安,看看天下是否真的由我们去决定其未来的命运。”

净念禅院登山的山门出现在雪粉飘飘的前方,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一身素白外罩长浅黄披风的师妃暄悄悄立在门旁,似在恭候他的来临。

师妃暄一阵风般在他身旁掠过,说道:“随我来!”

徐子陵像中了仙咒般追在她身后,掠过雨雪飘飞的草原,来到一座小山之巅,与她并肩而立,前方远处矗立着中都洛阳城,在风雪中仍能予人灯火辉煌的感觉。这不知是徐子陵多少次遥观此伟大的城池,可是均远比不上这一次的深刻,或者是因为师妃暄,又或者是因他为守洛阳差点送命的经历,更可能是因与李世民和解合作。他和师妃暄间再无任何心的障隔。

徐子陵苦笑道:“没有一刻我比现在更厌倦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的可怕日子,只恨如不坚持狠下去,天下将没有和平统一的一天,所以只好继续狠下去,直至世民兄登上帝座。”

师妃暄容色平静,美眸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轻吁一口气,甜甜浅笑,横他一眼,语带相关地说道:“天下没你们办不来的事哩!”

徐子陵从未见过师妃暄吁气甜笑像个天真小女孩的动人仙态,呆盯她好半晌后,说道:“坦白说,宋缺之所以肯同意,并非因我和寇仲有办法,而是因令师先行一步的信函和李世民本身管治天下的识见,打动宋缺,使他抛开成见,作出肯定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妃暄的目光绝对错不了。”

师妃暄深深凝望他,没有保留地表达出心中的喜悦,柔声道:“子陵啊!你还记得妃暄说过的情关难过吗?”

徐子陵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师妃暄是否要和他谈情爱呢?想想又该非如此,因为他清晰无误她正保持在“剑心通明”的境界上。点头道:“怎敢忘记?”

师妃暄现出一个没好气的动人表情,哑然失笑道:“有时我真的觉得你颇有寇仲的作风。”

徐子陵从容道:“我和他有同一的背景和出身,江湖习气会不由自主在某些情况下显露出来。”

师妃暄欣然道:“我们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好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的。”

徐子陵因师妃暄出奇地平易近人而生出奇妙和受宠若惊的感觉,点头道:“请妃暄引路。”

师妃暄别转娇躯,朝北面丘坡走去,漫不经意道:“可以告诉我有关石青璇的事吗?”

徐子陵苦笑道:“若我不是深悉妃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会误以为妃暄是在试探我和她的情况。”

师妃暄淡淡一笑,别过俏脸白他一眼,说道:“记得那句差点令我万劫不复的话吗?”

徐子陵洒然道:“当然记得,只是从没想过万劫不复这形容词,更没想过对妃暄情况会严重至此。”

师妃暄柔声道:“你可知为何有那句话?”

徐子陵平静答道:“是为青璇说的,对吗?”

两人离开小山,在雪原朝洛阳的方向漫步。师妃暄凝视风雪迷茫处掩映透来的灯火,轻轻道:“这个你早弄清楚,我指的是我为何会为石青璇给你这么的一个忠告?”

徐子陵摇头道:“直到今天我仍不明白,依妃暄一向行事的风格,该不会介入这类儿女私情上,何况是别人的儿女私情。妃暄不介意我说得这么直接没有顾忌吧?因为对你更大逆不道的话我早说过。”

师妃暄徐徐而行,说道:“当日子陵击杀‘天君’席应后,不告而别地匆匆离开巴蜀,妃暄只好到幽林小谷告知石青璇,当她见到我时,蓦然整个人变得轻松自如似的,妃暄直觉感到她是因你徐子陵不是与我一道离开而放下心事。更从而掌握惯于隐藏心内感情的石青璇对你是情根深种,所以在龙泉忍不住提醒你,因怕你是个不解她心意的大傻瓜,岂知却惹来自己的难以自拔。人家这么说,够坦白吗?”

徐子陵一震往她瞧去,失声道:“妃暄!”

师妃暄止步立定,目光投往洛阳城,雪粉不住落在两人身上,天地被雪彻底净化,远近树林变成模糊的轮廓。

师妃暄柔声道:“就是在这城市一座大桥上,妃暄首遇子陵,那时我心中生出微妙的感觉,我并不明白那与男女之情有任何关系,只感到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会不住在我心湖浮现没法忘记的人。后来你到净念禅院来找我,我站在禅院后山高崖遥观洛阳,当时想的正是在那里初识子陵的情景。”

徐子陵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师妃暄竟向他吐露真情。

师妃暄容色静若止水,淡淡地说道:“所以妃暄在龙泉始会破例介入你和石青璇间的事上,岂知因退反进,惹来焚身之祸,实非所料能及。不过妃暄没有丝毫后悔,因为对妃暄来说,龙泉的经验等于一趟轮回历劫的经验,是妃暄生命里最重要的片段,感受到全心全意爱上徐子陵的滋味,生的经验再无欠缺。若非有此爱的禅悟,妃暄可能永无机会上窥剑心通明的境界。现在妃暄再不须苦苦克制,一切任乎自然,所以厚着脸皮,探问你的私隐。”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的徐徐道:“妃暄肯向我吐露心声,我徐子陵将永远心存感激。生命同时包含永恒和短暂这两个极端而矛盾的特性,像眼前此刻,就有种永恒不灭的味道,但我们又晓得这一切均会很快成为过去,所以对妃暄坦承曾爱上我,我已大感此生无憾,若还贪心强求,只会辜负妃暄对我的期望。”

师妃暄摇头道:“我不是曾爱上你,而是直至此刻仍感到我们在深深热恋着,那是一种永恒深刻纯粹精神的爱恋滋味,永远伴随着我。妃暄虽不能像世俗般嫁与你为妻,但在精神上并没有分别。徐子陵啊!你可知自己是唯一能伤害我的人,妃暄曾为你感到伤痛,幸好一切已成过去,现在只希望你能像妃暄般把龙泉的爱恋视作前世的轮回,好好地对待石青璇,让她得到女儿家能得到最大的幸福。”

徐子陵仰望雪花纷飞的夜空,说道:“苍天待我徐子陵真的不薄,此刻就像在一个最深最甜的美梦至深之处,本身具备圆满自足的境界,不作他想。妃暄放心吧!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意,不会令你失望。”

师妃暄“噗嗤”娇笑,向他展露风情万种的一面,欣然道:“闲聊完毕,轮到我们谈正事哩!”

徐子陵洒然道:“正事?我竟全忘记呢!该由哪里开始?”

师妃暄往他靠过来,把尊贵的玉手送入他的掌握里,一切出乎自然地拉着他朝禅院的方向走回去,螓首轻垂有点儿不胜娇羞地说道:“会议由师尊主持,人家只负责带你到她身前去,徐子陵勿要说话,让我们静静走完这段路好吗?”

徐子陵感受到她的仙手在手里脉动抖颤,至乎感受到她全身的血脉,无有遗漏。他们间深刻真挚的爱正从两手相牵间来回激荡,哪还说得出半句话,乖乖随她起步,踏着厚厚的积雪,在白茫茫的风雪中携手迈进。

净念禅院知客室内,一身尼服的梵清惠看罢宋缺的密函,纳入怀里,神色平静的目光扫过坐在右边的爱徒师妃暄,再落在左方的徐子陵处,油然道:“阀主在信内提出一句很有深意的话,是我们的世界正不断找寻新的起点。当李世民登上帝位,高门大阀总揽政治和经济的局面势被彻底粉碎。李世民虽出身最有权势的门阀,却是因为破除门阀权势而始能得位,故门阀制度虽因他攀上巅峰,亦因他损毁破落,影响所及,魏晋南北朝至乎旧隋的最重要政治因素再不复存,新朝将有全新的气象。”

师妃暄问道:“宋阀主既有此看法,他本身有什么打算?”

梵清惠欣慰的微笑道:“宋兄是从来不受名位权势羁绊的智者,他会待天下统一安定后,解散宋家震慑南方的势力。”

徐子陵心中一震,更添对宋缺景仰之情。宋缺的做法确不负梵清惠智者的美誉。一天有宋缺在,又或寇仲、徐子陵仍在生,宋家的权势是绝不会出问题的。可是政治是无情的,大一统后的新朝不会容许有其他任何庞大武装力量的存在,所以当宋缺、寇仲等一一作古之后,仅存的宋阀倘仍保存雄踞一方的妄念,将会大祸临头,宋缺此着,确是目光远大,把未来对宋家子孙的灾祸化解于无形。

梵清惠道:“我特别说出此事,是希望子陵深悉此中利害。子陵在李世民登上帝位前,先一步告知他宋兄此一心意,会生出更大的效用。”

徐子陵明白过来,宋缺在仍可有力扭转乾坤、左右天下大局的时刻,决定这个有关宋阀命运的做法,比什么话都更有力地表示他对李世民统一天下的支持,使李世民去却耿在胸臆的心事。因李世民的得天下是因宋缺和寇仲大力相助,他对宋家自是感激,却也深存忌惮,宋家若由此坐大,会在他施政上生出严重的梗阻。新的朝代,自该有新的制度。宋缺这句话,正式宣布门阀制度的死亡。

梵清惠再淡淡地说道:“宋兄很多想法均是从刀道的刻苦修行中领悟出来,此着亦若如他天刀般大有一往无还的架式,只有如此才有机会永久的化干戈为玉帛,也了却我一件心事。”

徐子陵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论是宋缺或梵清惠,其思考方式均是从整个大时代和全局着眼,故能见人之所不能见,像他和寇仲便从没有考虑过李世民得天下后宋家势力会影响新朝的问题。

梵清惠又道:“宋兄在信中另有一个提议,若李世民成功登位,希望他万勿改变国号,仍须沿用唐号,如此对安定民心,可起关键作用。”

师妃暄现出罕见的娇痴神态,秀眉轻蹙道:“师尊啊!阀主在信中没提起其他事?”

梵清惠微笑道:“暄儿想知道?”

师妃暄美眸往徐子陵飘来,问道:“子陵想知道吗?”

徐子陵突然生出与师妃暄似是小夫妻打情骂俏的醉人感觉,她此刻只像向恩师撒娇的小女孩,虽然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意图去知晓梵清惠和宋缺间的私隐,却不得不表示与师妃暄有同一心意,只好勉强点头。

师妃暄嫣然一笑,白他一眼,大有“算你识相支持”的意思,转向乃师梵清惠道:“如今是二对一,师尊说吧!”

徐子陵涌起奇异的感觉,他对梵清惠的第一个印像是她没有摆任何斋主的架子,平易近人,到此刻他更感受到她们师徒间的亲昵关系。

梵清惠不但不以为忤,且微笑道:“暄儿既想知道,为师告诉你又如何?宋缺邀为师到岭南与他见面。”

师妃暄平静地说道:“师尊意下如何?”

梵清惠淡淡地说道:“在返静斋前,为师会到岭南一行。”

转向徐子陵道:“子陵对长安之战有多少把握?”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的唯一优势是借杨公宝库发动突击,所以必须一战功成,否则永无另一个机会。问题是长安目前的形势异常复杂,李渊得其他两阀高手的助力,实力倍增,若正面硬撼,只他的禁卫军便非我们所能消受,且长安宫城等于内长安城,攻打宫城跟正式攻打长安城没太大分别,所以实不敢有何自信。更何况对付禁卫及长林军外,我们发动时,毕玄和傅采林均大有可能身在长安,会更添变量。”

梵清惠轻叹道:“凡事有利必有弊,于今宁道兄和宋兄两败俱伤,无法于此关键时刻出力,重责将落在你们新一代的肩膊上,所以宋兄始有世界正不断找寻新起点的感慨。子陵勿要忘记你们最大的优势,除杨公宝库外,尚有少帅、秦王和子陵等你几个人的影响力,可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千万勿轻忽视之。”

徐子陵听得心领神会,颔首受教。

师妃暄轻轻道:“暄儿最担心的还是石之轩。”

徐子陵心头暗震,由于自己与石之轩因石青璇的存在而有着暧昧微妙的关系,使他对石之轩提防之心远没师妃暄般强烈。而事实上不论才智、武功、识见、阴谋手段的运用,天下能全面胜过石之轩的人根本不存在,如非有石青璇这破绽,在与石之轩的斗争上自己和寇仲早败下阵来。假设石之轩值此紧要关头,全力对付他们,他们肯定一败涂地。

梵清惠问他道:“子陵在这方面有什么看法?”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到长安后,第一件要办妥的事,是先要清除石之轩这障碍,否则一切休提。”

寇仲跨进灯火通明的内堂,雷九指、侯希白和阴显鹤三人围坐堂心圆桌,似乎正在争执。随在他身后的跋锋寒留在入门处,斜挨门廊,两手环抱,饶有兴趣地瞧着堂内四人。

寇仲来到侯希白和阴显鹤后方,探手搭上两人肩头,讶道:“你们吵什么?”

雷九指叹道:“我和小侯费尽唇舌,也不能说服他留在这里。”

侯希白苦笑道:“你与失散十多年的妹子重逢到现在有多少天?怎可贸然到长安冒险?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要令小鹤儿担心。”

雷九指愈说愈气道:“问他非去长安不可的原因,他却死不肯说。”

寇仲移到三人对面坐下,上下打量阴显鹤好半晌,哈哈笑道:“我猜到阴兄非到长安不可的原因哩!”

阴显鹤立即老脸一红。

寇仲拍桌喝道:“我真的猜中了!”

远在堂门处的跋锋寒叹道:“阴兄中了寇仲的奸计啦。”

雷九指和侯希白恍然而悟,寇仲第一句纯是唬哄阴显鹤,而因他脸红的反应,推测出真正的原因。

侯希白明白过来,哑然失笑道:“有个这么好的理由,阴兄何不早说?还要令我和雷大哥烦足半晚。”

雷九指向寇仲竖起拇指赞道:“还是你行。因为纪倩要回长安去,所以阴兄忍不得两地相思之苦。”

阴显鹤颓然道:“我正是怕你们这样调笑我。”

足音响起,小鹤儿像一头快乐的小鸟般直飞进来,经过跋锋寒时还向他扮个可爱的鬼脸,气喘喘的来到寇仲旁坐下,说道:“我要随寇大哥到长安去。”

阴显鹤剧震色变道:“你不准去!”

小鹤儿立即双目通红,含泪瞧着阴显鹤道:“玄恕公子要为父报仇,我怎可以不出力?不要小看我,我很懂得如何打听情报的。”

“噗!”众人往大门瞧去,王玄恕泪流满面地跪在内堂进口处,悲切道:“少帅请准玄恕随行往长安。”

寇仲瞧瞧小鹤儿,又望望王玄恕,皱眉道:“玄恕快起来!”

王玄恕呜咽道:“请少帅先答应玄恕。”

寇仲抓头道:“我忽然感到很不妥当,究竟是因何而起?”

跋锋寒悠然走过来,说道:“少帅感到不妥当,是有道理的。这次长安之战,其凶险处不下于千军万马对决沙场,只是把场地搬进城内去,同时包括巷战和攻打宫城的激战。打仗就有打仗的规矩,绝不能含糊,否则我们将输掉这场决定性的大战。”说到最后一句,在小鹤儿另一边坐下。

寇仲拍桌道:“锋寒说话例不虚发,果是句句金玉良言。”

小鹤儿泪花滚动的往跋锋寒瞧去,问道:“什么是打仗的规矩?”

跋锋寒淡淡地说道:“首先是上令下行,我们有天下最善攻的寇仲,最善守的李世民,肯定可拟出最完美的攻防战略,可是若上有命令,而下面的人各有自己主张,什么战略顿成徒然。所以一切行动及每个人的任务,均须由少帅分派,你可提出意见,却必须由少帅作最后决定,不得异议,否则如何能发挥我们最大的战力?”转向王玄恕喝道:“玄恕公子还不起来?”

王玄恕剧震一下,垂首起立,惭愧地说道:“玄恕知罪!”

寇仲道:“玄恕放心,我定会让你有出力的机会,但不必斤斤计较是否能亲自手刃杨文干或杨虚彦,整体的胜利才是最重要。否则我们纵能脱身或取得一时的胜利,天下仍势成南北或关中关外对峙的局面,百姓还不知要受多少苦痛!个人的恩怨在这种情况下理该放在次要的位置。”

雷九指点头道:“理该如此!”

寇仲往阴显鹤瞧去,说道:“我们采取分批前往长安的步骤,我、老跋和小侯先行,弄清楚形势,然后轮到阴兄和纪倩姑娘到长安,玄恕该是最后一批入城的人,小鹤儿须留在这里,乖乖的待我们控制整个长安后,再接你去与阴兄和玄恕聚首。”

小鹤儿欲言又止,终不敢再有异议。

众人松一口气时,宋鲁来了。寇仲知他有密事要和他商讨,遣走王玄恕和小鹤儿,恭请宋鲁坐下。

宋鲁沉声道:“二哥已晓得此事。”

众人同时心中暗震,宋智是宋阀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更是宋家内主战派的代表,他的同意与否关系极大。目光全集中到宋鲁身上。

徐子陵和师妃暄来到禅院山脚下,依依惜别。

师妃暄柔声道:“子陵晓得东大寺在哪里吗?”

徐子陵点头道:“就在玉鹤庵旁,我是在那里首次见李渊的。”

师妃暄道:“了空大师会在那里落脚,尽力助你们完成大事,只要你找到主持荒山大师,便可见到他。他的襌功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应可对石之轩有很大的威胁。”

徐子陵一呆道:“妃暄不打算到长安去吗?”

师妃暄俏皮地说道:“谁说过人家不去呢?不过妃暄要办妥一些事,始能起行,届时自然有方法见你徐子陵。”

徐子陵潇洒一笑,往后飞退,扬声道:“妃暄不用送了!长安城见!”

师妃暄瞧着他消失在风雪深处,掉头返回禅院。

宋鲁道:“没有人晓得大哥和他说过什么话。只知大哥把他召回去后,两人在磨刀堂内谈了个把时辰,接着二哥重返战线,与林士宏继续作战。”

寇仲松一口气道:“看来智叔该没有问题。”

宋鲁点头道:“应是如此。消息是玉致以飞鸽传书送来,还提到大哥有令,要我从宋家子弟和俚僚将士中精选一千五百人,与少帅军的精锐合组成长安之战的部队,这一千五百人首先要在忠诚上全无问题,其次必须是能以一挡百的好手。大哥还有提示,我们这三千精锐潜往关中,不可携带武器,以免暴露身份。”

雷九指欣然道:“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会为他们假造文件身份,以掩人耳目。”

宋鲁笑道:“何用大费周章,大哥已通知解晖,我们的人可获他发给的正式身份文件,扮作是巴蜀的商旅,如此更万无一失。”

寇仲喜道:“此中的细节,请鲁叔和雷大哥仔细研究,否则忽然间数千商旅从经汉中往关内的蜀道涌入去,教人看到仍是不妥。幸好人人武功高强,可攀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进去。”接着长身而起,说道:“明天起程的,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希望长安之战是中土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争。”又移到宋鲁身后,俯身低声道:“致致有否在信内提到小弟?”

宋鲁哑然失笑道:“差点忘了!她向你问好,这是破题儿第一遭。”

寇仲欢喜得哈哈大笑,心满意足的与跋锋寒和侯希白去了。

徐子陵朝洛阳的方向飞驰。

他曾多次在夜色掩护下潜赴洛阳,这次的感觉却特别不同,再不会有矛盾和犹豫,目标清晰明确,心底扎实。洛阳的灯火在风雪漫天的前方愈趋明亮,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丘坡上,徐子陵毫不迟疑的直迎过去,近三十骑发现他的踪影,奔下山坡驰至。

带头的是李靖,喜道:“子陵来了!”

双方在坡脚雪原会合,李靖与手下们甩蹬下马,在李靖指示下,四名亲兵为徐子陵换上唐军军服。

徐子陵问道:“情况如何?”

李靖道:“果如所料,皇上下诏召秦王返长安述职。”

徐子陵道:“有没有限制秦王回长安时带领的兵将人数。”

李靖道:“不但没有限制人数,还特别指示天策府的主要将领须随队返回长安,好让皇上当面论功行赏,李世勣也在名单上。”

徐子陵叹道:“这是要一网打尽。”

亲兵牵来战马,众人飞身登马,朝洛阳驰去。

《大唐双龙传》第十八册 终

大唐双龙传·第十九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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