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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永安宫

诡物收藏家[无限] 水兵洛 8710 2024-04-11 10:17:53

在这个副本里, 沈吉的确是极力表现得自己能抗事一般,做什么都很积极,因为他非常清楚, 继续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中办成任何事的。

听到馆长的评价,他脸色微红, 心里却仍旧紧张,拉起江之野被划破的手背担心地瞧过, 而后才道:“那你能不能听我的?”

江之野低头瞧他:“你想怎样?”

“李承宣并无治国之才,所谓起义无非是在利用老百姓的怒火罢了。”沈吉小心地朝屏风后看了眼, 轻声道,“如果真被他得手, 他只能成为一个全新的土皇帝,不会有任何建树, 所以不值得受到任何支持。”

江之野很耐心地颔首。

沈吉继续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想消解掉获麟的意义, 权力不是一把剑赋予的, 恰恰相反, 剑的意义是人赋予的。现在先帮我稳住李承宣, 他在农民军里不是势力最大的, 肯定会被我提出的条件打动,只要他被招安了,其他人我也能对付,你相信我。”

少年专注说话的时候,头上的金饰摇摇晃晃, 一双大眼睛亦是流光盈盈。

“我当然信你。”江之野又亲了下他的鼻尖, “真可爱啊,小皇后。”

沈吉正想阻止他逗弄自己, 江之野却稍微抬高声音表演道:“他们不会接受狗皇帝的诱饵,你太天真了,现在帮我们打开密道,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

说完,他便把沈吉按在座位上:“你好好想想吧,我晚上再来。”

“江统领,李将军让你过去。”

没过多久,便有农民军士兵前来通报。

江之野面无表情地点头,扭头就走出了房间。

*

现在离开地宫与敌人谈和,是个非常危险的选择,沈吉自己当然清楚得很。但他和魏文帝在地下守着那些大内护卫实在太被动了,现在想要在副本里掌握主动权,只能赌一把。

幸而李承宣和他想的一样,对于推翻大魏王朝并没有那么执着,仍然会被巨大的利益所打动。

当然,被软禁起来的沈吉并未把全部希望寄托于李承宣的回心转意,他很清楚,无论是玩家还是故事角色,在这副本里都是虎豹豺狼,千万不能对他们产生天真的想法。

待到天色渐晚,看守于房间内外的士兵渐渐放松警惕,沈吉便让绫华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料在屋内点燃。这种香料对于青鸟有极强的吸引力,加之现在风平浪静,受惊的鸟儿很有可能飞回永安宫,到时候抓住它们,便有机会求援了。

然而左等右等,天都黑了,虚掩着的窗外也没什么动静。

沈吉默默叹息,支着下巴在心里发愁:“这下可怎么办?”

梦傀:“你不是都想好了吗,把他们和获麟剑全部毁掉!”

“理想是美好的。”沈吉郁闷,“现实很骨感,不知道馆长能不能说服李承宣,你知道的,他威胁力有余,亲和力不足,玩家们都不太敢相信他的话。”

梦傀笑嘻嘻:“但我觉得,那个胧月倒有可能帮你。”

其实从胧月跳舞时,沈吉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总觉得这姑娘漂亮又灵动,定是不简单的,只不过没料到胧月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叛军的奸细。如若魏文帝当真好色,现在多半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梦傀:“老皇帝不可能是侥幸,他太会利用别人了。”

“别人现在特指‘我’呗。”沈吉啧了声,“有他在我肯定办不成事,他得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挂掉才行,但我真没动机对皇帝动手啊。”

梦傀:“为啥,你可以做武则天啊!”

沈吉无语:“武则天也有李治可以摆弄好不好?”

梦傀:“你有吴格予啊!”

沈吉没来得及回应这离谱的建议,便听到门口一阵笃定的脚步声传来,忙坐直了身体,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来者竟然是李承宣本人,他命手下送了些朴素的小菜,挥退旁人后,才大大咧咧地坐到沈吉对面:“请皇后吃顿晚餐,不算冒昧吧?”

沈吉早就饥肠辘辘了,此刻却不能跌份,只装出淡定模样:“吃不吃的不重要,李将军考虑好了吗?”

李承宣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光之后,又露出笑来:“本来我的想法和江统领一样,皇后既然出来了,不如便弃暗投明,不必雌伏于人下了,你将进入密道的办法讲清楚,我去擒了那狗皇帝,我们一起创造一番事业。”

沈吉面不改色:“这是不可能的。”

“江统领也说了,皇后是宁死不从啊。”李承宣像条狼狗似的打量他,“不知道真的假的,还是说皇后对自己提出的条件太有信心了?”

从这番交谈中,沈吉感觉到此人很像玩家,但并不认识自己和江之野的现实身份。他只淡笑了下:“我的状况和江统领不一样,他跟着皇上一无所有,你却给不了我更好的条件,所以我无法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李承宣点头:“很有道理。”

沈吉一脸平静:“不过这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李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我放你回去,你真能带回圣旨?”李承宣终于开了口,“你不会耍我吧?”

沈吉眨眼:“我耍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出来冒个被你杀死的风险?”

李承宣又喝了杯酒,决心道:“行,给你两个时辰,如果你拿的出圣旨来,我便暂且退出永安宫,后面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这家伙虽然不肯配合到底,但这种反应也算实诚。

沈吉点头:“好,但我还有个条件,秦大人是大魏的罪臣,我要带回去给皇上审,你们不能随便杀了他。”

李承宣并不算非常在意太傅:“行吧。”

正说话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细微的扑通声。

李承宣警惕地站起身来,走去门口质问:“什么动静?”

很快便有农民军的士兵过来报告:“有只怪鸟飞着飞着忽然被切断了脑袋,但没看到是谁干的,会不会是……闹鬼啊……”

沈吉趁机靠近,果然看到小小的青鸟头身分家,那血淋淋的断面平滑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让他眼熟的紧。

梦傀震惊:“地羊斋的阿丹也会这招!是傀儡!是吴格予!”

小机器人说对了,那家伙跳崖逃脱后肯定毫发无伤,现在潜伏在暗处做这种事,就是不想让沈吉寻得半点生机!真是恶心。

李承宣疑惑地望向面色发白的沈吉:“皇后认得这是什么吗?”

沈吉垂眸:“不详之物,李大人还是别摸了吧。”

*

虽然农民军行事作风极为粗鲁,但那李承宣还真是个行动派,他很快就放了沈吉一行人,还把五花大绑的太傅也押送而来,将他们送到指定地点后便威胁道:“两个时辰,我不会多等一刻,希望皇后记牢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吉吩咐宫女们,“走吧。”

李承宣故意没让江之野来,他和手下目送他走向黑漆漆的小路后,立即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盯好了地道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谁知一炷香后,尾随的探子便垂头丧气地回来:“将军,那皇后带人走过一条长廊,转眼就不见了,属下找了半天,根本没发现任何入口。”

“罢了,既然是狗皇帝逃命用的,肯定十分隐秘,下回还是得让人跟着才行。”李承宣吩咐,“你们几个守在这里,其余人继续在永安宫内外搜索太子踪迹,见到他必须活捉带回!”

周围士兵立即应声:“是!”

*

「观察者数量:234567」

「这个副本迷惑性太强了。」

「权力与个体的关系,很容易被扭曲。」

「如果令使真知道他自己是谁后,拿下这副本很容易。」

「他不会动手的啦,这是最后一次给沈吉吉喂饭了吧?」

*

却说沈吉成功潜回地宫后,一边安排人立即以酷刑审讯太傅,一边急匆匆地去与魏文帝汇报情况,希望从他嘴里撬出更多底牌和转机。

事实上魏文帝并不想让沈吉去谈判,听到他谈成了,也没显露多少喜悦之情,淡淡道:“那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见到肉便不会撒口,可别指望他们有什么良心。”

沈吉神色严肃:“皇上,良心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太子不知去向,太傅叛国通敌,江统领又已不再齐心,这里只剩下你我,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和几百年前打天下的祖先们不同,魏文帝一辈子都没吃过半点苦,让他琴棋书画头头是道,但真若想指挥两百多名大内侍卫杀出重围,必然全无可能。

瞧着魏文帝平静到几乎算是窝囊的表情,沈吉难免有些动气:“皇上,如果您真的不想争取了,就给我一句准话吧。我还想活着,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这句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魏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发脾气,不必太过心急。”

沈吉默默盯着他。

魏文帝说:“圣旨朕可以拟,但那李成宣绝不可信,他随时都会翻脸,你最好有些准备。”

沈吉:“我没准备全信他,但我总得寻找机会,一直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农民军正在抢修山路,等到修好了,李承宣有了更多人马,第一时间就要掘地三尺逼我们出来,能稳住他是件好事。”

魏文帝说:“修山路那些危机,倒是不足为虑。”

沈吉眨眼:“怎么讲?”

“朕已经告诉过你,前几日朕都在观天象,测凶吉。”魏文帝慢慢地喝着万两黄金一两的茶叶,喝的一脸寡味,“天火,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所谓天火的灾难现场,沈吉早在混乱中认真查看过了,按现代人的理解,那应该是巨大陨石落地所致的灾难。此刻听到魏文帝的话,他很是诧异:“之后还会继续发生?”

“天火倒是不会了。”魏文帝叹了口气:“但今夜必有暴雨成灾,龙柱已经塌了,到时候这永安宫啊,怕是和地狱没有两样,不肯走的人,都得死。”

所谓龙柱,是因永安宫地势高危,容易遭雷暴袭击,所以建筑师特意打造了龙形的巨大避雷针,以保证宫殿的安全。而今龙柱已倒,雷电交加之时要发生什么,的确是很难预料了,如今他有吃有喝地躲在地下,的确安全。

沈吉顿时感到恍然大悟,又觉得不能把命运交给偶然事件,更不想魏文帝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便坚持道:“原来如此,但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还是想办法让那李承宣停止攻击比较稳妥。”

魏文帝笑了下:“嗯,磨墨吧。”

*

得到册封李承宣为淮南王的圣旨后,沈吉又对皇帝好一番安慰劝解,直至确认他真没藏着什么奇兵,才准备如约去见叛军。

听到太监宣旨后,李承宣一脸得意,但未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他将圣旨仔细看过,方才满脸笑意:“皇后果然说话算数,臣领旨。”

此时夜色极深,又有大雨落下。

沈吉盯着他质问:“既然如此,淮南王是否可以交出兵权,停止干戈呢?”

“臣这就退出永安宫。”李承宣答非所问,“至于此处安危,就交由江统领来守护吧。”

果然,这家伙不见货真价实的好处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的。沈吉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只淡声说:“那就辛苦江统领了。”

李承宣拍了拍江之野的肩膀,而后还真呼喝着那些农民军列队离开了狼狈至极的宫殿,让暴雨洗去了此地弥漫不休的血气,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平静。

说是让江之野守卫永安宫,被留下的侍卫寥寥无几,显然是把他们全部囚禁于此的意思,看来李承宣对江之野的信任同样非常微妙。

馆长给沈吉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随自己去内殿商议计划。

*

恢复了死寂的永安宫有种阴森的气氛。

随着雨势变大,再无人在外活动,才有几抹奇异的黑雾在某处房顶上平白溢出,转瞬之间,吴格予变出现在了那里,矫健地跳到地面。

由于身上集合了太多傀儡能量,副本本身对他来说,从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要处理掉那些玩家,便可轻而易举地获得转机。

这次唯一不好处理的……仍是江之野。

吴格予揉了揉身上的伤处,目光阴沉地朝地宫走去了。

*

从天而降的雨水愈发汹涌,沈吉听到隐隐的雷声,心感不详。

他进到内室后,便挥退了绫华等宫女,无奈道:“皇上是不打算离开密道了,招安李承宣,更像是无法拒绝我的要求才勉强妥协的。”

江之野嗤笑:“李承宣也在观望,现在取决于山路修好后,到底有多少势力能够赶到山下,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我们的立场都很现实啊。”沈吉已经两天没有闭眼,疲倦地扶着头说,“你有没有看到吴格予那家伙?”

江之野递给沈吉一杯参茶:“他把青鸟都杀了,下一步,就是要杀人了。”

那个家伙在副本里都是如此暴力吗?先是消极地把情况搅合到一塌糊涂,等到可以自由行动了,就靠傀儡的“超能力”把竞争对手一个个除去?

沈吉默默地饮着茶,缓慢地琢磨着吴格予的问题。

江之野看出了他的疑惑,安慰道:“别担心,他的惯用伎俩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之后你别轻易离开我身边就好。”

确实,现在能制服吴格予的只有馆长。沈吉立刻抬起大眼睛:“他的身份很有用,但人只会制造麻烦,我们得控制住他才行。”

“要我做这件事也简单。”江之野俯身朝他温柔微笑,“但总该给我点奖励。”

每次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看到馆长的眼睛,沈吉都会感觉自己是个投机取巧的幸运儿,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沈吉从不自卑,也没想过非要证明自己。

他也朝江之野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特意带出来的伤药递给他:“你手上有伤,涂上药,伤口就不疼……唔……”

话都没说完,就被江之野气急败坏的吻住。

沈吉轻轻拉住他的衣服,等到终于被放过了,才颇有责怪地轻瞪。毕竟自己这角色只把他当成表弟,每每被如此对待,都能感觉到隐隐的震惊和不适。

江之野拿走伤药,又笑了笑:“多谢关心,那我也送你个东西吧。”

说着他便从旁边的柜子里端出把赤红色的长剑:“这是从吴格予的住处搜出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带走,肯定要想办法前来抢夺。”

获麟?!

沈吉惊讶地双手接过它,感受了下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力悠然而生。

【主线任务:带走获麟剑】

【行动】

【放弃】

要拿走吗?可被皇帝看到的话就要被没收了,吴格予来抢,自己也不一定能护住。可交给江之野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是大魏的叛徒了,淮阴王可以受封,但江之野是不会受到皇上原谅的,叛臣举不起获鳞……

过度矛盾的心情让沈吉犹豫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直至绫华的声音响起,才把他的神志召唤回故事当中。

“皇后,地宫那边好像有奇怪的动静,我们要回去看一下吗?”

沈吉立刻将获麟握在手里,皱眉侧头:“坏了,吴格予去找皇上了!”

*

所谓帝王,当然象征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总是受到远超现实的神化,让大家忘记了那些掌握着权力的帝王,本质上也无非就是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罢了。

当沈吉带着江之野一众人赶回地下茶室时,只撞见魏文帝被抛在地上的尸体。

江之野反应极快,他早就听到了回荡在地下的喧嚣:“他还没逃出去,你们就留在此处等我吧,不要随意走动!”

沈吉点头,抱着获麟剑慢慢蹲下,望着魏文帝死不瞑目的脸旁,叹了口气说:“原来皇上驾崩时,表情也是这么惊恐慌张的,我还以为他藏着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呢,是我的想法太软弱了。”

“皇后。”绫华小声安慰,“节哀啊……”

沈吉站起身来:“算了,先把他扶到床上去吧。”

几名宫女不得不行动起来,不知道是抬着个血淋淋的尸体太可怕了,还是眼前的状况实在令人绝望,她们竟先后哽咽着哭了出来。

沈吉不觉得她们的表现有什么可生气的,反而感觉荒诞可笑,便只持剑那么瞧着,一点忙都不在想帮。直至忽有个人被从外面丢了进来,才猛地回神:是失踪了一阵子的吴格予。

此刻他已被馆长搞得满身是伤,再不见那副锦衣华服的体面模样,只一双眼睛还是雪亮的,抬眸充满讥讽地看向沈吉:“原来这就是你每次赢得心印的办法吗?靠着这怪物淌平副本?我还真是冤枉我弟弟了。”

在抓他回来的路上,江之野便已死死地捆住了他的手脚,吴格予骂人的时候不断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

沈吉没兴趣和他对骂,摆手吩咐:“好吵,嘴也堵上。”

跟在旁边的侍卫们立刻动起手来。

江之野趁机走到沈吉身边,低声说:“你方才带了太多人来这边,入口位置已经被暴露了,李承宣不会不知情的。”

对啊,皇帝死了,那李承宣会不会趁乱……

【主线任务;毁坏获麟剑】

【行动】

【放弃】

这个系统通知当真吓了沈吉一跳,但他转念便意识到,皇后产生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获麟是大魏皇室权力的象征,现在皇帝已死,太子又是戴罪之身,外有强敌虎视眈眈,继续这么下去,剑很可能落在李承宣手中,那还不如毁了!

可没了获麟剑,茶室外那些大内侍卫,还会听他差遣吗?

沈吉淡淡侧头望向门口,终究是没有草率动手。

压力十足的副本故事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更明显的骚动随即便自门口方向传来,定然是李承宣那些人卷土重来了!

【主线任务:应对农民军】

【殊死抵抗】

【假意臣服】

沈吉立刻扭头望向江之野,两人眼神只交换过一秒,馆长便动作矫健地一把夺走获麟,将它生生地架在沈吉脖子上,抬声喊道:“皇后在我手里!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

事实上,李承宣当然不是个见到圣旨便忘乎所以的傻瓜,他暂且离开永安宫有很大程度是在演戏,毕竟那些贵族劣迹斑斑,什么圣旨?到头来很可能是张空头支票罢了,倒不如故意卖个破绽,瞧瞧他们想要如何来得靠谱。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刚撤军这么短的功夫,魏文帝就挂了。那太子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无法理解。

李承宣带着犹如废纸一张的圣旨匆匆杀回,见江之野无情地驾着沈吉,又引手下带出了鼻青脸肿的太子,不禁在地宫门口露出笑意:“江统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这次可是件大功。”

江之野把沈吉推到众人中间:“皇后,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时刺目的闪电划破天空,将所有人的面目都照得雪亮。

*

在没有任何成本的状况下,便得到了皇后与太子为人质,还有御用的获鳞剑可以摆弄,这天大的好事让李承宣极为膨胀。

他带着一众人马返回偏殿,竟于这金碧辉煌的地方升起篝火来烤干衣服,同时得意地追问:“山道什么时候能修上?”

其属下报告:“若是暴雨稍歇,三日内必可通行。”

沈吉被人持刀威胁着站在旁边,闻言倒是稍松了口气:按照魏文帝的说法,这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的,更有猛烈雷暴的危险。

李承宣不屑地瞥他:“皇后,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态度,你打算让我逼你跪下吗?还傻站着干什么?”

“下跪?跪下又能如何?”沈吉故作淡定,“先帝的圣旨一样是可以奏效的,淮南王,哦不,应该叫你李将军,翻脸实在太快了些吧?”

李承宣切道:“先帝?新皇帝是谁?这个弑父之人吗?”

吴格予被塞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但眼神依旧是无比恐怖的,甚至邪恶到了瞧不见人性的程度,对视后真把姓李的吓得噤声了片刻。

沈吉轻笑着继续忽悠:“弑君者怎么可以继承大统?我自有安排。”

“你来安排?”李承宣更加不信,“虽然你不是个女人,但你也不姓吴,这江山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吉平和回答:“这是大魏的江山。”

李承宣显然不见好处不想多说了,走到篝火边把玩了下获鳞剑,而后抬起眼皮冷淡道:“皇后还是省省吧,比起那些,你们更适合当我的人质。如果今晚你愿意跪下臣服于我,此后我必以礼相待,不然,我只留太子也一样。”

【主线任务:应对李承宣】

【保持气节】

【假意逢迎】

在这个副本里,沈吉和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半兵半卒可用,有的只是大魏皇后的身份,方才可以驱使那些宫人和大内侍卫,倘若现在没脸没皮地臣服于这个反贼,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思考过后,他淡淡回答:“我是大魏的皇后,气节二字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李承宣立刻拔出了获鳞剑。

沈吉更加嫌弃:“此剑乃国君之剑,为历代皇帝所拥有,你没资格用它杀我!”

“杀人,也需要资格吗?”李承宣立刻手腕用力,将剑尖抵在沈吉喉口,“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就去阴间找阎王爷告状吧!”

一直在旁围观的江之野立刻拉住他,低声劝阻道:“他是江家独子,如今大魏虎符在江家手中,切不可轻易得罪,没必要在这里惩口舌之快。”

李承宣严厉地瞪向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之野笑了下:“我表哥是正经人。太子嫉恨他已久,喜欢泼那些没来由的脏水,你何必这般在意?”

“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他,再背叛我呢?”李承宣直接把担心说了出来,“事到如今,我都有点摸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江之野表情恢复严肃:“我讲得很明白,我要犬戎亡国,等我们粮草充足,立刻辗转至北疆。”

“好吧。”李承宣暂时被他说服了,挥挥手道:“押皇后下去休息,至于这狗太子么,吊起来示众!”

沈吉淡声说:“我要为先皇换上丧服,送我回地宫。”

此刻整个地宫都在农民军的掌控下,李承宣并未起疑,只不屑地哼笑了声:“都说你是被逼做了皇后,现在看来,还挺乐在其中呢。”

沈吉没有回答,便被押送离开,临走时看了眼狼狈的吴格予。

要不要给他求情呢?沈吉心念微动,目光扫过这疯子之后,终还是无情的走了。

*

以目前的情况看,农民军突袭永安宫可谓是大获全胜,只要能够带着人质和获鳞剑全身而退,便足以制造一个可以攫取利益的乱世了。

得意的李承宣一直在偏殿喝酒庆祝,农民军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被悬挂在大门粱上的吴格予怒火中烧,几度试图动用体内的傀儡之气防抗,却因江之野在场而生生忍住:自白鸭山交手后,那男人所能掌控的能量变得更强势了,今日在地宫狭路相逢,自己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便被控制住,此刻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

时间流逝,门外大雨倾盆,门内杯盘狼藉。

始终没怎么动筷子的江之野见李承宣昏昏欲睡了,便站起身来。

谁知李承宣立刻睁眼:“你去哪里?我说过了,别想单独见皇后。”

江之野:“我乏了,去睡会儿,难不成你需要我在此守夜?”

“那倒不必。”李承宣又提了一杯,“辛苦,兄弟。”

“别动太子的绳索。”江之野不太信任他的智力,忍不住嘱咐了句,“他的身手你也见识到了,被他挣脱开你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承宣答应:“知道,我何时捅过篓子?”

吴格予目送江之野离开,自然开始不断施力。可他那傀儡之力微微一动,手腕上的绳索就会冒出几不可见的白光,而后便捆得更紧了些,着实古怪。

*

很多困在永安宫的人,这辈子都不曾见过那么大的雨,虽然宫内的排水系统已经无法及时将雨水排掉了,但好在这里地势极高,倒不会发生被淹没的危险。

又一声震耳的惊雷响起,与此同时,雪亮的闪电忽然照出了水洼中游过的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那是化成白猫的江之野。

它动作比天上的闪电还要更快些,蹭地一下便钻入了地宫的隐秘入口,直朝沈吉所在的房间飞奔而去。

*

自进入副本后,沈吉已经是第三天没有合眼了,他再难维持容光焕发的模样,正在绫华的陪伴下,依靠在床榻边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一个湿漉漉的小爪子轻轻地戳到了他的脸上,吓的沈吉瞬间惊醒,在对视上白猫金色双眸的同时,立即将它藏到了身后的被子里,而后抬声吩咐站在旁边的绫华道:“去厨房帮我煮碗参汤,感觉像是着凉了一般昏沉。”

绫华羞愧地睁开眼睛,慌张答应道:“是,皇后请稍等片刻。”

沈吉目送她离开时,白猫已经露出头来低声说道:“这故事比想象中发展的更加迅速,现在状况对我们不利,你有什么想法吗?”

从前的副本中,江之野更多的态度是让沈吉听从他的安排,以保护沈吉不受伤害,但在永安宫内,他几乎完全按照沈吉的意思所行事,实为难的。

沈吉知道,馆长因天垣和心印的事,也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所以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成长、肩负重担。沈吉不敢让他失望,轻声道:“活下去并不难,逃出生天也不难,但那都不对,我要掌控这里的局势,并且达到进一步掌控天下局势的程度,才可以摆脱获鳞的控制。”

白猫安静地聆听着他的话语,时不时微动下尖耳朵。

沈吉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现在可能要牺牲你了,因为没有青鸟可以送信,永安宫里有机会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

江之野对于“猫猫队立大功”的委托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却并不同意这个想法:“李承宣和你一样,都想利用吴格予的太子身份去网罗更多利益,所以他绝对不会杀掉他的,我若离开,吴格予必然要翻脸,到时候你很难与他抗衡。”

“就算他比吴弥尔厉害很多倍,我也不怕他,我觉得吴家人伤不了我。”沈吉回想起沈奈那奇迹般的保护之力,坚定了信心,“再说他也不过是无数挑战中的一个罢了,没必要被他搞乱阵脚,我一定会让他变成我的工具。”

就算不论副本内的身份,那个吴格予恐怕自出生起,便被吴家训练为使用心印力量的恶魔了。在他所生活过的二十余年的时间里,几乎已经忘了人性为何物,是与沈吉截然不同的存在。但又偏偏是这样平凡善良的沈吉,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吴弥尔挫败了,也许他还真能在吴家人面前继续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白猫犹豫过后,终究是坦然答应了:“好,我去替你调来飞虎营。”

沈吉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亲笔信和自己的腰牌一起交给他:“不去飞虎营,他们很肯能趁乱簇拥新王,要调沈家的军队,说法我都准备好了,他们一定会来此营救我,那是我唯一的转机。”

白猫将可爱的爪子按在腰牌和信件上,它们立刻消失不见了,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沈吉依然觉得非常神奇,他眨了眨眼睛才继续道:“虽然魏文帝没有什么显出大智慧,但是他在观察天象方面还真的有一手。据他所言,今天很有可能会发生雷暴,到时候永安宫若灾难再现,我便要想办法反制住李承宣了,不然他一直逼着我当人质,就算飞虎营来了,我也仍旧是被动的。”

听到这话,白猫又凭空推出了一个玉佩:“在李承宣的队伍里,有三成是我的亲信,武功高强,你拿这个东西作为信物,他们便会听你调遣指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露出底牌。”

沈吉接过玉佩,便知道馆长已经将所有资源都交到自己手上了,他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却仍旧努力地露出微笑:“嗯,路上小心,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一定已经成功了!”

白猫抬起圆圆的脸,用湿漉漉的小鼻尖轻轻的碰了碰他的鼻子,然后才转身飞速跑离了这房间。两秒之后,困倦的绫华便端着姜汤摇摇晃晃地进了屋子,疲倦地说道:“皇后,参汤好了,您快喝点吧。”

“你喝吧,我听着你的声音有些哑。”沈吉无所谓的淡笑了下,将那玉佩藏入袖口,而后吩咐,“关注一下地上的状况,若有任何变故,立刻通知于我。”

绫华对他一直是非常忠诚和信任的,闻言不由认真了表情:“是,皇后放心!”

而后她又小声问:“皇后,我们……还有救吗?”

沈吉朝她微笑着眨眨眼:“我几时让你失望过,就算永安宫天翻地覆,你我不还是毫发无伤吗?”

绫华立刻表忠心:“我、我一定会拼了命保护您的!”

保护不保护,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沈吉已经没那么在意了,他开始全神贯注地在脑海里编排起自己之后应有的表现。

好久没出声的梦傀忽然打了声哈欠。

“你是故意的吧?”沈吉无语地在心里问道:“机器人也会困吗?”

梦傀叹息说:“你越来越像个沈家人了,我等的有些无聊嘛,我还是喜欢你最开始一脸懵懂、手忙脚乱的样子。”

沈吉想到了随时会爆发的天垣,想到了这是最后一个最关键的心印获鳞,心里难免沉重万分,失笑说:“我也喜欢最初无忧无虑的时候,但无论过去多么美好,既然已经发生过了,就完成了它的意义。我们都该向前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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