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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东花市

诡物收藏家[无限] 水兵洛 6661 2024-04-11 10:17:53

由于收容室根本就不存在那么巨大的展柜, 最后青铜鼎只能被摆在了宽敞的地板中央。

好在触角多如章鱼的时锈并不在意,它的幻影瞬间便冒了出来,懒洋洋地趴在鼎上:“这鬼地方怎么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让我在这里待着, 还不如直接毁了我。”

沈吉对它没有好感:“也行, 我问问馆长。”

时锈:“……”

平日里话最多的珀琅远远地嗤笑:“拽什么啊?食欲可是最低级的。”

时锈:“赌狗的三观都这么扭曲吗?”

嫣然呵呵:“缺乏自我认同的心印,可怜。”

最近几个心印已经逐渐熟悉了小主人的存在, 周围叽喳声渐起,沈吉只觉头痛, 立刻转身要走。

时锈忙追问:“你去吃石橄榄鸡了吗?”

沈吉回头:“去了,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的?”

时锈顿时得意:“只要是与食物有关的记忆, 我全都知道,所以你们所有人的秘密, 我也全都知道,很厉害吧?这才是我真正强大的地方。”

沈吉:“那你知道我家里人都去哪了吗?”

时锈立刻哽住。

沈吉又想走。

时锈赶忙说:“不过我知道有两个人要来东花找你了, 你得打起精神来!”

沈吉已见识到这心印的厉害:“谁?为了什么目的?”

时锈的触角甩来甩去:“没有好处, 我为什么要说?”

果然, 每个被关进来的心印都是这一套, 沈吉知道不能被这种东西拿捏住, 轻笑:“不说便不说, 我又有什么所谓?”

话毕他便走到嫣然的柜前,掏出个小玩意:“上次答应你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你拿着玩吧。”

随后沈吉放到展柜里的,竟然是从博物馆买来的唐代制式发簪。

嫣然飘动着围观:“的确不怎么样, 只是普通的银器, 随处可见。”

沈吉:“……”

嫣然又闻了闻:“不过,有爱情的味道, 很不错!我喜欢!”

沈吉:“…………”

嫣然美滋滋:“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上,我便把上次的答案告诉你吧。也许馆长与你的心情是相似的,不过嘛,你们天差地别、身不由己、难有善终!”

它本以为说完这些话,沈吉会大受打击,毕竟这是位经历如白纸的小家主。

结果沈吉却只是愣了愣,回答说:“我会自己去感受,剧透和预言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不信。”

看到嫣然吃瘪的青铜鼎哈哈大笑,收容室内顿时又是一阵喧嚣。

*

沈吉去安置心印的时候,江之野一直坐在院子的花树下,安静地翻着旧书等待。终见少年出来,他立刻将书册放到石桌上,起身问说:“东花有一场维多利亚时期的油画展,今天刚好有票,你要不要去看?”

梦傀:“哇哦,又找你玩,他不安好心!”

沈吉对美术当然是很感兴趣的,更何况还能与馆长一起出门玩,自然求之不得。

无奈他刚从那个石橄榄鸡店恢复了离奇的回忆,心里总是不安,正急着去寺里与星宇好好聊个清楚才行。

纠结过后,沈吉为难地小声:“改天好不好?”

江之野微怔似乎没想过他会拒绝自己。

沈吉含糊地解释:“我有点事情要做。”

回神的馆长微笑:“当然。”

沈吉这才摆手:“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江之野并未多做表示,目送着少年出门。待院落恢复无人,才问:“沈吉这两天在忙什么?”

花林晚仍在与花园植物奋,思索几秒后才用非常机械的语调回答:“宅家待着,只是今天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吃了顿饭。至于现在要去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饭?这个字立即让江之野联想到了青铜鼎,他把目光移向收容室:“我出去一趟。”

花林晚并不关心馆长的行踪,只听话点头,继续修剪本不该这个季节盛开的蔷薇。他白皙的手指忽被花刺扎到,渗出了血珠,却像没有任何知觉似的,再度摸进了更加繁茂的花枝之深处。

*

由于是白日的关系,寺庙仍在正常地接待信徒,导致这次混入其中容易了许多。

沈吉绕到后院,物色了位看着便很面善的小沙弥,拦住他温和道:“请问星宇大师还住在这里吗?”

小沙弥点点头。

沈吉立刻笑得人畜无害:“那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我有事情想来请大师指点。”

小沙弥客气地行李:“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梦傀:“还问那么多干吗?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呀!”

沈吉:“…………!”

幸好别人听不到这小机器人的胡言乱语,沈吉立刻自报了家门,然后便有些百无聊赖的站在寺院的角落,望着那些金黄与赤红相间的树,微微地走了神。

忽然得知父亲的消息,而且对方甚至还是本就相识的人,这事所带来的冲击的确微妙。

但沈吉并不气愤,也高兴不起来,他隐隐有种预感,事实一定不会那么简单,甚至很可能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

约过了几分钟,长身玉立的星宇便出现在了石路尽头,他仍用黑色的绸布蒙着眼睛,优美的嘴角始终浮着笑意:“小施主,有些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啊。”

沈吉原本感觉他是亲切的,但这份亲切之于一位父亲,实在是太冷淡了些,他并不想显出咄咄逼人的架势,所以也没见面就拆穿对方的身份,只点头:“挺好的。”

星宇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侧身为他带路:“你来得正好,临近春节,我得了不少其它寺院的素包茶点,不如你带回家吧,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

这话若之前听到,沈吉自然会受宠若惊,然而此时,却透着种难以描述的讽刺:春节,你知道这十多年的春节,我和外婆两个人是怎么过的吗?

他努力平静下情绪,垂眸说:“大师为何总是对我这么好呢?”

星宇不急不缓:“或是有缘吧,毕竟你是沈奈的儿子,我希望你开心。”

为何这人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来?!沈吉心有不解,情绪难免更加低落了几分。

随星宇走进了安静的会客室后,少年终于忍不住说:“之前有人给我邮来了妈妈亲手画的心印册子,她应该早不在人世了吧?也不知道送册子的人到底是谁。”

对此星宇没有显出多一分的诧异和好奇,伸手为他烫杯倒茶:“此事蹊跷,还是小心为妙。”

没想到这警惕态度竟与江之野如出一辙,沈吉故意说:“我思来想去,猜着没准是我爸送来的也说不定。”

正在倒水的星宇手微微抖了一下,茶汤瞬时溅到了木桌上,紧接着他嘴角的弧度便显得非常无奈,默默地坐到了沈吉旁边。

沈吉心里越发难受,一字一句道:“可惜完全想象不到我爸到底是谁,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当真离奇。”

论外表或气度,星宇都似得道高人,他肯定并非愚不可及,多半此刻早已从少年的话语中品味出了异样的情绪,却依然淡定说道:“无论你的父亲是谁,他都不会愿意你卷入麻烦之中,又怎么会给你送去那种东西呢?”

沈吉猛地侧头,默默地盯着星宇的蒙眼布,他忽然很好奇大师是否看得到自己的脸。

星宇语气平静:“虽然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凡事不要总往好处去想,否则人世种种,总归会让你失望的。”

沈吉脱口而出:“大师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星宇没再与他兜圈子:“小施主何出此言?”

沈吉不想在兜圈子了,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我遇见个很独特的心印,它能从人类对食物的印象,寻找到对过去的记忆。那心印今天指引我去了个间石橄榄鸡店,大师有没有去过?”

星宇是个何等通透之人?听到这话,便已经把沈吉的目的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他先是虔诚地双手合十扶住佛珠,而后才温和而干脆地承认:“当然去过,在那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妈妈,仔细算来,距离现在也有十五年过去了。”

果然是这样,他怎么就能波澜不惊呢?他觉得自己是个路人么?沈吉心里有火焰在烧,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努力维持体面的表情:“记忆中,我妈让我管你叫爸爸,这不会是真的吧?还是说,我记错了?”

星宇缓动佛珠:“虽不为真,但也非假。”

其实沈吉到这里来,就是想听他亲口解释清楚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没料到竟被如此敷衍,自然有些急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师看似堪破万物,却连自己亲生骨肉,都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吗?”

星宇朝着空气行礼:“贫僧想说个故事。信与不信,小施主自行定夺。”

尽管内心非常气愤,但无论如何大师都不像个会耍无赖的人,沈吉听星宇仍叫自己小施主,便知事情或另有蹊跷,他用尽力气平复下心情,放轻声音:“抱歉,刚才有点激动了,您请讲吧。”

星宇这才说:“我与沈奈是在追捕心印的过程中相识的,她是个充满魅力、值得任何人去爱的女子,只不过我心早已皈依佛门,并没有打算为了红尘返回俗世。”

没打算?那我是从哪来的?不要说是酒后乱性之类的拙略借口!

大师的话沈吉听来当然很不舒服,嘴唇也有些微微发抖。

梦傀吐槽:“好绝,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装什么世外高人呀!”

星宇继续道:“那时候沈奈在寻找一个非常厉害且特别的心印,我不知就里,只因与她同行而被卷入其中。小施主经历过几次副本,应当很清楚,心印总是会揪着人类某种弱点,去捏造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来引诱我们失去本心。”

沈吉缓慢点头。

星宇叹了口气:“但我们当时进入的那个副本,却与过往所见的副本截然不同,或者说,那个空间几乎跟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差别,全部都是正常且熟悉的人和事,正常到无懈可击。”

这话让沈吉十分惊讶,虽然他相关的经历不多,但也知道,无论副本故事如何离奇恐怖,但假的就是假的,根本不可能像生活那般细腻复杂。莫非大师所说的,就是那个害得沈家支离破碎的心印吗?

星宇低下头:“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个世界里,我不再是名僧人,沈奈也没有复杂的家事。我与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过着人世间最平凡正常的生活,关系亲密,情深意重,而且一过就是整整三年。”

原来镜花水月不仅美好,还伤人……这个故事完全超乎了沈吉的想象,他甚至不知该再问什么才好。

星宇继续:“当时我沉沦其间,反而觉得此世才是黄粱幻梦。最后,还是沈奈瞧出了副本的破绽,带我逃了出来……当时我只恨自己的修行意义全无,大受打击,结果,偏又发生了更离奇的事情。”

沈吉生出预感:“……是跟我有关吗?”

星宇点头:“沈奈在副本中刚刚怀孕,没想到我们回到现世,那孩子……也就是你,仍旧没有消失。”

梦傀:“…………啊?”

沈吉脑补过各种狗血的状况,但事实还是让他彻底手足无措,难怪没人认识自己的父亲,难怪都这个时候了,星宇还要管自己叫小施主,原来自己只是个本不应该存在的错误啊,用星宇的话来说,是应该消失才对的。

想到这里,沈吉忽然发着抖站起身来。

他并没有奢望得到什么父爱,但是……他也没做好准备,接受这样残酷又荒诞的现实。

星宇露出忧色,随之起身劝说:“你不要为此太过伤神,其实我本不想讲出来,毕竟我答应过沈奈,此生此世,守口如瓶。但你……毕竟不是别人,你有权知道。”

沈吉对着空气愣神良久,虽然手仍旧抖着,却用很平静麻木的声音说道:“这下子我全都明白了,多谢大师知无不言。”

丢下这话,实在坚持不了一分一毫,他离开拉开门大步冲了出去。

星宇想追,犹豫之后却终还是选择放弃,只慢慢地把手中的佛珠放在桌上,长叹而默。

寺里香火鼎盛,虽已至傍晚,但门口依旧排满了虔诚的信徒。

沈吉低着头从偏门出来,因情绪崩塌而走得很快,没想竟忽被一只大手拦住。

是馆长。

莫名出现在这里的江之野有些无奈:“不是跟你讲过很多次了,别再去找那和尚吗?”

直至这一秒,沈吉才终于明白了馆长的真实意图,他原以为江之野是有点占有欲作祟,才会始终抵触星宇的存在,但仔细回忆起来,无论是自己与外婆和李蜀亲近,甚至是和骆离凑在一起,江之野都没多说过什么,他不是霸道无礼的人。

馆长之所以提防星宇……是因为他感觉得到人类之间的情感,并且非常明白,星宇对自己,绝不是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好。

也对,一心向佛的人,却受到心印蛊惑多了个孩子,星宇应是很挫败、很厌烦的吧?

自己就是他修行失败的证明,彻底否定了他人生的意义,所以每次见面时大师所掩藏住的真实情绪,到底是什么?

脑子里在电光火石间冒出这些念头,沈吉顿时感觉更加无法负荷,鼻尖微酸的同时,仓促地躲开了江之野的手:“不关你的事。”

江之野敏锐地瞧见沈吉眼睑泛红,再次用力拉住他:“怎么了?”

沈吉是真的不想说,他觉得很不解、很委屈、又很丢人,可努力挣扎,偏敌不过馆长的力气,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

这导致沈吉憋了半天的泪水忽然涌出,垂着脑袋哭得五官扭曲,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江之野在怔愣间松手:“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沈吉连嘴唇都在发抖,已经没办法讲出话来了,他胡乱抹了把脸,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躲藏起来,立刻扭开头朝马路对面大步走去。

因为内心深处的满不在乎,平日江之野的脾气都是极好的,特别是对待沈吉,总有无视时间的耐心,但现在瞧见他那副模样,却徒然烦躁,快步跟上去拦在少年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问你最后一遍。”

“我没义务非要对你说。”

沈吉脱口而出。

江之野怔住。

沈吉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住心里汹涌的情绪,怒道:“从前你们根本没有任何人想过去找我,哪怕我因为姓沈还有点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干脆永远都别出现啊!现在忽然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我,难道指望我去拯救世界吗?我根本没什么用!我真是太倒霉了!”

好几件事的情绪和压力纠缠在一起让这些话显得特别荒唐,如此没头没脑的喊完,他哭得更加伤心。

没有谁能坦然接受来自父亲的否定,从小被亲人抛弃的寂寞,和方才星宇那些针刺一样的话混乱交织在一起,让沈吉觉得自己和这世界全都糟糕透顶了。

这些压根跟馆长没关系,明明不该和他胡闹的,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这下,怕是要被讨厌了吧?

沈吉越发无法面对现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强行逼着自己深呼吸了几次,余光瞥见个出租车朝这边驶来,想也不想就要伸手拦截。此刻,他只想找地方躲起来。

万万没想到,江之野竟然瞬间扶下沈吉的胳膊,下个刹那,便倾身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

……

……

柔软的轻触与灼热的呼吸,仿佛暂定了时间。

沈吉无意识地微微张大眼睛,对视上江之野深邃的眼眸,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真空。

经过沧海桑田那么漫长的几秒钟,江之野才稍微离开,低声说:“冷静了?”

沈吉依然动也不动,甚至毫无意识地抽噎了下。

他当然没有冷静下来。

他的脑袋早像烟花一样炸掉了。

与此同时陷入混乱的,还有寺庙门口等着烧香拜佛的信徒们。特别是有些年轻女孩,直接摸出手机开始拍摄两个男人在这清净之地公然接吻的离奇画面。

江之野没有在意,仍只看着沈吉的眼睛:“你气什么我都觉得应该,但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无论我怎么对你,都和你姓沈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这的确是馆长的思维没错,沈吉想不出任何可以回答的话,他眼里积蓄的泪,又不自觉地淌了出来,被晚风一吹,皮肤凉凉的,但心里那些疯狂奔涌的悲伤,却因那个吻而彻底变了味道,沉沉重重,又轻轻浮浮。

*

江水倒映着城市的璀璨的灯火,像是摇曳的梦影。岸边散步的行人并不多,反倒是常有游船开过,留下更加迷离的光影。

哭过好久之后,沈吉才很艰难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并终于到出了几句实话:“我今天恢复那段记忆的时候,还有点幻想,想着自己终于多了位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没想到……”

从前江之野只能感受到星宇复杂的情绪,并不清楚他们的血缘关系,此刻知道真相,反而对那男人更敌视了几分,转而又若有所思:“在副本里诞生的人类……确实是闻所未闻。”

沈吉小声追问:“他不会在撒谎吧?那我真的还算个人类吗?”

江之野回神淡笑:“当然。”

沈吉陷入沉默,开始握着馆长刚买的热茶发呆。

“有个爸爸是很开心的事吗?我体会不到人类对亲情的渴望,所以我也没办法劝你什么。只是,与其跟他浪费时间,不如珍惜你外婆吧。”江之野温声说道,“至于其它的,可能只有长大一些,你才能懂得怎么放下。”

沈吉慢慢点头,他知道这个痛苦独属于自己,也只有自己能找到方式去消化。

不知不觉间,长椅附近又恢复了安静,这安静柔和的有点奇妙。

终究憋不出什么城府的沈吉鼓起勇气发问:“你……今天为什么亲我?你是喜欢我吗?”

梦傀十分八卦地从休眠中醒来。

江之野没有任何犹豫:“是,因为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不再哭了。”

沈吉感觉自己又被下了定身诅咒,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是知道……我也喜欢……你吧……”

江之野失笑:“知道,你写在眼睛里了。”

对话再度戛然而止。

沈吉心跳的厉害,情绪非常慌乱,扣着温热的茶杯盒说:“所以,那个……”

忽然说破了彼此的好感,理所当然应该有进一步发展吧?可是馆长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有很大的区别,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吉忍不住侧过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我时常想,你若不是沈奈的孩子就好了。那样一切都会简单很多。”江之野直言不讳,“但其实,是也没关系,这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

问题……听起来并不是个好词,沈吉又开始心慌意乱地扣茶杯:馆长的喜欢和我的是一个意思吗?他不会觉得我是个晚辈、是个小孩子吧?或者他觉得我和他差的太多了,所以不会再进一步考虑其他?

江之野好像没有沈吉那么复杂的思绪,只说了句有些诗意的话道:“飞鸟不会懂一棵树为何永远扎根在同一个地方,树也不会明白蜉蝣为何要朝生暮死。不同的确很有趣,但不同也很残酷。”

不同……果然还是不同……

竟然被梦傀说中了,物种都不同,谈什么喜不喜欢啊?

沈吉非常清楚他在暗示什么,却恍惚间竟徒生出了非常不甘的勇气,他从来没喜欢过任何男人,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但此时此刻,就是不想听到馆长的拒绝,不管馆长说出什么,他都要示好、否定、争取!

他真的……有点要二度崩溃了。

江之野对着少年青春气盛的浮躁,露出无奈地笑来:“所以你需要明白,你的所有真诚和热情,都不可能在我身上换回对人类应有的期待,与其最终感到失望,不如……”

“没有不如。”

沈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般说完,他竟然探过身子,抬着头轻轻吻了一下江之野的笑意,红着脸坚持强调:“我不会想去得到什么,你还没有那么了解我!”

江之野的笑意更深,却在转瞬间变了种味道:“怎么才能了解?”

沈吉心跳的声音太大,感觉好像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你想了解我吗?”

江之野还是笑而不语。

“你想的,不然你不会那样对我。”沈吉的眼眶又有点湿润了,声音抖的不行,却很坚持,“不然你不会抱着我,不会亲我,不会跟我躺在一张床上,不会带我去约会……你好像不熟悉人类在亲密关系里要做什么,可你都试着做了,你不会对别人这样的吧……”

说完他便淌下滴泪来,刚想自己擦干,却被江之野抬手抹掉了。

馆长的声音有种不轻易示人的温柔:“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我的本质,干吗又哭了。”

沈吉低头:“我不想你像星宇一样告诉我,其实我可有可无的,让我有点自知之明地把嘴闭上。”

“我今天跟你讲什么?你不是记忆力很好吗?”江之野忽然有点不耐烦,捏住他的下巴说,“别把我和那些人类混为一谈。”

沈吉也气:“和人类不人类没关系!再说我知道我们的差别,我不是看到你假扮人类的帅脸就忘乎所以地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这般喊完,他端着茶的手在微微发抖,表情却故意装得坚定又平静,真感觉到自己的勇气几乎不够用了,却还是在巨大的心跳声中,再次吻了上去。

唇吻相触的刹那,江之野终于用力扶住了沈吉的脖颈,这个吻不再浅尝辄止,它没有眼泪、没有不安,有的只是甜美而温热,甚至让冬日的夜风都随之暖了起来。

柔软的舌尖和触电般的缠绵让沈吉意识到方才在寺庙前的吻有多么纯洁,此刻他还真有点忘乎所以了,任凭江之野把自己狠狠抱到怀里也没有一丝抗拒,只颤着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几乎有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八卦的梦傀思路复杂:“你可不要被臭猫欺骗,那个收容所还是你的,心印也是——……(&@*……”

话没说完,小机器人就被江之野无情按住。

那含糊的电流声实在愚蠢,沈吉忍不住在热吻中轻笑出来。

他实在不再好意思多去看江之野的俊脸,反而忽然把脸靠在他结实的胸前。

隔着薄薄的白衬衫,那里竟然有比平日更快速的心跳声。是不是只要足够真诚,哪怕是一颗星星听到人类的声音,也会愿意给出回应?

沈吉闭上眼睛,终于什么难过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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