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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炮灰男配捡到剧本 姜鱼 4723 2024-02-07 11:41:53

“他就是顾神枢?”蓬莱仙神色微讶,“方才我在地宫与裴衡他们汇合时,他们就告诉我发现了被锁在地宫下像极了顾神枢的残魂……”

闻言几人齐齐看着他。

蓬莱仙看出他们脸上的惊讶,有些无奈地笑说:“方才时间紧来不及说,裴衡几人不敢乱来,我便打算等拿下云朵之后再告诉你们。”他说着又望向神像上若隐若现的那张脸,“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出现。”

云灼然怔了怔,声音透出几分沙哑,“他被困在地宫?”

心魔担忧地握紧他的手。

蓬莱仙正要点头,身旁的陆羽忽然道:“金光散了!”

神像上的金光正在退散,与此同时,顾神枢的脸也慢慢消失了,神殿内恢复安静,只是他们方才刚拿下的云朵也已经被沈灵枢救走了。

好不容易击败云朵,几人多少有些不甘心,察觉神像周遭已无危险,陆羽愤愤地走出结界,“我去追!”

“不必了。”云灼然淡声阻止。

其余几人皆有些困惑地看向他,而云灼然仍专注仰望着这尊巍峨神像,神色复杂道:“云朵被太阴真火重伤,神魂即将溃散,活不成了,即便是那位神明出现也救不了。但我们若追上去,未必能斗得过那位神明。”

心魔问:“那现在怎么办?”

终于等到这位神明现身,结果现在云灼然说不追就不追,陆羽和蓬莱仙都有些不甘,可回头时看到已面露疲态的闻剑仙,又从云灼然异常的反应中想到刚才隐约露出一面的顾神枢,二人想了想,都没有再反驳。

待冷静下来一想,他们仅仅是对付一个云朵就费了这么大的劲,几人多少也都有些累了,而奉天神宫这位神秘的神明实力莫测,他们这时候就算追上去了也讨不着任何好处。

想到顾神枢,蓬莱仙轻咳一声,小心地问云灼然,“那我们先下地宫,看看顾神枢还在不在?”

云灼然轻轻摇了摇头,“我和蔚然去就好。”他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冷静,转而正色朝闻剑仙拱手一礼,“多谢闻宗主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灼然超越自己的实力,闻剑仙已无法再将他当作一位地位超然的小辈看待,拱手回礼道:“少岛主客气,奉天神宫的圣女作恶多端,本也是剑宗要除去之人。如今巫城还乱着,我两名徒儿恐怕已随徐馆主去帮忙,我便先告辞了,少岛主留步。”

云灼然没有挽留,那一百多名被魔化的巫族孩童逃了出去,就如同放出了一百多只魔物,在这巫城横行作乱。云朵遗留下的问题于巫城便是几可灭族的危机,并非所有的巫族人都参与到抓外族孩童换血的骗局当中,巫城里还是有很多无辜的巫族人的。

于是云灼然又看向蓬莱仙和陆羽。

蓬莱仙一眼就看出他要交待什么,赶在他开口前忙道:“我随你下地宫!让陆羽去帮闻宗主!”

陆羽呆呆地指了指自己。

蓬莱仙点头,“就是你,快去!”他干脆上了手,将陆羽转过去,推到闻剑仙那边。他都安排好了,巫城的危机刻不容缓,陆羽只好跟闻剑仙先走一步。而后蓬莱仙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暗示云灼然二人下地宫。

云灼然无奈道:“走吧。”

蓬莱仙暗松一口气,开心地跑到最前面,“我认识路!”

云灼然和心魔任由蓬莱仙带路,下了地宫后,三人的脸色都冷凝下来,尤其是蓬莱仙按照裴衡所指的方向找到那座大殿后,推开门,见到被锁在祭台上,周身沐浴着圣洁灵光的残魂,三人一时都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里没有人会比云灼然更了解顾神枢,他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顾神枢的神魂,昔日清朗如明月,翩翩君子风的天道宗宗主,如今被囿于这一方小小的祭台之上,被锁链束缚神魂,即便几度有人靠近,这一道残魂始终是闭着双眼沉睡的混沌状态。

“是他。”云灼然道。

身旁的蓬莱仙和心魔偏头看着云灼然,竟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水光。云灼然轻笑一声垂下头,评价道:“顾神枢此人,当真是命硬。”

心魔将手掌覆在云灼然手背上,轻声唤道:“哥哥。”

云灼然摇头,哑声笑道:“我早知道,他们都不会离开太久。”

剑光划过灰暗天际,最终落到距离巫城数百里的山崖上。

沈灵枢将云朵放到地上,看她因为神魂被灼烧的痛苦战栗,也只是站在一旁,再无出手相助之意。

“你救我……干什么,我不需要。”

云朵强撑着坐起来,对待他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好脸色,“既然要救,又为何不早些出来……沈灵枢,你不是自命清高死活不愿与我为伍吗?我都要死了,你还救我干什么?”

骂着骂着,云朵的声音就染上了哭腔,她垂下头深呼吸几遍,到底难以遏制地湿了通红的双眼。

沈灵枢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很想活吗。”

云朵愣了一下,才从剧烈的痛苦当中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难得没有对沈灵枢暗含嘲讽的回应勃然大怒,而是惨然笑道:“不是想活……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山崖上风有些大,吹拂着乌云,渐渐露出一缕落日余晖。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云朵低着头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喘息,猛地攥紧掌下粗粝的砂石,无意中摩擦出一手血水,忍过这一阵痛,留意到落到山崖上的这一缕斜阳,她怔了怔,抬起一只血淋淋的手,仿佛想要抓住这一束温暖的日光,借此慰藉被太阴真火焚烧过的寒冷躯体。

“你知道吗,云蔚然……也就是你的云师弟云灼然出生前,沛然哥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云朵痴痴地望着从指缝漏过的日光,哑声笑道:“那个时候,沛然哥身边只有我,我们年龄相近,自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有些人临死之前就爱多话,沈灵枢看着云朵身上慢慢溃散的灵力和神魂,到底没有出言打断她。

云朵脸上忽然浮现怀念之色,“在知道云灼然的存在之前,我就开始讨厌他,我控制不住对他的嫉恨……他还未出生就夺走了义父义母的所有关注,就连沛然哥也很期待他的到来,他的出现,就意味着我将被所有人忽略。谁让我只是云家收养的一名义女呢?”她说到此处又满足地笑了起来,“也只有沛然哥,还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就算他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云灼然,他也没有逼我,只是告诉我,不必勉强,他不会因此责怪我,可是呢……”

云朵的笑容转为苦涩,哭诉道:“其实我知道的!沛然哥也跟云灼然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姐姐不喜欢你没关系的,哥哥会连带着姐姐那一份对你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云灼然,我也很嫉妒云灼然!”她压下狼狈的哭腔,深吸一口气平复气息,低下头抚着脸颊的伤痕道:“这一道疤,是当年我扔下云灼然后骗沛然哥出城时被他伤的,当时沛然真的很生气,他居然冲我拔剑了,明明早就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沛然哥却在那一夜与我恩断义绝,他说不愿再与我相见。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一时之气,谁知一语成谶,这么多年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沛然哥……明明奉天神宫的神明说我可以等到沛然哥的!我做了这么多让沛然哥痛恨的事,我再一次对云灼然下手了,可我就要死了,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说了这么多,云朵似乎耗尽了力气,险些再次伏倒在地上。

可云朵此刻再可怜,也始终没有让沈灵枢忘记她作过的恶,沈灵枢始终冷眼看着她,“你真可怜。”

这无疑是一句嘲讽。

云朵这一次却是真正崩溃了,她掩面而泣,几乎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他骗了我!原来愚昧无知的是我!他说了沛然哥早就来过了!”

沈灵枢不知道云朵说的这两个“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却隐约听懂了她说这句话时的一些意味。

云朵哭了一阵便没了声,沈灵枢见她安静得过分异常,皱了皱眉,心下怀疑云朵断气了,正要过去看看时,云朵嘶哑的哭声再次响起。

“让我死在云灼然手下一了百了不好吗,你为何要救我……”

沈灵枢顿住,“谁知道,闲的吧。”

“你这个人……真是叫人厌烦,要坏就坏得彻底,偏你总是摇摆不定,一时要这个,一时要那个,明明已经选择奉天神宫,却还对云灼然不死心,反反复复。你这样活着,不仅让别人不痛快,你永远都不会痛快。”

沈灵枢眉头皱的更紧。

云朵缓了一阵,抹去眼泪爬起来,趔趔趄趄地走向悬崖。

沈灵枢见状跟着往前一步。

云朵没有回头,单薄的身躯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仿佛山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她刮下去,她看着天边的斜阳,脸上满是懊悔,“其实我也都知道,云灼然没有错,沛然哥也没有错,错的人,是我自己,是我的妄念过重,是我太过贪心了,若有来世……”她说到此处顿住,她是被太阴真火所伤,恐怕她也不会有来生。她喃喃道:“真希望能再见到沛然哥一面,不过……”

“下辈子还是别再碰上我吧。”

云朵抚着脸颊伤痕,闭上双眼往前走去,竟然跳下了悬崖!

沈灵枢惊讶地冲了上去,看着她的紫衣身影越来越小,他下意识伸出手,手上的灵力很快又散了。

云朵的神魂已快消散,魂飞魄散,她不会有来世,谁也救不了她,沈灵枢也自认无法救她,但谁又知道,她会在生命的尽头选择自杀?

沈灵枢怔怔看着,良久未能回神。方才云朵那些临终忏悔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云朵可怜吗?或许有过那么一刻的可怜吧,她更可恨。沈灵枢很清楚这一点,但眼睁睁看着云朵在他面前自杀,他心中竟有些唏嘘。

即便云朵不跳下去,她也快死了,她又何苦选择自杀呢?

这时,一声悠悠的叹息在沈灵枢耳边响起,“可惜了。”

是奉天神宫的那位神明。

沈灵枢愣了下,往身后看去,山崖上空荡荡的,仅有他一人。他握紧灵剑,自己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扬声质问起对方,“你不救云朵吗?她不是你的信徒,你的圣女吗?”

那个声音很冷静,“我尽力了,但心已死的人,是救不了的。”

沈灵枢话出口时就回了神,对自己魔怔一样的举动后怕得冷汗湿背,也许是云朵的死给了他太大震撼,这个声音又太过冷漠,沈灵枢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又道:“我师尊还活着。”

他的语气很笃定,因为他带云朵走时已经亲眼看到了。

对方也很坦然,“你体内仙骨的主人,还有复生的机会。”

沈灵枢陷入沉默。

对方约莫知道他今日是无法保持平静了,叹道:“我已如你所愿救了云朵,来见我吧,沈灵枢。”

云灼然几人从地宫上来,循着一路的血迹与被撕咬得身首异处的尸骨,最终在巫城的一个角落找到徐知春等人,许许多多的巫族人聚在那里,却无人说话,安静中又很是肃穆。

几人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时,这才见到堆了满地的尸体。

是那些巫族孩子的尸体。几乎所有被魔化的巫族孩子都在这里了,都躺在一个拥挤的范围里,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成年巫族人的身影,比如他们知道的颜长天、兰歌、颜雀等,那些先前被云朵蛊惑对外族人作恶的人。

而徐知春正耷拉着头跪在众人前,闻剑仙和陆羽等人都在他身后,云灼然和心魔、蓬莱仙三人走了过去,用眼神询问比他们早来的几人。

云少微乖乖地解释,“这些孩子从神殿逃出来后伤了很多人,大家都没办法,一部分巫族人主动做诱饵,将人都聚集起来,由颜族长设下的阵法困住,直到阵中再无活人阵法才会消弭,等我们察觉时,为时已晚。”

云少微低叹一声,也低下头。

云灼然这后来的三人闻言也沉默下来,从前方这个将近堆积了两百多具尸体的小山看来,他们不难推测到阵法运行起来时又多惨烈。

阵法飞快削弱阵中的生命力,兰歌等人被魔化的孩子扑杀,颜长天被自己的孩子一手穿过胸膛,也紧紧抱住幼子,了结了他的性命……

阵法散去,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巫族十岁以下的所有孩子以及巫族的头领们全都死在了这里。

“我以为我能救他们的,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徐知春泛红的双目闪烁起水光,声音沙哑。

众人无不是垂头缄默。

“是我的错。”

徐知春垂着头,脊背颤抖,“是我引来了奉天神宫,是我,在将死之际,被奉天神宫的神明指引来到巫族……若我当年没有来巫族,今日巫族就不会出事,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背对着众人,手中悄然滑出一把匕首,血红的双眼闪过一丝决绝,“所有的错都在我,就让这一切随我了结吧……”

云灼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如今听徐知春再提起,他才意识到徐知春上次未必全是做戏,但还不等他细问,眼前忽然略过一道寒光——

不好!

云灼然意识到什么,双眼倏然睁大,有人却比他更快,灵剑出鞘,冷冽剑光划过众人身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柄染血的匕首被剑锋击飞,斜斜插入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徐知春身下那一滩令人触目惊心的猩红血水还是暴露了他拔剑自杀的意图,众人后知后觉无不震惊,厉剑茗与孟野瞠目结舌地冲了上去。

“义父!你这是做什么!”

见徐知春胸前衣物被血水湿透,巫族人也是一阵骚动,有擅医者冲过来为其治疗,云灼然暗松口气,这才有空闲看正在收剑的闻剑仙。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无奈。

徐知春果然推开为他治疗的医修,神色痛苦地说:“是我将劫难带到了巫族,我该为巫族赎罪!”

“这又与你何干!”孟野红着眼睛,满脸怒容,“当初奉天神宫入驻巫城,第一个反对的不也是您吗?您尽力挽救过巫族了,如今巫族遭此大劫,连您也要扔下我们不管了吗!”

原先在一旁看着的许多巫族人也都围了过来,无不担忧地看着他。许多巫族人都坚信,有大巫祝,巫族就还有希望,即便如今的巫族,他们曾经精心照料的孩子们都已不在。

可这一切都是奉天神宫所害!

孟洲从人群里站出来,一脸着急地说道:“大巫祝,族长临终前留了话,说只要有大巫祝在,巫族就有希望,求大巫祝不要丢下我们!”

孟野也咬牙道:“你不是说好会帮我们解咒的吗?别忘了,你还没有治好我,你怎么能先死了?”

云灼然并非巫族人,与徐知春也是非亲非故,不过他照样也不希望徐知春为了此事崩溃自杀。

“你确实应该赎罪的。”

云灼然冷漠的声音让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戛然而止,许多双眼睛或恼怒、或疑惑地看过来,都让心魔挡了下来,云灼然也浑然不在意。

徐知春迷惘地抬起头朝他看来。

云灼然知道徐知春心善,却不知他的心思比自己所料要脆弱许多,方才倘若闻剑仙出手晚了一步,徐知春恐怕就真因为自责自杀成功了。

即便徐知春并非恶人,云灼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冰冷和不满,“真正错的人,是云朵,是被她蛊惑的那些人,如今云朵应该已死,你们那位族长和首领也都已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你别忘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有奉天神宫的那位神明。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为巫族报仇,带我们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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