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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开春时节

孤是昏君,被冤枉的 幽幽不默 3172 2024-03-30 11:26:12

没能如愿替新郎挡酒,祁峟深感遗憾;他循规蹈矩地上朝、批折子,偶尔外出采风……,生活虽很富庶,却也单调乏味的紧。

祁峟热情盼望着二月份,二月份气温回暖,他可以亲自下地种田;二月份积雪消融,他可以带着孩子们微服私访……

正月的某日,天色明得极早,漫天|朝霞金辉闪烁,流云勾勒出火凤的形影,百年难遇的吉兆振奋人心。

祁峟心情很好地牵着三小只上朝,过了个年,两岁多的祁岘性子沉稳了不少,他不再缠着祁峟求抱抱了,也不在勤政殿睡懒觉了,主动搬了小椅子,和哥哥姐姐排排坐。

没人烦恼的祁峟很开心。

少年皇帝清峻疏离的眉眼间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气。

大臣们各个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领修炼到极致,大家都知道此时适合上书言事。

安定侯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恳切,态度恭敬,带着十足十的谨慎,“陛下,春耕时节将至,圣人有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陛下您看这大好河山,土地连绵不断,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山旮旯里,处处埋藏着肥沃的良田。”

“若是没有地主替您监管土地,鞭策农民,依照这群贱民骨子里的惰性,这再好的土地到了他们手上,秋天也收不上粮食来。”

“这人呐,跟那驴子一样,鞭子不抽,他就懒得动弹。”

“这天下九州,土地纵横千里,陛下您再怎么有手段,这天子的诏令,他也不能凭空下达地方啊。”

祁峟灿烂的笑容瞬间收敛。

气质突然阴沉,搭在龙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面容不怒自威,“你想表达什么,直说无妨。”

王鹤亭崔海河赵琅夏妍等人战战兢兢,掩在宽大官袍下的腿肚不自觉打颤。

眼瞅着春天到了,柳树发芽了,分地放奴一事该在安南地区推广了,怎么又有人多生事端。

陛下再怎么狠绝无情,他也没从京都下手啊!

京中勋贵重臣繁多,各个有钱有权,他们手中的土地、奴隶,不说够子孙后人白吃白喝躺平三代,躺平两代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陛下不过是想遣散他们手中来源不正的、违规采买的奴隶,顺带从他们手中扣一丁点土地给这些奴隶安家,再顺带追缴他们二十五年地税。

崔海河等人承认,吃尽肚子里的粮食再吐出来,确实让人难受,可是,可是,这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了的结果啊。

安定侯这人真是不长脑子,活该当那死相最凄惨的出头鸟。明知道陛下重视平民、奴隶,他还张口闭口贱民惰民,真真是恶毒至极、愚蠢到家了。

他也不害怕陛下一个恼怒,直接削了他侯爷的爵位,没收他所有的家产,将他一家老小放逐到狄国去……

安定侯不知道崔海河等清臣心中的吐槽,只觉得他身上肩负着家族的百年基业,遣散奴隶?花钱买来的奴隶白白放了?还给她们分土地安家?

简直笑话,他花钱买的是人形牲畜,是伺候他的贱民!

区区贱民而已,凭什么花了他的银子还要分他的土地?

安定侯心里不爽,这岁数没多大的小皇帝继承他爹的皇位、国库,也没见他拿钱去孝顺狄族老大哥、援助南越小老弟啊!

凭什么就让他们这些无辜可怜的臣子掏钱,去讨好那最卑贱不过的奴隶,去收买那最微不足道的人心呢?

简直可笑。

安定侯搁心里痛骂祁峟,说出来的话却恭敬,他轻轻拱手,腰完得更深,

“陛下,若是有地主帮您鞭策奴隶,驱使愚民,那臣保证,这大祁领土上的每一寸旱地,都会长着最葱郁的麦苗;每一寸水田,都插着最肥美的秧苗。今年秋天,一定是最丰收的季节。”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将不再是古书中的语录,这将成为现实。”

安定侯语气笃定,带着莫名的蛊惑,言至结尾还不忘吹捧祁峟,“陛下您将是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您的时代将是最宏大的盛世,‘成康二年’将是盛世的开始,有幸得遇您这样的君主,臣喜不自胜。”

祁峟:……

你的夸赞让我恶心。

他拧紧眉头,极力压下愠怒,克制道:“帮朕鞭策百姓,你们是想造反吗?”

安定侯慌忙撇清污水,“臣等只是帮陛下您上传下达的工具人而已,绝无二心。”

“如果陛下愿意,臣等可以跪受笔录!”

祁峟冷笑,“那你想怎么做。”

“陛下收回分地放奴的旨意,重新起草奖励耕织的圣谕即可。”

崔海河等人冷汗涔涔。

安定侯这人真是高高在上久了,居然敢教陛下做事。

着实替他的小命捏把汗。

祁峟沉默良久,漂亮的眼皮轻轻阖上,疲惫、无奈、愤怒……,复杂的情绪悉数掩去;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开口只轻飘飘一句,“那你和你家人先去庄子上当几年贱民吧。”

“三年,朕也不为难你。”

“这三年期间,你,你的老母亲、夫人妾室、子女堂侄、兄弟表亲……,你三族之内的亲戚,陪你一块下地,体验生活吧。”

“至于空缺出来的侯爵、主位……”

祁峟沉吟片刻,陷入了思考,“这样,你家侯爵传了三代,家生的奴隶至少也传了三代吧!”

“朕是个公平的人,最讲究雨露均沾;你家来源不正的奴隶遣散后,剩下的奴隶群里,每家轮流当主子,一月一轮换。”

“轮三年,尽可能每家都轮换到。”

“人家伺候了你们这么久,你们也该报答人家的恩情了。”

“朕会让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悦亲自监督。”

安定侯脸都僵硬了,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假,可是不服陛下旨意的人不单单有他啊!

昨天商量的好好的,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死谏,死在这金銮殿上,都要把奴隶土地守住!

从父祖手中继承的家产,必须完完本本地传递到儿孙手上,绝对不能少一丝分毫!

现在呢?

那些人呢?

怎么都当鹌鹑了?

安定侯心里不服,他一挥衣袖,也不顾忌情分了,卖起同党来毫不心虚,“陛下,臣自知有罪,臣不该置喙陛下的旨意。”

“可纵使臣有千错万错,受罚的人也不该只有臣。”

“臣的老母病弱,妻子有孕在身,孩子也孱弱幼小,臣愿意供出同党,祈求宽恕家人的机会。”

“陛下仁慈,还望陛下成全。”

祁峟:……

啧,安定侯搁他面前许愿,把他当活菩萨呢!

他才不仁慈呢!

他最乐意当恶人了。

但他也确实好奇安定侯的同党都是些什么人,虽然,也不太重要就是了。

祁峟模棱两可地讲了句,“那爱卿可要深思熟虑,交代点有价值的人事……”

“否则,你三族的亲眷,就不单单是流放下乡的待遇了。”

当恶人真是快乐极了,祁峟说完这番话,心气顺了不少。

他招呼锦衣卫将安定侯带下,旋即就着手安排安南和京都分地放奴的事。

安南的行动力度更大些,直接定死了地主占有奴隶土地的最大额度,多的奴隶统统遣散、多的土地统统没收……

京都的行动更温和些,只遣散贵族家便宜买进的、户籍不明的奴隶,并且只需浅割那么几亩地,妥当安置这些人口即可。

祁峟将京都的事情交代给了户部尚书夏妍和京兆尹王晔 ,让夏妍带着户部的人挨家挨户走访,逐一查看官府保存的卖身契书,凡是没过明路的奴隶,统统恢复自由身!

分给奴隶们的土地,也该丈量清楚,登记在文书上。

安排完京都的事情,祁峟将安南托付给年轻人商熙、王晚成、祁淼森。这三人是一榜录取的进士,都有过基层工作的经验,私下里也算得上熟悉亲近,再加上安南驻扎着盛靳大军;甚至在不久的五月,他将亲自护送祁邖去安南。

安南的地主少而平民多、官吏素来清廉、百姓淳朴能干、土地也是得天独厚的肥沃……

祁峟知道改革自安南开始,是阻力最小的抉择,可是阻力小不代表没有阻力,祁峟也没敢把心放在肚子里,特意叮嘱商熙王晚成道:

“你们外出走访的时候,记得多带些侍卫,千万别落单,地主员外家多有武装,真打起来你们吃亏;一应吃食也记得上心,入口的每一道菜都要当场验毒……,你们都是我精挑万选筛出来的人才,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王晚成等人自是感动,“臣等谢陛下关心。”

祁峟还想多说些什么,他向来不介意最大限度地揣摩人性的恶,可他想了想,最终却闭了嘴,一句话没说。

安南的地主员外已经是大祁最有良心的有钱人了,他们占据那么一大片肥沃的良田,却没有完全剥夺普通农人的生存空间。

安南的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流都是无主的,农人拾捡木柴、狩猎扑鱼,都是自由的、不用交钱的。

也正是因为这群人的贪婪、欲望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年攀升,安南人的生活压力才一直维持在可供接受的空间范畴内。

安南才能源源不断地对外输送粮食,支援溪南……

对于安南居民而言,皇帝是天高地远、不可望也不可即的存在;当地的父母官、地主员外,那真是实实在在影响日常生活的大人物。

这些有钱人没有完全丧尽天良、泯灭人心,祁峟衷心希望他们配合朝廷的行动,减少不必要的流血牺牲。

祁峟毕竟不是专业办事的人,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盖下章子,表下决心,全力支持他的臣子去做既成定局的事。

皇帝与臣子向来是互相成就、彼此荣耀的。

熟读史书的祁峟自然知晓这个道理:臣子能干、精明,带着王朝走的远站的高,那这功劳百分之八十属于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的皇帝,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等一系列外在因素,最后的百分之五才会落到臣子头上,成为他个人、家族的功勋;

若是臣子办了坏事,当差不利,那百分之八十的过错都落在臣子头上,都怪他们愚蠢、腐朽、脑子笨、私心重,白白糟蹋了陛下的一番心意,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过错,也不会有哪怕零点零一分落在皇帝头上。

皇帝怎么会错呢?

皇帝可是天子啊!

祁峟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来,安南的改革固然艰险,可却是百分百会成功的。

届时,解放了的奴隶感谢的第一批人物,不会是祁淼森、王晚成、商熙这些领头的臣子,也不会是冲在最前面的不知名的小吏。

被感谢的第一个人,只会是他祁峟。

祁峟心里无端悲哀,却也察觉不出这悲哀的出处。

散了朝,只一个人在雍和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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