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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乾坤一跳

鬼吹灯 天下霸唱 3416 2024-02-19 17:45:01

海柳船三叉戟号被陷落的海洞涡流吸住,不断地滑向深渊。海上的巨大旋涡越到中心吸力越强,翻涌的海水转着圈被抽进漆黑的深渊。众人见舵盘失灵,座船直直地冲那海洞撞去,心下都凉了一多半,知道几分钟之内便会大难临头。

此时就算立刻弃船逃生,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旦放下橡皮救生艇,皮艇自重太轻,立刻会被周围海水轻易卷走。在海底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海柳船转眼间就驶进了旋涡边缘,被激流一带,船头打斜,随着海洞周围的旋涌歪歪斜斜地晃动着。

Shirley杨和明叔竭尽全力掌握住失控的三叉戟号,果断地抛去一部分压舱物,让船体减低航速避免过快冲进海洞,趁着海波起伏把船身带得侧移,便立即开足马力,一停一冲的作用下,终于使刚才失控的轮舵稍稍稳定,在最后的时刻恢复了对船体的控制。

但三叉戟号在海洞毁天灭地的庞大威力中,如同一片被狂风卷集的败叶,一旦被旋涡状的海水吸住,哪里还能驶得出去。明叔见大势已去,抱着舵盘瘫在地上,Shirley杨让我将明叔拖开,她接过舵盘,驾着海柳船冲波破浪,几番起落,竟渐渐离那海洞中心越来越远了。

我和胖子等人见三叉戟号似乎有脱险的迹象,精神为之一振,可是我随即发现海洞周围的海水漆黑无比,黑色的大水中一匹白练逐浪隐现,那大海蛇仗着在水中怪力无边,不顾海洞吸卷的威胁,仍是在不住地接近我们的座船。海蛇是深海中的庞然巨物,它定是将海柳船当做鲸鳌一类可以捕食的海兽了,一味地穷追不舍。

我暗自叫苦,看来这南海海底中的秘宝,果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采去的,诚然应了“欺山莫欺水”这句话。山与水一静一动,青乌风水一道中惯常之理便是“天地有真性情,宇宙有大关合”,山川大地都与人一样,是有生命有灵气的,就连静止凝固的山体都有生命,何况这汹涌澎湃的汪洋大海?珊瑚螺旋里的明珠是南龙精气所钟的天造灵物,如今被我们这伙捞青头的蛋民采了去,造成海气失衡,这才引得阴火烧海。看来那狰狞的海兽被阴火所惊,从深海浮上来不顾一切地追逐采珠船,这祸头追根溯源恐怕还是采蛋引起的。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不是考虑海象异常起因的时候,而且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到了我老胡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再扔回去的道理。眼下若想脱险,就必须确保Shirley杨能把船安全地驶离海洞吸水的范围,这正是生死较量的紧要关头。三叉戟号被吸在海洞边缘苦苦挣扎不脱,想要离开这片海面谈何容易,海流卷动之势犹如万马奔腾,船身正在海洞外围的旋涡里打转,虽然急切之间难以抽身逃出,但只要维持住现状,不让船身再接近海洞中心,尽量拖延时间,支撑得久一些,等海洞平复消失就会归于平静,就可以脱险。

不过若想在海洞边缘拖延时间,便不能让那条大海蛇接近我们的船只,否则被它冲撞,即便船身承受得住,可一旦失去重心和平衡,必定会立刻落进海洞里的深渊。我急忙对胖子打个手势,让他下舱准备金毗卢水神炮,利用装填钵罗藻的子母弹将大海蛇炸回海底,或是干脆用钢芯弹丸把它射杀。胖子见到手的南珠有可能带不回去,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脸上肌肉抽搐跳动,连眼珠子都红了。他见要用震海炮,就拉着明叔当帮手,不过明叔三魂早已没了两魄,胖子连抽了他几个耳光也没半点反应。此时蛋民阮黑和他的女徒弟多铃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知是否受了伤,金鱼眼古猜正在舱中照料他们,没有多余的人力担当炮手,他只好下舱去找古猜帮忙搬运炮弹。

中夜时分的海面上,明月当头,一轮满月将银光撒遍海面,我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当时都产生了一种恍然的错觉,不免怀疑是海洞中无穷的吸力,竟将天上的月光都抽了下来。海象确如明叔先前所言,没有一丝的海风,可海洞四周海涌大作,声势惊人,就在这诡异到难以形容的海面上,我们一面拼命驾驶三叉戟号摆脱海洞产生的巨大旋涡,一面还要连连发炮,轰射追逐船只的大海蛇。

以漆黑轰鸣的海洞为中心,海面上的海水旋转翻滚,海柳船与狰狞的海兽如同在圆盘上兜圈,船身上下起伏,颠簸晃动得极为剧烈,在舱中想站稳脚跟都很困难。眼看海蛇破浪而来,离船越来越近,震海炮却无法击中目标,脱膛的炮弹带着一串火星,空自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落入海中。

随着一阵黑浪冲起,在滚动汹涌的旋涡中,海蛇终于赶上了我们的三叉戟号,在船身左舷露出形如牛首的蛇头,裹挟着冰冷的海水从半空中压向船身。我看得真切,心知不妙,对着舱内的传音筒声嘶力竭地大叫,通知胖子和古猜赶紧开炮。但在海涌波涛的巨响中,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张了半天嘴嗓子都喊破了,喉咙中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蓦地里一股硝烟从船侧喷出,穿甲弹像个火球射向大海蛇从海波中探出的身躯。这一炮距离很近,我和Shirley杨在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盼一发命中。可炮弹恰似流星赶月,从海蛇身躯的空隙间射破水幕,直奔着天上的明月打了过去,在夜空中拽出一道光弧远远落下,差了一两米的距离,偏离了目标。

我见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一炮落空,急得连连跺脚,可震海炮的炮弹虽未命中,但那条大海蛇仍被刚刚擦身而过的炮弹惊得转身没入海中,只见海波中白影闪动,瞬间绕至船头,进入了炮火的死角。

我心想这回可要玩完了,没被海洞吸进去卷碎,最后却要被海兽撞碎船身落水而亡,看来隔行如隔山,硬要让摸金校尉来学这蛋民采蛋捞青头的勾当,确是赶鸭子上架,这回要是妈祖保佑还能让我等脱身,将来再不可做这无照经营的买卖了。由于船身不停地随着海洞周围的旋涌在海面转圈,人人都觉得头晕眼花,胸中烦厌欲呕,生死关头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海面上海涌扬波,海蛇弓起怪躯拦在船头,我们正没理会间,却见它突然掉头猛蹿,看那架势竟似要争分夺秒地遁入海中逃命。我心中一动,便知大事不好,原来海洞已经彻底形成,在不知不觉间,三叉戟号与那条大海蛇都被吸了进去,大海蛇似乎明白那海洞中心的厉害,一旦被卷进去,即便是钢筋铁骨也会被旋涡里的离心力撕成碎片,顾不上再追逐舟船,立即就要夺路逃生。

我耳中全是耳鸣般的回响,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毕竟眼睛还能使用,一见到海蛇行动有异,便发现船体忽然不再随着旋涡转动。海洞中的海水似乎没有任何沉浮了,虽然水流旋动翻转,但船体则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开始逐渐下沉,船后的螺旋桨打着空转,四周所见全是墨黑的海水,眼看大祸迫在眉睫,就连Shirley杨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但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久历艰险,都知道如果真有一线生机,往往都会出现在最危险的最后关头,事到临头绝对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只有镇定下来,才能寻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Shirley杨大概知道舵盘已经没有用了,放手冲出驾驶舱,对我打了个一同出去的手势,就抢先直奔船头。

我见船身壁立在水幕中正在被慢吞吞地吸进海洞,舱外尽是阴风黑水,如临万丈深渊,实不知她冒死跑向船头想做什么。但我也知道她绝不是吓昏了头想要投海自杀,即便甲板上是刀山火海我也只好跟她同去。一出船舱便觉空气海水中有股无形的力场,压得人喘息不得,船并非是停住不动,而是被那股逐渐失去浮力的黑色海涌带得缓缓旋转,在神秘的力场作用下,这一刻仿佛就连海水都已经凝固在了虚无的黑暗之中。

我屏住一口气,抓牢缆绳跟在Shirley杨身后,船头处白影朦胧,那大海蛇也正在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海洞中游出去。原来Shirley杨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船体已经失去了一切动力,这艘三叉戟号船头有捕鲸的渔炮飞叉,虽然这船并不能捕鲸,但英国人在船头设置这种利器也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Shirley杨把带有倒钩的捕鲸标枪填入渔炮里,射到海蛇身上。倒钩后边有极粗的鱼索相连,连鲸鱼都可贯入,只要钩住海蛇,便能借着它的怪力把海柳船拖出海洞。

船体下沉的速度正在加快,身处海洞的力场当中,谁也无法张口说话,Shirley杨对我指了指前边不远处的海蛇,孤注一掷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我更不敢迟疑,射出了船头的捕鲸枪,枪头带着粗索猛地插进海蛇的脊背,白鳞密布的蛇身飞起一片鲜血,捕鲸枪后连接的粗索立即绷得笔直。

海蛇毕竟不像船体只能依靠螺旋桨的推动,它全身都是海洋巨兽的怪力,背脊中枪吃疼,猛地朝前一蹿,硬是把被海洞牢牢吸住的三叉戟号,从黑色海水中拽出一截。船头绳索中的每一根纤维都被巨力拉扯到了极限,虽然里面混合了胶麻与人发,是最坚固耐磨的捕鲸索,可在海洞深渊与海底巨兽的拉扯下仍显薄弱,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海蛇自身也被海洞吸住,全凭精熟水性,又兼有一身怪力,才勉强挣扎着没被立即吞没。但它终究是血肉之躯,劲力再强也有其极限,拖着海柳船在涡旋中几圈游下来,已近虚脱。它似乎知道被归墟卷入海底必定有死无生,在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支配下,它奋起躯壳内最后残留的全部力量,巨龙抖甲般地将身躯狂扭,弓身射月。海蛇破浪猛蹿之势,直如乾坤一跃,竟然挣脱了海眼的吸噬之力,在一瞬间超出了生存与毁灭纠缠不下的界限,从海面上穿破层层水幕乱流凭空跃起,拖拽着三叉戟号跃离海面十余米,飞腾上了半空。

圆月辉映之下,数十米长的大海蛇犹如御空行龙,我和Shirley杨在船头抱住船上最粗的缆绳,根本不敢稍动。猛然间觉得脸侧呼呼生风,眼前忽明忽暗,似乎是乘着一艘飞艇奔向了天际的广寒月宫,恍惚中只见头顶上明月当空,蟾宫玉兔仿佛已经触手可及,还以为这是在临死前的幻境当中,却忽地一下天旋地转,怎么突然就上青天了?一时不知身心飘到了何处,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海蛇挣脱乾坤的一腾之势已尽,自半空里重重落下,同三叉戟号一并坠入海洞下虚无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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