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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归路

鬼吹灯 天下霸唱 3695 2024-02-19 17:43:28

羊二蛋利欲熏心,到东北深山里当了盗墓胡匪泥儿会的大柜。老羊皮只有这一个兄弟,把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一看羊二蛋去意已决,没别的办法,只好跟着他一起前往东三省,做了泥儿会的“懂局”,这职业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一个技术顾问。

别看老羊皮和羊二蛋是亲哥儿俩,性格却截然不同。羊二蛋比较有野心,而老羊皮则胆小怕事,只想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不仅如此,老羊皮还敬鬼畏神,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可是正所谓“怕鬼不盗墓,盗墓不怕鬼”,以他这种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干“倒斗”和“凶窭”这类营生。

所谓的“凶窭”,是指盗墓贼平日里掩人耳目的一种勾当。盗墓贼在古墓荒坟中得了各种值钱的陪葬品,需要进行交易,寻找买家。旧社会通讯手段比较落后,生活节奏缓慢,为了便于联系买主,扩大经营面,便要使用黑道上的“二幌子”。凡是盗墓贼做生意的,没有开古玩店铺的,而是专门经营各种丧葬用品,比如烧给死人的纸马香锞,包括纸人、纸马、纸牛、纸房、纸轿等等,反正全是冥间用得上的事物。

普通的丧葬用品店铺与之有一字之别,称为“凶肆”。盗墓贼开的那种店铺,却不同于一般的扎纸铺。以前做生意的买卖铺面都有幌子,挂在门前,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店具体是经营什么商品的。盗墓贼开扎纸铺,都必在幌子上挂一串白纸钱,纸钱一共七十二枚,成地煞之数,纸钱上一律有压印凶纹。正经的生意人,即使同样贩卖纸马香锞的买卖铺户,也绝不会在幌子上挂那么不吉利的纸钱。凡是挂七十二枚一串纸钱的,这店在懂行的人称来就叫“凶窭”,即便不是盗墓贼开的,最起码也是用来专门给盗墓贼销赃的场所。

倒斗的手艺人,每次干活都是扫穴,俗话说“贼来如剃”,凡是墓里的东西,无不一扫而空,连死人粪门里的东西也不放过。那些贵重的明器,都十分容易出手,而一些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或有些明器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便一律归入“凶窭”。隔三岔五,便有些倒腾古物的商人前来收购,洽谈之时自有一番黑话暗语的交流。店铺里明面上经营的纸马香锞,完全是虚的,不过大多数不懂这些门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那姓陈的盗魁,便在山陕两省开设着数家“凶窭”,在私底下倒卖明器。老羊皮为他做过扎柜,结果差点没被吓得落下病根。古墓中的明器,阴晦久积,尸臭难除,而且其中一些明器身上,经常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老羊皮也根本不是干这行的料,后来跟着同伙去盗墓掘冢,更是遇上很多可怕的经历,这些都不是他的心理所能承受得住的。

在那陈姓盗魁下落不明之后,老羊皮便打算用这两年攒下的积蓄,到乡下过几天安分守己的日子,挂了黑虎符,彻底金盆洗手,远离这整天跟死人明器打交道的行业。但事与愿违,为了照顾自己的兄弟羊二蛋,他又不得不跟到东北当了胡匪的“懂局”。

泥儿会拉拢老羊皮兄弟,让羊二蛋做了大柜,也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拿他二人当枪使。泥儿会里真正说了算的,是绺子里的“通算先生”。

此人以前当过教书匠,在河里挖过泥,也做过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闯荡的年头多了,算是见多识广,为人阴险狡诈,心黑手狠,只要是为了图财,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这帮胡匪也不单盗墓,其他丧尽天良的事情也都没少做,算得上是恶贯满盈。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带着泥儿会的胡匪在深山老林里挖掘古墓,把山区可能有古墓的地方挖得千疮百孔,然后把墓中明器转手卖出,换来了钱财烟土,就大肆挥霍。只要买家出的价钱够高,哪怕是卖给日本商人,背上汉奸的骂名,也丝毫不在乎。绺子里的人要稍有反对意见,就会遭到通算先生的毒手暗算丢掉性命。

老羊皮算看出来了,再跟着泥儿会折腾下去,绝对得不了好下场,以头撞墙要劝羊二蛋回头,可羊二蛋鬼迷心窍,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算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当了胡匪,吃香的、喝辣的、杀男人、玩女人、抽大烟、耍老钱,老天要是王大,胡匪就是王二,不比当那安分守己窝窝囊囊的良民痛快?人到世上走一遭,得这么活一辈子才算够本。

那年冬天,有个日本人来找泥儿会的通算先生,俩人关起门来秘密商议一个重大的计划。原来这通算先生通过倒卖古物,跟日本黑龙会搭上了关系,取得了鬼子的信任。当时日本关东军正在寻找失落在中国民间的一件东西,根据情报,有可能埋在哪个坟墓或是寺庙碑塔的底下。

老羊皮无意中听到了这件机密。原来在中国古代,大兴安岭一带,相当的一部分人,都有偷偷摸摸地崇拜黄皮子的风俗,认为黄大仙能掌管死人的魂魄,是个勾魂引。勾魂引是一种索命鬼仙的俗称,专门接送死者亡魂。凡是被勾去的魂魄,都被送进了鬼衙门,也就是阴曹地府。老百姓大多听说过鬼衙门的传说,那是个进去就回不来的地方,但只知道鬼衙门藏在深山里,具体的位置没人清楚,因为进去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不光是死人,时常还有活人被勾了去,一个好端端的活人,突然失心变傻变疯,大伙就认为这是阴曹地府里派黄皮子来勾了。被黄大仙勾走了魂的人,即使当时没死,也都会变成活死人,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是魂没了,剩下的躯壳虽然还带口活气儿,也仅仅只是一具等死的行尸走肉。

自古以来,中国少数民族众多,各种风俗相互融合演化,到后来已经没人能找出拿黄皮子当勾魂引的习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区流传过来的了。

有可能这种风俗,跟一些有道行的老黄皮子能通人心、使迷魂法有关,有些黄皮子是非常特殊的。例如它们吃过一种特殊的黑鼠之后,体内的分泌物就会起变化,再放出来的臭屁如果熏到活人,那人就会失去心智,变得神志不清,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好像中了魔。迷信的愚民无知,更难以理解其中缘故,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越传越是神乎其神。

这些黄皮子和鬼衙门的传说,到了宋代就逐渐少了,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在民间传说中还保留了不少相关的内容。传说黄大仙有口铜箱,里面就装着黄皮子勾魂引的秘密,有许多黄皮子庙的壁画和泥塑,都同这个民间传说相吻合。但年代久远,黄大仙的铜箱落到何处已无从查起了。

直到日军在大兴安岭余脉的尽头,也就是草原与大漠之间的百眼窟,发现了古鲜卑人的一个藏尸洞,里面有数不清的死人,还有好多在当时根本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百眼窟有两个山口,中间的丘陵有阴河与“鬼门关”,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鬼衙门的那个传说,这通往冥府的入口是个被古人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前山口与草原相连,偶尔有可怕的“焚风”出现,吞噬人畜,佛经中提到的“焚风”就是从阿鼻地狱里吹出来的恶鬼之风;后山口则通向蒙古大漠,都是人迹难至的地方。百眼窟的藏尸洞里泥土岩石中含有许多特殊物质,能保尸体历久不腐,通过对这个藏尸洞的调查,才知道这里原来是大鲜卑巫者的墓穴。百眼窟被视为死者的归宿,与传说中鲜卑人的起源地嘎仙洞,并列为两大圣地,常年享受供奉和祭祀,通过生者埋玉、死者埋石的方式以祭之。

后来随着时间的消磨,藏尸洞的传说和地点逐渐失传,被“鬼衙门”一类的野闻所替代。藏尸洞中的大量石刻与壁画,记载着巫者掌握一口能控制死者亡灵的铜箱,巫者可以利用它从阴间招回死去的亡灵,进行一些巫卜活动,但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日本人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认为“焚风”与藏尸洞底那个通往阴间的入口有关系,是来自黄泉的死亡阴风,而那口铜箱很可能就是掌握它的关键,要对其进行某种秘密研究,便必须找到这口箱子,于是收买泥儿会的胡匪头子,让他们帮着在民间寻找黄大仙的招魂箱。通算先生和羊二蛋这两个汉奸见钱眼开,便开始着手寻访,并逐渐有了眉目。

老羊皮得知后苦劝羊二蛋,挖坟掘墓也就罢了,现在又听小鬼子的话,想去挖阴曹地府,那不是找死吗?劝来劝去,兄弟两人终于反目成仇了。羊二蛋觉得老羊皮总是从中作梗,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便假意要听兄长的话,发誓洗手不干了,把老羊皮骗到一处断崖上,从背后一脚把老羊皮踹了下去。

老羊皮却也是命大之人,坠崖挂在松树上竟然没死,肋骨断了好几根,险些让松枝开膛破肚,多亏被猎人所救,捡回一条性命,足足养了半年的伤,方才痊愈。他还惦记着羊二蛋,非但不恨他,还埋怨自己没能把他劝得迷途知返,又再次进山去找羊二蛋,才知道泥儿会终于在一个叫黄皮子坟的地方挖出了那口招魂箱,为此搭上了好几条人命,连那通算先生也被黄大仙逼得上吊自杀了。而羊二蛋侥幸不死,竟然把箱子弄了出来,带着几个手下和联络他们的那个日本商人,一行人奔赴草原深处的百眼窟了。

老羊皮尾随其后,想把羊二蛋追回来,但一直跟到百眼窟跟前,被焚尸炉中烧死人的黑烟吓住了,加上当时云气变幻,他竟以为那是草原牧民们所说的妖龙作祟。他对这套东西信得不能再信,犹豫徘徊着,最终也没敢再接近百眼窟。其实就算他跟上去了,多半也会被日本关东军抓获,不是做了活体试验,就是被直接杀了灭口。他在百眼窟周围转了十几天,就没见里面再有半个活人出来,他心里明白这是出事了。百眼窟是什么地方?那是通往阴间的鬼衙门啊,走进那条不归路,再也别想回来。

老羊皮天生懦弱,鼓不起勇气去百眼窟给羊二蛋收尸,他也不敢想象面对自己亲兄弟的尸体会是什么感觉,这些年就在草原上游荡,给牧民们帮工干零活为生。解放后由于生活贫困,在政府的帮助下做了牧民,整天沉默寡言,把一肚子往事埋在心里,只是偶尔通过马头琴和秦腔宣泄自己心中的苦水。

我和胖子听到这里,明白了一多半,后来的事情我们差不多都跟着一起经历了。老羊皮为了追赶牧牛,跟我们一起误入百眼窟,受环境所迫,他对以前的事情实在是不敢说实话,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直到近在咫尺见到了羊二蛋的尸体,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十几年积压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发了出来,疯了似的想打开招魂铜箱,把羊二蛋的魂从阴间带回来,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不听亲兄长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劝?最后落得这种下场,可有半分后悔了吗?

老羊皮断断续续地给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对他表现得十分同情:“天上挂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忆苦把冤伸,不忘阶级苦,要牢记血泪仇。您的过去虽然让我们知青感到无比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为鬼子卖命,属于自绝于人民。路线问题没有可调和的余地,您得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啊。”

我可不像胖子那么容易被人唬住,始终注意听老羊皮的讲述,见他终于说完了,心中突然一动,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盯着他那浑浊的目光说道:“羊二蛋,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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