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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五六 十年旧梦(一)

望阙台 谢一淮 3041 2024-01-21 11:06:25

快要过新年了,珗州大小街早已挂上了灯画绸缎。虽西北战事失利,但千里之外的惨况并不能影响到百姓过节。

宫城外是一个模样,宫城内又是另一个模样。腊月初,延州的急报才传到京城,李祐寅就病倒了,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清醒。

太医过来看,只说官家积忧成疾,要慢慢养。这下急坏了诸位卿家,宰执隔几日就要到福宁殿问疾,早朝也好久不能如期行。

禁庭内,人人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那些后妃、宫人是最担心官家驾崩的。无子嗣的后妃不能留在宫中,都要去寺庙里了却残生,李祐寅又没有别的孩子,他一走,所有后妃都要被逐出宫廷。

但辛明彰一点儿都不担心皇帝不豫。相反地,她日盼夜盼李祐寅就这样咽气了,快点儿把皇位传给李润珍。现在李润珍还小,脑子的病看不太出来,如若后来叫人察觉出润珍的异样,那么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稳还未可说。

她每日都呆在福宁殿侍疾,这是眼泪流干了,心思也耗干了。她是皇后,即便心里盼着皇帝快点死,也不能浮于表面。

她大概是整个禁中最辛苦的人了。

是日,辛明彰才替李祐寅擦过身子,那些个宰执便又来了。

“皇后殿下。”尚书左丞张元熹远远地就朝辛明彰行礼。

辛明彰欠身:“诸位官人又来了。年底事多,官人家中事积,还要抽出空闲来问安,我与官家都自责不已。”

“这是什么话。”曹规全叉手,“我们是臣子,当来看看官家的。不知官家今日如何?”

辛明彰远远地望着里屋的那面屏风,说:“官家身子有好转,早些时候还嘱托我,不要让诸位官人久留了。”

曹规全听了,有些狐疑地往里看了一眼。他约有七日没亲眼见过官家,不过听皇后口头说,心里并不是很信。张元熹与冯迎就好些了,皇后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眼下又准备回去了。

“官家有好转?那为什么还起不来床呢?”曹规全问。

辛明彰说:“太医说了,脉象不稳,不好乱动。”

曹规全眯起眼:“请皇后殿下恕我无礼,只是官家身体不豫,我这个做臣子的,当尽全心。虽不能亲自医治官家,好歹要我亲眼见一见,心里才能放心哪。”

“官人说的是。可……”辛明彰低首,“太医说了,官家不宜见外人。”

“就看一眼,也不行?”

“官人这不是让我为难么?”辛明彰朝他作揖,“请官人回吧。”

曹规全无话可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冯迎也向那面屏风看,没多久也走了。唯张元熹迟迟不走,行到外殿,还停下来等皇后。

这些日子,辛明彰在前朝也是有一些信得过的人的,张元熹是算其中一个。她看出张元熹眼中别有含义,就等了一刻,又跟随着出门去。

二人隔着一条走廊说话。

“官家到底如何了?”张元熹问。

辛明彰不语。

张元熹道:“若是不成了,殿下要早做准备。官家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如今太子年幼,我担心即位难能顺利。”

辛明彰自然也想到了,她说:“官家病迷糊了,没有传位的意思。我以为不急。”

张元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了,才问:“若官家不在了呢?没有诏书,很容易叫他人钻了空子。京中还有一位亲王,兄终弟及,他也有资格做皇储。”

“你是说嘉王?”

“正是。我在京中也听了些动静,文武官员中,有不少官人不看好太子,想要立嘉王为皇储。”

辛明彰大怒:“荒唐!”

张元熹说:“按祖宗规矩,皇位继承可有两种,一是父死子继,二是兄终弟及。现在太子殿下年幼,尚不能单独掌权,曹规全那些人又极其憎恶女主称制,那么嘉王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嘉王登基,嘉王党个个都是大功臣。所以我才着急,官家到底有没有写诏书?”

如此,辛明彰才说:“官家正值壮年,平日根本就没有想过写这些。现在他意识不清醒,怎么写?自边报传来,他就没有好转过。”

张元熹思量了良久:“官家能不能好?若不能好,不如……”

“不行,绝对不行。”辛明彰立即拒绝他,“你要如何?伪造?欺君?润珍是太子,根本不需要什么诏书。他既已封了太子,嘉王再如何,都不能动摇太子之位!”

“话虽如此,可殿下最好是握得住什么东西,如此才能稳住太子殿下的位子。倘嘉王比殿下还要快,怎么办?”

辛明彰握拳:“谢怀玘没了,我能握得住的兵权也没了。西北战报传不来珗州,我就算是着急也没用。”

张元熹说:“官家任崔伯钧在西北胡来,断送了谢怀玘,是不是也有疑心殿下的缘故呢?官家那么聪明,是不是多多少少看出来什么了。”

“官家疑心我?”辛明彰起初觉得不可能,而后转念一想,“官家谁不疑心,不会说话的猫儿狗儿他都要疑一疑。”

“确如此,所以殿下还是早做准备。若让嘉王得了先机,那么太子殿下就不好说了。”张元熹拱手,“我不能久留了,先告退了。官家身子不好,这应当是您抓紧的时候了。”

辛明彰在李祐寅身边这么久,到底没察觉出一点“欲立嘉王为皇储”的动静。可既然张元熹都提醒她了,那这件事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李元澜要做了皇储,她就不能做太后了。辛明彰决不会允许自己小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她必须要抓住一些东西,且要避开病床上那个令她厌恶的人的眼睛。

“兵权,大周还能有哪一处兵权不在官家手里?疑心的,都杀了。”

她忽然想到了赵敛。

辛明彰现在唯一有机会笼络的人,就是赵敛。

第二日,中书省一官员上书,请求皇后听政。朝中大臣诸多反对,曹规全更是跳起脚来拒绝。辛明彰得知此消息,立刻在李祐寅的病床边嚎啕大哭。她哭肿了眼,直言“妾乃妇人,无德无能,怎可插手国政”。

恰李祐寅有些清醒,只见她憔悴模样,内心不忍,竟也稀里糊涂地同意皇后听政。

曹规全连上九道奏章,全都没有送到李祐寅那里去。辛明彰把那些奏章都看遍了,心中更加怨恨这个宰相。她旋即让林珣以“独相力疲”为由,推张元熹入相。

建兴十年未尽,腊月中下旬时。辛明彰进曹规全为左相,先安抚其心;再拜为张元熹为右相,平衡曹氏权力。她不敢只依靠一个张元熹,又想办法升太子少傅雷孝德为尚书左丞。

此举完全将宰执中一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辛明彰做完这些事,还觉得不够,可她碍着李祐寅,忧他痊愈后疑心,便不能再想着一步到位了。

*

年末,西北战事稍有缓和,延州诸官将便都把心思放在推勘“贺近霖、谢承瑢逗挠通敌”一案。

延州融大雪,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甚至可供数十人马行走。刘宜成与崔伯钧才从军营出门,顺冰面往延州城衙门去。

“你说赵敛前几日见过高适成了?”崔伯钧隐隐不安,“高适成原先和赵敛同在均州共事,赵敛知道的可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刘宜成颔首:“你说得不错,我们只是猜到谢承瑢掌着高适成的把柄,但不知详情。赵敛却一定知道高适成的那些事儿,恐怕前几日已经加以威胁震慑。”

“这确实是赵敛这人能做出来的事。我担心他变成恶虎,逮着我们不放。我们手里的兵权是松的,六万均州屯驻禁军可是紧紧握在他手里的。”

“正是。”刘宜成摸着鬓发,“倘若我们逼着谢承瑢就范,那么赵敛一定能破我们这一局。可如果是谢承瑢自己认罪,赵敛也无话可说。”

崔伯钧转过头看他:“你意思是,诱其认罪?”

“是。”

“他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样的软肋呢?”崔伯钧觉得难以成真。

刘宜成却说:“当然还有软肋。我有办法,且去了大牢就知道了。”

二人往大牢里去。天气冷,牢里同外头一样的冷。才一刻,刘宜成已经冻得有些受不了了,搓手哈气的。

他跺着脚走到牢里,看见谢承瑢躺在厚褥子上,几床被子盖着他,不似在坐牢。

“这是?”崔伯钧疑惑地问狱卒。

狱卒说:“这是纪将军送进来的。”

“纪鸿舟?”崔伯钧同刘宜成对视一眼,“看来这狱也不必下了,过得怎么比我们在军营里还要舒服。”

“回将军话,纪将军说,谢将军还没有定罪,就不算是罪人。既然是官人,不能怠慢。”

崔伯钧冷笑:“是不能怠慢,还是想帮他脱罪?”

狱卒不敢说话,低头默默不语。刘宜成说:“罢了,纪鸿舟说得也不错,他也是为了你着想,将来不落别人口舌。”说罢,他屏去狱卒,开牢门到谢承瑢身边去。

谢承瑢的伤比上此见有很大好转,气色好了,血腥味也无了。

“看来赵敛和纪鸿舟是真的把他照料得很好。”崔伯钧揶揄。

刘宜成不答他的话,静静瞧着谢承瑢,说:“谢大官人没睡,就不要装睡了。”

牢中安静,天窗上的风往下倒,刮得刘宜成脸痛。他往边上挪,恰见谢承瑢睁眼。

“谢将军,还记得在下吗?”他拱手,“好久不见,听闻你入狱,我都没有好好地来看过你一回。这不,现在就补上了。”

谢承瑢缓缓坐起身,没有同他们作揖,只淡淡说:“刘中丞。”

“是我。”刘宜成特意找了张凳子来坐,俯视着谢承瑢,说,“想必你应该知道,你和贺近霖的案子要审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明日。”

谢承瑢瞥了崔伯钧一眼,问道:“两位官人要给我定什么罪?罪状找好了么?”

刘宜成笑道:“将军不打没把握的仗,在下也不做没把握的事儿。罪状么,无非就是逗挠、叛国与谋反,应当还能再挤出一些别的罪过,例如结党、擅权,又或是,欺君?”

“是了,这不就是你们御史台最擅做的事吗?便是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

“话不能这么说,官人说得也不对。你本来就是黑的,又不是我把你说成黑的。”

刘宜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状书来,抛在地上,“看看吧,若我有哪些漏的,你可以自己加上。”

谢承瑢从容地捡起地上的罪状,仔细看过几遍,说:“你打算用这些罪名来处死我?”他把纸捏成一团,忽转阴沉神色,“我无罪。”

【作者有话说】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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