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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四一 愚人好祈(一)

望阙台 谢一淮 2096 2024-01-21 11:06:24

珗京。

崇政殿的冰块换了一回又一回,不过李祐寅心里燥热,即便是处于冰窖,也觉炎热不堪。他还在看札子,是纪鸿舟与程庭颐共奏的请求戍边秦州札子。

“官家,皇后殿下来了。”

李祐寅没有抬眼:“请皇后进来。”

辛明彰拎了食盒进门,请安说:“妾为官家制了凉羹,天气热了,官家要注意身体。”

“放在那儿吧。”李祐寅也累了,丢下手中朱批的笔,“外头晒么?你过来一趟,担心中暑了。”

“妾想见官家,自然不在乎烈阳。”

李祐寅心中愉悦,仔细将辛明彰的笑颜看清楚,却意外发现她鬓上的金海棠。

“新置了簪子?”

辛明彰手抚上海棠:“是,前几日高奉吉出宫采物,给妾带了这一只簪子,我很喜欢。”说完,她又作忐忑模样,“官家若是不喜如此奢华之物,我就不戴了。”

李祐寅笑道:“戴,当然要戴。只是一个花簪而已,能有多奢华呢?”他招辛明彰过来,“我有些心事儿,你过来。”

辛明彰到李祐寅跟前,望见那份札子。

“这是纪鸿舟和程庭颐共上表的,求去秦州的札子。”李祐寅说。

“谢官人和崔官人还朝,秦州将领不足,他们有心去秦州也是不错的。官家有何顾虑?”

李祐寅叹息说:“谢承瑢在去均州前,也给我上了一份札子,望我多派将领往秦州。他举荐了纪鸿舟和程庭颐,说这两个人是戍边的好将领。但我没有批复。”

辛明彰说:“守秦州,没有人比谢承瑢更合适了。西燕有金宗烈、萧弼两员猛将,但他们都很忌惮谢承瑢。只要谢承瑢在,西燕就没人敢出兵西北。”她顿了顿,“妾说此话,并非夸大。谢承瑢一人可敌千军万马,不能任小小的均州马步军都部署。”

“我何尝不知道只有他能戍边守城,但谢祥祯和谢忘琮不停给我上疏,希望我召回谢承瑢。况且三年期确实已满,只好先让他回来了。”

“既然谢承瑢举荐纪鸿舟、程庭颐往秦州,官家为何忧虑呢?”

李祐寅终于说出心中顾虑:“这两个人关系太好了,不能放在一起。”

辛明彰又问:“既如此,官家又为何敢放谢承瑢去均州呢?均州还有一个赵敛在,代议恒与谢承瑢的关系也非一般。为什么他们就能够放一起?”

这倒是把李祐寅问愣住了。

“用人不疑,均州的事情,没有人比谢承瑢更合适去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辛明彰说,“秦州缺将,如果谢承瑢长期不在秦州,金宗烈一定会出兵东进。谢承瑢自有他的使命,叫纪鸿舟与程庭颐戍边,也能安抚谢承瑢,其实一箭双雕。”

李祐寅大笑:“我还是打算让谢承瑢回秦州的,那就先遂他的愿,准这二人去吧。”

辛明彰说:“官家担心这二人结党,也可以找一位高权重的同去,如此,就不怕什么了。”

“你觉得谁去最好?”

“妾以为,秦贯最妥。”

“秦贯……”李祐寅眯起眼,“好啊,他去吧。”

*

下午,李祐寅没有奏疏阅了,便想起均州的谢承瑢。

西北缺将,谢承瑢不能总在均州的。如若此次谢承瑢顺利地罢了均州骆永诚的军权,均州又该是谁来守呢?代议恒不成气候,谢祥祯、谢忘琮不能离京,剩下那些也没什么德行。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赵敛。

他知道谢承瑢一定会借此提拔赵敛,他也默许了此事。但后续如何,他并没有多思量。

李祐寅十分烦躁,把笔掭了一回又一回。

他不放心赵敛,可赵敛或是唯一能牵制谢祥祯的人。如今谢祥祯手握重兵,不能让他在殿前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坐太久。朝中上下,唯一恨极谢祥祯的,只有赵敛。

想到此,李祐寅忽然同韦霜华说:“烈日炎炎,若总不下雨,恐造大旱。”

“官家是要求雨么?”

“是。”李祐寅走到殿门处,望刺眼的天,说,“不要惊动百姓,马上我就要去建国寺求雨。”

韦霜华奉命,侍官家微服而之寺。

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李祐寅着布衣拜佛,一片虔诚。遇寺中大师,不忘讨教佛理。待跪拜结束,他才问韦霜华道:“若我记得不错,大姐应该就在此寺出家的吧?”

韦霜华说:“楚国长公主确实在此寺出家。”

“我有好些日子不见大姐了,甚是思念。既然都来了,还是去瞧瞧大姐吧。”

李祐寅绕过寺庙,往寮房去,行了很远,才到李思疏住处。

他看见石中冒出来的绿竹,又见黄色墙壁,再抬眼望“随影”之题字,感叹道:“睡起中庭月未蹉,繁香随影上轻罗。多情肯放一春过。[1]”

里头有出家人探头来望,问:“施主寻何人也?”

李祐寅说:“寻怀善。”

屋里传来木鱼声响,经声如烟飘来。李祐寅在门口等数久,才闻脚步近。

李思疏出了家,剃了发、断了缘,来人一概不认。她见到李祐寅,神情淡漠,没有接待行礼。

李祐寅却不恼,恭恭敬敬地说:“大姐,是我。”

寺里传来钟声,摇晃地漾进李祐寅的耳朵里。

他看到李思疏将躲未躲的眼,大约明了,后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物件儿。

“我知道长姐不愿再染红尘,一心求佛法。可人非无情之物,青灯古佛,总要有个念想。”

李思疏低眸,原来是一串碧绿的玉佛珠。她自然记得这是什么,这是娘娘生前最爱把玩的手串。见到母亲的遗物,她声微颤抖:“我已是出家之人,不当有其它念想。”

李祐寅摇头:“这是娘娘的东西,这是她平日最爱戴的玉佛珠啊。大姐,爱情能丢,亲情如何丢?忘却尘缘不错,可娘娘已非尘缘中人,思念了,又算什么破戒呢?”

他抚摸散润光的珠子,哀叹道,“这珠子留在宫里,永不见天日,是束缚。只有在大姐手里,才算得清闲自在。”

李思疏哀伤地接过玉佛珠:“多谢官家。”

“长姐,你自由了,可我还没有自由。”李祐寅转身,往台阶下走去。他念道,“长姐的自由有佛来圆,我的自由,又有什么人来圆呢?”

他作悲痛状,回到崇政殿大哭了一场。哭时,辛明彰就在他边上,任怎么安慰都不得平复。

“我见长姐在寺里受苦,她本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怎过如此清贫日子?说到底,不过是我害了她。”

辛明彰宽解他说:“人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会晴圆。”

“我要如何,才能让她好过呢?”

李祐寅思索半天,才说,“她心里一直有个挂念的人,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

“官家说的,是谁?”

“是赵瞻悯。”

李祐寅收起眼泪,拿了笔架上的笔,说,“赵瞻悯走了,把大姐的心也带走了。若我把她的心拿回来,她是不是也自在了呢?”

辛明彰怔住了。

“赵瞻悯在均州快六年了,他应该向长姐赔罪。我要把他召回来,”李祐寅的眼里流过狡黠,“他不能一直在均州逍遥,他高兴了,我的长姐怎么办呢?”

六月二十,李祐寅下了一封诏书,因楚国长公主忧思过度,上怜之,欲驸马都尉赵敬回京,不得有误。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张元干《浣溪沙·睡起中庭月未蹉》。

皇帝想用赵敛但是不敢用,用长公主把大哥召回京作人质,他才敢放心用赵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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