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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四七 暴雨骤惊(二)

望阙台 谢一淮 3114 2024-01-21 11:06:25

这一箭射得谢承瑢旧伤随新伤一起发作,昏迷了好几天都不醒。

周军乱作一团。将士们一面哭丧主帅崔兴勇战死,怨恨谢承瑢不开城门,一面担忧谢承瑢也没了,那支援秦州的禁军就彻底垮了。

崔兴勇死后,秦州一直在下雨。贺近霖不知道老天爷是在悼念崔公的死,还是在谴责谢承瑢的冷漠。他坐在谢承瑢的帐子外面,撑一把小伞看周围的人。

每当有一个人走过帐子,他都对着那个人看。具体在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谢承瑢是不是真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谢承瑢了?他记忆里的谢承瑢,是温柔的,是和善的。他不会忘记谢承瑢对他的恩德,也不会忘记谢承瑢亲自骑马带他回家的那个夜晚。但是谢承瑢变了,自他和赵敛混在一起,自他从均州回京,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个温柔到似四月风的谢承瑢没了,现在的谢承瑢,是人死在自己眼皮底下都不会有丝毫怜悯的谢承瑢。

贺近霖对着雨水叹息,看见关实过来,默默抬起头。

“管军醒了吗?”关实问。

贺近霖摇头:“六郎在里面照料他,目前还没醒。”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去练兵?管军现在受伤,西燕人说不定晚上就来攻城,你坐这儿是什么意思?”关实看他懒惰的模样,心中不悦,狠狠把地上的水都踢他身上,“快练兵去!”

等贺近霖踉踉跄跄走了,关实才进帐,他看见那边卧着的谢承瑢,也不由唉声叹气:“明明穿着甲胄呢,怎么能中箭?”

彭六抚摸谢承瑢滚烫的额头,又用冷水过麻布:“他忙着看底下的崔公呢,就被西燕人钻了空子。”

“这伤不轻,要不要写封信给殿帅?”

“别了吧,你想把他们都给急死。”彭六挥手,“秦州现在情况比我们急,这些事就不要说。”

关实在帐子里徘徊踱步数十圈,说:“崔公没了,这事儿怎么向朝廷交待?”

“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

“就说咱们管军不开门支援,活活把崔公拖死了?”

彭六剜他一眼:“滚你的,你说什么混账话?”

关实说话没过脑子,呸呸打自己嘴巴:“军里都这么传的,方才纪将军已经处置了一批人了。又不能杀,也不能打,谣言当然止不住。”

彭六不理关实,继续把麻布浸冷了贴在谢承瑢的额头。

良久,他才说:“纪将军还在,程将军也在,我们都在。不能同虚倒下了,我们就乱了、糟了。”

“等雨停了,我们得打回去。”关实说,“得把这仇报了,得让金宗烈滚出秦州。”

彭六擦过谢承瑢的额头:“延州不好,秦州怎么能好呢?”他转头问关实,“你会写字吗?”

“我不会,但我认识一个人会写字。怎么了?”

“我要写信。”

“你写给谁?”

彭六故意撞开他:“谁最舍不得节使,就写给谁。”

*

自从赵敛到了延州,延州的局势就开始逆转了。

周军收了不少西燕的降军,原先队伍壮大许多,所以从守转攻,现在已经收了被攻的晋和县。

西燕的大将萧弼没死,但伤得很重,右手完全废了,根本就不能指挥战斗,赵敛又趁机压着萧弼军打。

三月里,官家回复赵敛请罪的札子也到了延州,如他所料,官家根本就没有怪罪他,还夸他做事果断,升了他的食邑。赵敛也料到如此,毕竟在战时,就算官家心里再有气也不好发作了。

雄略军打了一路胜仗,现在已经到了所向披靡的地步。曹规全见此向赵敛提议,希望他赶紧平定延州,速速班师。

赵敛嘴上说是,可说归说,做归做,他又不急着打了。他想要慢慢和西燕磨,为自己、为手下将士,再多挣些战功。

磨到三月初十,他收到了一封秦州来的密信,署名是彭六。

信上说,崔兴勇出城碰到金宗烈的三千精锐,不幸战死城下;谢承瑢一时分神,被箭射穿肩膀,今还昏迷不醒。

赵敛才读到这里,后头再有多少字都看不进了。

“怎么了?”瑶前问。

赵敛捏住软绵绵的信纸,眉头紧皱:“阿昭出事了。”

瑶前急忙夺过信来看:“崔兴勇死了?!秦州主帅崔兴勇死了?”他难以置信地把信再读一遍,“秦州主帅战死,后面的仗怎么打?”

赵敛没说话,挥开案上的纸,抓了一支笔就来写。

“你做什么?”

“谢同虚出事了,我不能再在延州玩儿了。最好是一个月把延州两县收回来。”

瑶前大惊:“一个月?一个月想把萧弼的军逼退,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敛冷冷说:“不容易,不是做不到。你现在出去叫他们备战,明夜我要攻萧弼的军营。”

“明夜?!二哥,你犯不着为了谢承瑢做这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叫你做,你就去做,不要在这儿劝我。”

“二哥!”

赵敛瞥了他一眼:“去叫他们备战!”

“是。”瑶前悻悻然出门,他觉得赵敛疯了,一个月把西燕军逐出延州,真能做到吗?即便雄略军士气高涨,即便赵敛敢打敢赌。这太冒险了,激进未必能有成效。瑶前反复思量着,又想到了谢承瑢。

谢承瑢要是这回死在战场上,二哥会怎么样?他知道二哥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或说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如果谢承瑢真的死了,二哥会怎么做?会原地造反吗?雄略军都已经带出来了,想造反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瑶前希望谢承瑢没事,他不能赵敛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第二日,赵敛开始猛打萧弼军了。

现在萧弼军无首,士兵分散,赵敛派了三路军去剿。他不想让西燕军退到梓州,这样他就没有借口北上入秦,所以他把这些残兵败将全部往北赶,一路穷追不舍。

萧弼费力拖着伤残的身子往秦州逃。他还留着之前赵敛废他肩膀的那把刀,那是他耻辱的见证。他要时时刻刻都记得,就是这把刀废了他的右手,就是赵敛毁了他。现在他又被赵敛像逗蛐蛐一样追着打,窝囊到家了!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宗烈那样畏惧谢承瑢,这下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他对赵敛既怕又恨,恨得想啖其肉、饮其血,怕得像鼠躲猫、蛇避鹰。

“赵敛究竟要把我们赶到哪里去?”萧弼手下的将问他。

萧弼坐着驴车,底下土路颠得他头发昏。他还抱那把长刀,忿忿说:“谁他妈的知道赵敛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赶到秦州,然后把我们赶尽杀绝吗?!我绝对不会如他所愿!”

“大将在秦州,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接应我们!”

萧弼嗤之以鼻:“他?谢承瑢一来,他就吓得躲起来了,这他妈的还打个屁的仗!”

驴车跑得不快,眼看赵敛军就要追上,萧弼急呼:“再快点,再快点!”

赵敛追着萧弼入了秦州,果然碰见金宗烈派来的援军。

他自然是不害怕金宗烈的,上来就直接打。这一场战打得激烈,但有赵敛身先士卒,将士们也很有斗志,连把燕军打到秦州辛平县城下。

而在此时,另有一支禁也正在作战。赵敛眯眼去看那里带头的将,貌似非常眼熟。

“那是贺近霖吗?”他问瑶前。

瑶前眺望远处,说:“确实是贺近霖。”

**

谢承瑢醒了,但身子很虚弱,连话都喘不上来,更不要说指挥大军作战了。秦州主帅殂,大将伤重卧床不起,能撑得住擒虎军的只有贺近霖他们这些新将。

贺近霖虽对谢承瑢有了改观,可仰慕他的那颗心仍未变。花流已经立了很多功了,他还没有。这一个月他都非常积极,即便仗打得烂,即便是他看见燕人的铁骑还会畏惧,他也要坚持率军在前。

他想趁着谢承瑢受伤的时候多立点功,想做个让谢承瑢夸赞的好将。

这回大概是他打得最烂的一场仗,还恰好被赵敛看见了。

赵敛这回合已经战毕,大军没撤,就在不远处等着贺近霖军打仗,颇有兴致。

“二郎不上去帮帮?”杜奉衔来问。

赵敛摇头:“我看看大周新将有什么本事。”

瑶前嗤笑道:“看来三衙里没几个人了,这样的也能来充管军。”

赵敛低头把照夜后颈上的毛理顺了,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个贺近霖,好像对谢承瑢很不规矩。

他摸毛的手暂停,又遥望挥枪如跳舞的贺近霖:“要等他到什么时候?再这么磨磨唧唧地打,天都要黑了。”

杜奉衔抱拳说:“我上去帮帮他。”

说罢,他带着五百骑兵上前支援贺近霖。

贺近霖身先士卒是不错,不过他真不是个练武的料子。手脚软绵绵的不说,他骑马时必须要抓紧缰绳,否则就歪歪扭扭得要摔倒。

如今他已经和西燕军打了有一个时辰了,精疲力尽,恨不能坠马躺下。就在这时,有一支援军前来相助,贺近霖以为是花流派来的军,立刻喜上眉梢。

他军跟着这支军打了个小胜仗,正准备欢喜庆贺时,迎面就碰上了赵敛。

贺近霖要如何才能形容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将呢,赵敛的个头相当高,六尺更甚,比旁边最高的将都要高一小截。他肩膀极宽阔,手臂粗壮,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压迫之感,叫人不敢相近。

赵敛的身姿过于出众,贺近霖第二眼才注意到赵敛的相貌。皮肤不白,眼神凶恶,看上去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贺近霖有些看呆了,一动不动坐在马上,直到赵敛骑马走到他跟前。

二人相视半晌,还是赵敛先伸手,轻拍贺近霖的肩膀。他没有用多大力,却生生把贺近霖拍得坠下肩膀,龇牙咧嘴。

“见过管军。”赵敛说。

贺近霖有些不敢直视赵敛的眼睛,他唯唯诺诺地抱拳:“原来,原来是赵将军。”

战场上莫名其妙刮了一阵风,差些要把贺近霖给吹翻。他卷紧缰绳,说:“将军不是在延州吗?为何会在此地相遇?”

赵敛期待贺近霖问他这种话,因为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我是追着萧弼来的,所以入了秦州境。”

“萧弼?”

贺近霖低头想了一会儿,再抬头,又对上赵敛难以度量的眼。

好像在说:你不把我领到援秦大营去吗?

他没法违抗这样的眼神,战战兢兢说:“既……既然入了秦,就先和秦州的副部署见一见吧。”

【作者有话说】

小赵就是典型的,我行我素,做事说话完全看自己心情。他一般情况下都会好好说话,但是看到特别讨厌的人他就忍不住摆臭脸。他很拽,是很讨厌的性格!(′?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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