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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道歉

我见美人如名将 羽漱临风 2707 2024-01-05 10:27:32

徐应白醒后不久, 陈岁匆匆从太医院赶过来,给徐应白把脉。

彼时天还没全亮,殿内还点着明黄的烛火。徐应白被付凌疑扶起来, 靠坐在了床边。

陈岁探出三指给徐应白把脉, 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把完脉后将徐应白的手给推回了锦被中。

“大人身体还是虚弱得很,况且余毒未清,”陈岁仔细地嘱咐,“平日里吃穿住行都要仔细,切不可受凉受热, 也不能劳累伤神。”

“之前太医院关于成帝年间尝试配制解药的药方记载都还在, 太医院会以此为基础继续配制解药,”陈岁继续道, “不过解药配制之事耗时耗力,在解药配制出来之前, 大人的药是不能断的,若在这之间大人状况不好, 恐怕还要再洗一次髓。”

闻言付凌疑忍不住握紧了手, 担忧地看向徐应白。

“还有一件事, ”陈岁微微叹口气, “伐骨洗髓对经脉有所损伤, 大人近来会手脚无力, 下床行走会比较吃力,如若实在使不上力, 就坐轮椅对付一阵吧。”

“没事, ”徐应白安抚地看了付凌疑一眼,温声道, “能挣回一条命就已经很好了。”

付凌疑闻言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等陈岁离开,付凌疑重新跪坐在徐应白床边,给徐应白掖了掖被子。

外头风雪已经停了,天际边泛着一点极亮的白色,远山尽处,极淡的金光笼罩着山顶。

宣政殿偏殿陆陆续续来了人。

魏珩、叶永宁姐妹和李毅,梅永,乃至于如今已经是皇太后的焦悟宁都过来了。

他们来了之后也不敢待太久,怕打扰徐应白养病,往往是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

魏珩还要去上朝,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对徐应白道:“老师,我今晚再来看您。”

徐应白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谢静微知道自家师父醒了,着急忙慌去找了玄清子,求着玄清子把他带进宫里面了。

他一见到半靠在床边的徐应白,当即就为自己的师父委屈了,瘪着嘴趴到徐应白床边,难过地叫道:“师父。”

他一边喊,眼泪一边吧嗒吧嗒掉下来,看起来十足可怜。

徐应白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掐了掐谢静微的脸蛋,温声安慰:“不哭不哭,已经没事了。”

结果一安慰,谢静微更加难过了,哇一下哭出了声。

徐应白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尽力揉揉谢静微脑袋,安慰这个抽抽搭搭抹眼泪的小弟子。而后他看向玄清子,轻声叫道:“师父。”

玄清子好端端地站着,闻声应了个“嗯”,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数落徐应白,只是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徐应白垂下眼睫,前世那些记忆涌上心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师父,对不起。”

玄清子一愣。

他不知道徐应白怎么突然就同自己道歉,但看着徐应白那双清透且认真的眼神,也知道徐应白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说什么对不起的,”玄清子伸出手摸徐应白的脑袋,吹着胡子道,“莫不是病了一次,睡傻了。”

徐应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今后有什么打算?”玄清子坐到旁边的藤椅上,开口问徐应白。

徐应白想了想,开口道:“等身体养好一些,我想辞官回道观休养,再去各处看看。”

“也好,”玄清子拍了拍徐应白的手,“道观的师叔师伯,还有和你玩得好的师兄弟都念着你回去。”

两个人寒暄了许久,最后徐应白温和地笑了笑,垂下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回到了这个人世间。

而后他抬起头往周边看过去,却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徐应白目光环绕了一圈才收回来,付凌疑不知道去了哪,已经不在内室里面了。

“师父在找那个师丈嘛,”谢静微注意到徐应白的目光,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们来时他就出去了,说要是师父找他再把他叫进来。”

师丈二字一出,玄清子脸色由晴转阴,恨不得伸手敲一下这小显眼包的脑袋,徐应白则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静微说的“师丈”是谁。

徐应白忍不住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谢静微浑然未觉自家师祖那恨不得敲自己脑袋的眼神,他从床边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师父等一等,我出去叫他。”

说完就站起身,撒开短腿跑了出去。

付凌疑此刻正待在院子里的雪地里面。

他手边放着几块结实的红木,还有些许木工师傅的工具。

周遭木屑与雪混合在一起,露出星星点点的木色。

从玄清子和谢静微进门之后,他就悄悄退了出来——徐应白与自己的师父徒弟许久未见,付凌疑怕自己待在那里,会打扰师徒几人叙旧说话。

等出了寝室,他就找旁边的侍从找了红木和工具,准备做一个轮椅以备不时之需。等东西都拿过来,他又担心在殿里面弄太吵,会吵到徐应白,干脆将所有东西搬到了庭院里面,半跪在雪地里面削木拼接。

几个已经做好的榫卯被付凌疑放在一边,半成型的轮椅立在雪地里面。付凌疑双手冻得通红,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他将手放在颈项处取暖,等到手温暖了一些再拿出来。

他捡起旁边的榫卯,身后突然传来小孩清脆的声音:“师丈!师父找你!”

付凌疑身形僵了僵,他缓慢地回了头,一边看向谢静微,一边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对呀,”谢静微跳下台阶跑过来,拉住付凌疑的衣角,“师父的相公不就是叫师丈吗?”

“走吧走吧,”谢静微扯了扯付凌疑的袖子,“师父在等你。”

付凌疑就这么被谢静微拉进了寝房里面。

刚一进门,谢静微就被玄清子提溜了后脖颈:“我们该走了。”

谢静微挣扎了一下,没挣动,只好对着里头的徐应白道:“师父,我晚上再来看你。”

付凌疑只身进了门,他拍掉自己身上沾染的雪屑和木屑,走到徐应白床边半跪下来。

“刚才出去做什么了?”徐应白轻声问。

“弄轮椅,”付凌疑开口道,声音因为风雪带着一些哑意,“不过还没做好,等到明后天做好了,太阳也出来了,我推你去外面看看。”

徐应白没再说话,他安静地看着付凌疑。

付凌疑原以为徐应白要再说些什么,结果徐应白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忍不住绞了绞自己的衣服,急切地抬起头看向徐应白:“怎么了?”

“没什么,”徐应白摇了摇头,“就想看看你。”

付凌疑稍稍安下心来,却又听见徐应白说:“过来,靠近一点。”

付凌疑依言挪动了几下膝盖。

而后一只手探过来,从他的下巴往上轻轻抚去。

徐应白现在抬手还有些吃力,中途他停顿了一瞬,又将手抬了上去,付凌疑察觉到他他的停顿,顺势将脑袋放低到合适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脸递到徐应白的手里面。

徐应白苍白温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付凌疑那双乌黑的眼眸,付凌疑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眼睫扫在徐应白的指尖。

徐应白能感受到指尖下的那块靠近眼睛的皮肤有些微的颤抖,温热的触感随着皮肤相贴处传过来。

付凌疑喉结滚了滚,他不知道徐应白为什么突然要摸这里。

而后,徐应白突然不轻不重地用手指辗了一下付凌疑的眼尾。

很温柔的力道,但似乎又带有一点无可奈何与愠怒的意思。付凌疑的脊骨随之一颤,手不由自主的蜷缩收紧,胸膛深深起伏着。

徐应白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问:“付凌疑,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我……”

付凌疑有些混沌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和徐应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

而后他听见徐应白的声音:“比如前世……比如你的眼睛。”

付凌疑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猛地跪直,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应白。

“你……我……”他有些着急,“你知道什么了?”

徐应白避开了付凌疑的问话,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付凌疑,开口道:“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的眼睛是旧疾,还同我说过,前世玄妙观很好,我师父和静微都没事。”

“你还说,你没骗我。”

“但是,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徐应白道,“我都看见了,我弋都知道了。”

“那三年里的所有事情。”

付凌疑如坠冰窖,他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急切地站起了身。

“我欠你一句谢谢,”徐应白看着付凌疑,轻声道,“……还有对——”

嘴里的对不起还没出口,就被一个拥抱挤回了肚子里。

付凌疑俯下身揽住徐应白,双手扣住徐应白的肩膀,徐应白的脑袋贴近付凌疑的心口,听见了付凌疑震耳欲聋的心跳,感受到了付凌疑身上那股来自外面的风雪的气息

付凌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吻徐应白的发顶,又吻徐应白的眼尾。

徐应白呼吸一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付凌疑沙哑的声音在徐应白耳边响起,“这不是你的错。”

“不要怪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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