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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下雪

我见美人如名将 羽漱临风 2739 2024-01-05 10:27:32

可是付凌疑不能去见徐应白。

遥远的路途和未结束的战争拖慢了他的脚步。

他走不了。

大军攻下幽州一番休整之后迅速南下, 一路急行军往渭水赶去,堵死齐王逃亡的道路,不给他割据一方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们在半途就找到了齐王的主力, 李毅悍然出兵, 对着齐王就是穷追猛打。

与此同时, 徐应白带着的玄甲卫已经完成了对长安的全部包围,兵马分七路围攻长安。

冷然的秋风下,叶永宁轻甲在身,长/枪在手,带领一路兵马离开定襄城, 城楼上, 叶永仪和焦悟宁给他们送行。

叶永宁回身摆手告别,转头就策马带着大军离开。

十七被焦悟宁抱在怀里, 好奇地看着千军万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幼子无知,她还太小, 不懂得此时此刻地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抱着她的母亲会红着眼眶。她用牙床啃着自己的手指, 见众人都不说话, 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感染到, 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婴孩嘹亮的哭声并没有传到叶永宁那里, 她耳边是呼呼风声, 带着她赶赴战场。

七支兵马对长安的合围, 其势之凶悍让人咋舌。

徐应白因为日益颓败的身体没能再上战场,只能待在后方调兵遣将。

战事打了快二十日, 舆图上长安城门几次易帜, 争夺异常地激烈。

传令兵一个接着一个狂奔进营帐,又一个接着一个从营帐狂奔而出。

“报——叶将军夺下安化门!!!”

“报——通化门求援!!!”

“报——明德门已被冯将军攻陷!!!”

…………

战报被传令兵一次又一次传进大营, 每一次都能看见徐应白稳稳地坐在舆图前面。他冷静而认真地听完传令兵的带来的消息,根据战报一次又一次地分析军情,调整作战计划。

他的冷静和淡然让所有人都心安,因此战场上瞬息的输赢和城门反复失去又反复夺回的城门没有打击到玄甲卫的信心,反而越战越勇。

城内,肃王和宁王顶着巨大的压力守着长安的十二道门。

他们没想到徐应白能和他们耗那么久。

徐应白占有长安周围的城池,粮草补给源源不断,而长安通路被徐应白四面切断,成了一座孤城。

战事本来就消耗巨大,在这样的状况下,长安的补给已经消耗殆尽。

肃王烦躁地看着面前的舆图,最后忍不住把躲在角落里的刘莽揪出来,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他要死了吗?!你不是说他中了血千夜吗?!他为什么还活着!!!”

刘莽佝偻着腰:“奴婢发誓!奴婢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肃王:“千真万确?那他为什么还这么活蹦乱跳地来攻打我们!”

他眯了眯眼:“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刘莽大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他话音刚落,浑身脏灰,伤痕累累的传令兵踉跄着跑进了大营,刚一开口就摔在了地上,后背插着四五根铁箭。

“嗬呃……朱雀门……被攻陷,”传令兵张口就是鲜血,“敌军……已进朱雀……朱雀大街……快——”

他话没说完,头就一歪,彻底断了气。

在他断气的那一刻,长安城内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

千万铁蹄已进长安!

乌压压的士兵后面,徐应白在万众瞩目下骑着马进了朱雀门。

“传令,投降不杀,”徐应白语气冷肃,眉目含霜,“若有抵抗,杀无赦——”

“若能斩杀宁、肃二王者,赏百金,提供线索者,免罪赏十金。”

“传令——”

千人呼万人喊,呼号震天。

玄甲卫嘶吼着传递徐应白的命令,声浪从中间传至外围,声势浩大地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北府兵和骠骑军已经无力再抵抗,只能四下奔逃。

宁王和肃王趁乱想要逃出长安,他们换上了平民的装束,装上了自己的财物就分道扬镳,飞奔出逃。

刘莽一瘸一拐地走在他们身后,刚才肃王一气之下打瘸了他一条腿。

他满怀恨意地看着他们两个逃跑的方向,耳边传来玄甲卫洪亮的喊声。

刘莽阴恻恻地咬了咬牙,突然扔掉手里的拐杖,坐在地上指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宁王和肃王跑了!我看见了他们!他们往那儿跑了!!!”

负责搜查的玄甲卫训练有素地分了两路狂追而去!

刘莽瘫坐在地上,看见远处的肃王被一名玄甲卫飞身压在了地上,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然而不一会儿,刘莽猖狂的笑声就像鸡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停住了。

一双黑靴停在他前面。

刘莽从下往上看过去,在看清来人全脸时,全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魏珩穿着一身轻甲,剔透而毫无波澜地目光看着刘莽。

他神情殊无笑意,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十分有礼地看着刘莽:“真巧啊,这也能遇见。刘大人,好久不见,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刘莽慌张地往后面挪动身子,魏珩身后的几名士兵已经在魏珩的示意下越向刘莽。

魏珩淡淡地转过了身,带着其余人继续追击。

他的身后,传来刘莽惊天动地的惨叫和求饶声。

长安城内的战斗从凌晨到夜晚,至深夜方才结束。

城内烽火狼烟,哀嚎遍地,整休完毕的兵马在各路将军的带领下打扫战场和追击残余。

徐应白终于得了一丝半点的空闲。

他在深夜走上长安宫城前往宣政殿的三千级台阶。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只是脱下了身上的轻甲。轻甲下的白衣被战火与狼烟染得灰扑扑的,衣服上到处是血迹,不知道是玄甲卫的,还是敌军的。

总归二者都有,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罢了。

徐应白缓慢地踏上淌着血的石阶,血点溅在衣服上。

他记得,二十岁那年,他不顾阻拦从玄妙观离开,一步一步走下几千级台阶,从山顶走到山脚,离开了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孤身一人来到长安。

然后走上了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途。

现在,他终于走到尽头了。

边疆已定,诸王已清,朝廷已肃,世家也元气大伤……之后的一切,会在其他人的带领下逐渐好起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徐应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下意识抬首看向天际。

天空似乎变得很亮,云层越积越厚,徐应白几乎觉得自己伸手就能够到天际。

而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无数片雪花自空中飘落,掩盖了战火与斑斑血迹。

徐应白的肩头落了一层浅浅的白雪。

而落在他手心的雪片,竟然没有融化,完好无损地躺着。

“下雪了……”

徐应白看着掌心的一片雪喃喃自语。

他这才想起来,这日是冬至,也是他和付凌疑的生辰。

徐应白勉强勾起嘴角,又很快放下。

他想起付凌疑的来信,信里面写,等我回来。

徐应白琥珀色的眼眸有些涣散。

前世今生……徐应白觉得自己其实愧对很多人,有很多很多遗憾。

将他养大的师父玄清子,他不能尽孝;他收的小徒弟谢静微,他没有尽师父之责;视他为老师,实则是他弟弟的魏珩,他没有尽兄弟之谊……

还有付凌疑……付凌疑……

徐应白抿了抿嘴,只剩一声遗憾的叹息。

他碾碎自己手掌中的雪,转身看向遥远的人间。

从长安宫城最高的地方极目远望,能够俯瞰整个城池,还能望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近处的长安城内与城外燃着星星点点的,涌动火把,远处乌黑的山峦层层重叠,连接着隐约泛白的天际。

徐应白收回了目光,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

冰冷僵硬的手脚和凝滞的心跳让徐应白眼前阵阵发黑。

而后温热的液体自喉中涌出,落在衣襟和雪地上,徐应白的身体如同一片轻薄的雪花,被初冬的风缓缓吹向地面。

而此时,刚刚追击完齐王余部的付凌疑带兵回营。

再有几天,他就能顺着渭水,迅速回到长安,去见徐应白。

他下了马,右眼皮不详地跳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手上绑着的红绳,却仍然觉得喘不过气。

不远处,一位老翁牵着自己的孙女,一番左顾右盼之后,颤颤巍巍走到付凌疑面前,向他讨要一些米粮。

付凌疑毫不犹豫地解开自己的干粮袋,将自己的干粮分了一大半给这对爷孙。

老翁感激地向付凌疑道谢,从身上掏出一块玉:“我是前两年……从安西逃难过来的,最近好几个月没吃饱饭了,我身上就剩着这个了,将军收下吧,就当做答谢了!”

“不……”付凌疑已经开口拒绝,可是在看到那块玉时,目光倏然一顿,到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是一块红白相间的玉,上面系着一根十分粗糙的红绳子。

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玉。

然后付凌疑不顾老翁的劝阻胡乱从自己身上摸出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塞给了老翁和他牵着的孙女,颤抖着接下了那枚玉。

玉佩触手升温,滑入掌心的那刻,付凌疑的心仿佛被铁箭撞开一般,撕裂般地疼。

他不受控制地往下倒,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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