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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淤青

我见美人如名将 羽漱临风 2234 2024-01-05 10:27:32

当夜, 冯安山带的步骑军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九龙坡,直插定襄腹地!

攻守异势,原本处于被动的玄甲卫立时取得了主动权, 宁王立刻让部队回旋营救, 却入了徐应白布置的包围圈。

血战一夜都未能成行, 山林之上,草木之间,好似遍布徐应白的玄甲卫,如同鬼打墙一般,绕到哪里都能被这群玄甲卫精准打击!

然而宁王手下的将领都知道, 如今徐应白麾下不过千余人。

却能与他们近八千人马拉锯这么久。

他们第一次领会到了这人的厉害与诡谲之处。

从半夜打到第二日傍晚, 战场尸横遍野,宁王的兵马愣是没有办法突围成功。

玄甲卫幽灵一般盘旋在他们身边。

徐应白骑着马坐镇中军, 连绵不绝地遮掩了半个天际的火烧云橙红落紫,万丈霞光自青黑的山峰滑落, 温柔地照在他那身染了血的铠甲上。

付凌疑浑身浴血,反复的突围拉锯战消耗人马, 连他都不得不顶上。

玄甲卫的军阵不断运动变化, 每个人只要稍稍一偏头就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主将, 宁王的骁骑军也能看见一个恍若幽灵的影子缀在玄甲卫中军, 仿佛索命的无常。

宁王麾下的将军陆荣成带兵死命突围, 双目血红。

身边的将士一个一个倒下, 他忽然勒马回旋,以砍刀开道, 往玄甲卫中军方向一路厮杀!

擒贼先擒王!

弯弓如满月, 长箭上弦。

付凌疑猝然转头。

银白色的箭簇在徐应白琥珀色的瞳眸中折射出一点极亮的光芒,他骤然勒紧缰绳。

“将军!!!”

周围的玄甲卫声嘶力竭地大喊!

骏马长啸一声扬起前蹄, 铁制的长箭从马腹贯穿而过,疼得它发狂摇晃,与此同时,付凌疑飞扑而过将徐应白从马上掳下来,而后一脚狠狠踹在了马脖子上面!

马脖子被他一脚踹断,整匹马轰然倒地。

他护住徐应白的脑袋,带着徐应白就地滚了两圈,草屑泥灰滚了他们俩一身。

陆荣成一击不成,已然是失了先机,垂暮将领握紧手中的刀,准备殊死一搏,再次突围,然而漫山遍野忽然响起一阵阵喊杀声,头盔上络着蓝缨的益州府兵从天而降,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玄甲卫传令兵的声音响彻全军:“援军到了!!!”

带领益州府兵冲杀在前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她身穿轻甲,红缨枪虎虎生风,整个人张扬肆意如天边的太阳。

“拿下敌军首领脑袋的,”叶永宁大声道,“我赏他十金,让他到李毅那当差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府兵士气大涨,一路包围冲杀,再加上人数众多,将本来还能聚集起来的骁骑军冲成一盘散沙。骁骑军自知无法抗衡之后四下奔逃,被玄甲卫和益州府兵追着砍,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战场就被完全扭转,骁骑军共有六百余人被俘虏,主将陆荣成被生擒。

益州府兵和玄甲卫短暂集结之后迅速散开,训练有素地打扫整个战场。

叶永宁从马上跳下来,朝着篝火处的徐应白走过去:“娇娇!”

刚刚整饬完军队的徐应白被付凌疑扶着坐下,他朝叶永宁一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永宁。”

说完徐应白弯了一下眼角问:“永仪不与你一起么?”

他记得这对姐妹向来形影不离。

“李毅与庄恣直接带兵襄助冯将军,”叶永宁摘下自己的头盔,顺带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支兵马本来由我与阿姐带着来找你。”

“只是阿姐不会武,李毅担心阿姐安危,不许我带着阿姐胡闹,竟趁我不注意将阿姐抢走了,”叶永宁气急败坏道,“当真是可恶!”

“原来如此,咳咳……”徐应白低声咳嗽着,“这一遭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叶永宁随意摆摆手,看见徐应白的裤脚被半跪着的付凌疑卷起来。腿骨上面有些许淤青。

“娇娇……你受伤了?”

“无妨,”徐应白温声道,“只是硌到了,不碍事。”

叶永宁看不见付凌疑的脸,只能看到付凌疑手上的动作。这人沉默着从自己腰间拿出伤药,又用壶中的水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再用干净的布擦干,然后将伤药倒在手中揉搓到微微发热,这才轻轻按到徐应白的腿上摩擦。

这般多揉几次,那淤血有扩散的架势,看起来有点吓人。

淤血散开才好得快,付凌疑死死盯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很自责。

这是当时落下马时太狠,又滚了两圈,才磕成这样的淤青。

是自己不好,害徐应白遭罪。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应白察言观色,洞悉人心的本事向来好,更何况面前是两世以来都跟在他身边,对他几乎不藏一点心思的付凌疑,他只消一眼,就能将付凌疑所思所想猜个八九不离十。

“别看了,不疼的,”徐应白说,“再者,若是你没过来,真摔下来,可不是淤青而已了。”

“是我不好,”付凌疑将徐应白的裤腿轻轻放下来,“若是我再快一些,再小心一些,那支箭都不能也不会近你的身。”

“是我不好。”

他又重复一遍,而后自暴自弃地垂下脑袋,露出的脸颊和脖颈全沾着血,身上的衣服也有浓重的血腥气,有好几处破口,甚至连衣角还在滴滴答答掉着血滴,除了那一双手,没一处是干净的。

跟只潦草又脏兮兮的小狗似的,除了要碰主人的两只爪子舔干净了,其他地方全部稀里糊涂的,让人看着有点想笑。

在付凌疑身后的叶永宁托着下巴看他们俩,听他们说话,对着付凌疑的背影差点乐出声来。

哎呦喂,娇娇怎么看上个这么死心眼的。

徐应白却看得心软。

他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块,他是人。情爱一事,他前世未尝,今生也未曾奢望,但对此也并不是丝毫不知。

两个人相知相爱,白首一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说付出多少,责任几何,就要让人头痛,多少恩爱夫妻一开始幸福无比,走到一半就分道扬镳了,这些事,话本子和人世间都不少。

徐应白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自知自己给不了太多东西,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和要走的路途,没有办法承诺什么,甚至也没有办法做一个人世间要的那种“好夫君”,所以他从来不奢望有什么感情,也觉得要是真有了,也不过是误人青春。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需要这些。年少时,他也曾经偷偷想过,自己以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长大了,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一个人陪着他就好了,不用太久,只稍半刻钟,让他靠一靠就好了。

徐应白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真的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地爱他。

珍惜到甚至满身伤痕,乱七八糟的时候,也舍不得弄脏他半点。

尽管,在徐应白看来,他自己没有付出多少东西。

他觉得自己只是给了一点而已。

但那一点,已经是他能给的所有了。

思及此,徐应白伸手想拍拍付凌疑的脑袋,付凌疑却跟被吓着了似地扭过头,嘴里着急得要命:“太脏了,别碰!”

“唉……”徐应白眼角弯了一下,没有强求,他收回手拢在袖子里面,“那好吧。”

然后叶永宁就看见付凌疑松了一口气,握住了徐应白的手指,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

徐应白很轻,很轻地回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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