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过去的。
雨未必会停，但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林染醒过来的时候，苏霓生正趴在他的身上，凑近在数他的眼睫毛，可惜她数不清数目，窗外的雨滴还在敲打窗户，沙沙的声音宁静悦耳。
“虽然很想再和你多腻一会儿，但是啊，姐姐还得去把工作给交接一下。”
“交接？”林染明知故问。
“是啊，再过两天，我就和联盟没有关系了哦。”苏霓生缓缓的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一颗颗的扣上纽扣，林染能够透过她的白衬衫，看见她后背内衣的细带，她的腰肢纤细，现在正坐在林染的腿上，接着她拿过床边的外套，“交接完了以后，我就有数不清的时间和你耗着了。”
“我很忙的。”
“没关系，我等你有空。”
苏霓生从他的身上下来，现在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去林染家的卫生间，用他的牙刷和毛巾洗漱完了以后，她凑到了床边，林染还在抱着被子看雨。
她低下头，凑近在他的脸颊轻轻一吻。
“姐姐走咯，拜拜。”
“拜。”林染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是苏霓生却又元气满满，等到苏霓生离开了，林染才无力的叹息一声。
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啊，姑奶奶。
……
林染发了消息给玫瑰。
“有事？”玫瑰直接弹了语音回来。
林染痛恨这种语音党，能打字为什么不好好打字要弹语音，虽然她的声音确实好听，但是这不加分。
“你上次在哪见到的荆棘？”
“是她来找我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玫瑰无奈的回答。
林染叹息一声。
“你找她做什么？”
“想拜托她再预言一下，这所谓的神选者游戏，第一轮究竟是什么意思。”
“预言？”玫瑰的语调提高了几分，这就是荆棘的能力吗？但可惜接下来林染就没有再回她了，大概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价值。
现在荆棘不知所踪，灾厄也找不到，蔷薇已经被他给玩坏了，魔女还是一只猫，要是神选者游戏在这段时间内展开……那就他现在一共还在低谷期的鸦，如果要和玫瑰那几个人对抗，他还真没有什么胜算。
林染最近其实稍微有些烦。
很多事情他都说不清，明明最开始他有着严格的规划，接下来要怎么做，计划该怎么进行，时间应该怎么去分配，就像是给自己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上面的事情，也都是交给他自己一件件的完成的，可偏偏从那天见到雾谣开始，一切忽然就脱离了轨道。
或许，不只是因为雾谣。
林染说不清，不知道，他只是想，其实不该这样的吧……他不该和许栀说那些话的，本来在海边以后，即便没有删除许栀的记忆，他也该慢慢的退出许栀的生活了，他也不该和许茉搅到一块去，许茉的世界里本来就不该有他的存在，或许可以存在，但绝对不是这样扭曲的，混乱的关系。
雾谣，许栀，墨橙冰，许茉，苏霓生。
好像一切突如其来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去做选择，明明他之前早就做好了选择题，但最后他用橡皮擦擦掉了填写的答案，重新填了一份上去，最后他找不到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了。
……
外面在下着小雨，林染下楼骑着他的老自行车，在马路边慢慢悠悠的晃荡，雨刚刚好，只是微微打湿他的头发，路边的树叶被淋的翠绿，焕发出勃勃生机，风稍微有点冷，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色的T桖，视线稍微有点恍惚，也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以前的他就总是这样子。
小时候在孤儿院，他总是受尽折磨的那个，这就是他能力的提升方式，一次次的死亡，达到情绪的阀值，他的力量就会提升，所以院长杀死了他很多次，各种各样的方式，他没法挣扎，没法反抗，没法解脱，其实早就该去死了的，但偏偏他还是活了下来。
林染并不知道院长为什么会在十岁那年就忽然消失了，但院长消失以后的那段时间里面，他是真的打算……毁灭世界的。
因为很无聊。
在英雄故事里，想毁灭世界的总是中二病的反派，反派们大多数都有个坚定的理由，比如为了创造新世界，比如对一切绝望，而他的理由则没有那么坚定，他的理由是，很无聊。
因为林染没办法把自己给弄死。
他尝试过很多次，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去杀死自己，这个世界上也有能够杀死他的能力，但绝对不是现在，那时候他就心里很阴暗，在班级里也孤僻，其实他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去上学，就当时被安排着去，他就去了，后来他慢慢长大，学会了更多东西，心里倒是没有那么阴暗了，于是他决定做点事情。
于是他覆灭了那个能力者杀手组织，高一遇到苏霓生以后，那时候联盟其实才算是进入他的视野。
因为在这之前，联盟孱弱的可笑。
后来他慢慢架空了联盟，安排了最适合的人选进去，她倒是没有辜负林染的期望，坐在了她该坐的位置上面，其实她说的倒是没错，他就是一个很冷血的人。
路过了一处公交站台，林染把自行车给停了下来，坐在了公交站台，从兜里掏出还没打湿的烟，指尖燃烧起火焰，点上。
真是糟糕透了，明明之前还想着，好像又找到生活的意义了，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现在又开始想这些悲观的事情了，反正一切都是要结束的，一切都是要毁灭的，一切的努力最后都又变成徒劳无功，那么，意义是什么？
林染坐在那发了很久的呆。
来来往往，陆陆续续的走过了很多人。
从白天到深夜，他就一直都坐在那里，路过了三十次公交车，雨停了四次，最后一辆末班车离开，雨又下了起来，路灯下泛起朦胧的光晕。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
林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身穿着一套OL的制服装，包臀裙下的双腿穿着黑丝，踩着高跟鞋，正双手抱胸，慵懒的凝视着他这般沮丧的模样。
“在想什么？”
“您搁公交站台刷新的是吧？”林染看着面前的姜槐，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有意见？”
“没有意见。”
“看来最近又不是很开心了？”姜槐轻轻的笑。
“还好吧，倒是你……怎么穿了这一身制服？很奇怪诶，你又不是人。”
“起码现在，我是人，不过不是高中老师了。”姜槐倒是笑的温婉。
“说说吧，为什么不开心？”姜槐凑过来，坐在了林染的身边，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和药草的气味，倒是并不难闻，因为味道很淡。
“如果我童年不是因为你的话，正常一点，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很开心。”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和棋子仍旧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呢？我赌上一切，不过也只有零点几的概率，有什么意义呢？”
“不要太沮丧嘛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去过那么多个世界，养殖场里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生灵，拥有零点几的概率去屠神，你是变数，你是没有人能够去推演的变数，就连神灵，都搞不清楚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包括你？”
“包括我。”
“所以你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了？”
“无聊就来看看你咯，看你在这坐了这么久。”
“我还能有什么烦心事，你觉得呢？”
“不要总想那么多嘛，神无非是另一种生物，它们可不是你所理解的高维生物，因为她们也看不到过去和未来，只有那位掌管一切规则的至高神，才有这样的权限，但是很可惜，至高神从上个纪元开始，就已经不知所踪，现在上位神一共剩下两位，而她们想要晋升成为至高神，有一个条件。”
“这个你说过了，获取对方身上一半的力量。”林染碎碎念。
“但神灵是不允许互相厮杀的，所以她们依靠养殖场的方式，在某个低力量的世界投放种子，也就是所谓的能力，让那些能力者自行成长，最后由我这种神灵代行者去收割，当然，我一般都比较懒，会直接选择几个目标，给他们灌输下毁灭世界的欲望，然后坐享其成。”
姜槐的口气很慵懒，说的像是下楼买了几颗菜。
“但是嘛，养殖场开的够多了，现在那两位上位神的力量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她们还想要成为至高神，就只能吞噬对方了，但是至高神多年前立下的规矩，让她们无法厮杀，所以她们开启了这个赌局。”
“所以她们这次赌到底是什么？”
“玫瑰那一批人是你幕后的人亲自选的种子，原本她们应该和你们是势均力敌的，你们这批人的目的是毁灭世界，玫瑰那批人的目的是守护世界，但唯独你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变数，按照道理来说，你的不死能力，应该不是这样的，起码规则不是这样的，玫瑰原本是拥有杀死你的能力，但偏偏……你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子，所以原来的规则就没法适用了。”
“所以？”
“原本预定的是，一共多轮游戏，每一轮她们都会赌上部分的力量，规则倒是多种多样，其实未必要你们互相厮杀，也可能哪天你们就被传送到地狱去屠杀恶魔了，谁手下的人杀的多谁赢。”
“最后她们谁的力量最大，谁成为至高神。”
林染听着姜槐这般碎碎念，他愣了半天，忽然骂出来两个字。
“妈的。”
“你不是说神灵最后要毁灭世界的嘛？”
姜槐噗嗤一笑。
“看她们心情咯，反正，你用你人类的观念想想，那两个都是老公直接甩摊子不干了的怨妇，心肠有多歹毒，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神灵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她们同样也是一堆贪婪的家伙。”
“不是，我想不明白啊，这群东西脑回路到底怎么转的呢？她们不是已经是什么上位神了吗？那成为至高神，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们还有做不到的事情？”
姜槐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我换个你能理解的方式去说。”
“神灵身处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你们的世界虽然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你也能理解成，其实都和人类区别不大，只是他们更强大，并且几乎永生不灭，谁知道她们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呢？但用简单的方式来说，一个纪元以前，至高神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秩序规则以后，就消失不见了，她们两个……曾经都是至高神的仆从，对至高神执恋已久，但很可惜的是，至高神对她们都不感兴趣。”
“至高神离开以后，她们就像是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光，所以……她们想要成为至高神，谁先成为至高神，谁就能变成真正的全知全能，知道至高神究竟去了哪里，这对她们来说很重要，所以才有了这个赌局。”
“你可以理解成，两个女人在争风吃醋，然后男人不胜其烦离家出走，两个女人现在在争夺着找到男人去了哪的权力，她们认为，谁先找到，男人最后就是谁的，听明白了吗？”
“……什么烂俗三流小说。”
姜槐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来和你讲规则的，不是来听你吐槽的，不爱听别听。”
“行吧，那么……姜阿姨，您能再帮我看看，荆棘现在在哪吗？”
“她？”姜槐想了想，她的手指在虚空轻轻的敲了敲，过了几秒，“她前段时间，不是才来过这座城市吗？”
“嗯？”
“她去了苏霓生的家，喝了她的一杯红酒，还去见了你，在……雾谣的家里。”
这就是类似于神迹的能力，虽然无法推演未来，但却能洞悉过去的一切。
林染仔仔细细的想，但是完全没有印象。
她是趁自己睡着时候来的吗？好吧，那她还去看苏霓生做什么？
是类似于姐姐去看看弟弟喜欢的女人？好吧，林染也就只能这么想了，希望她不会吃醋。
“怎么，想她了？”
“挺想的。”林染轻轻的念叨了一声，他都好久没有见过荆棘了。
“那，神选者游戏的第一轮，什么时候会开启？明明她当时的说法，和你的说法完全不同吧？”
“她的预言能力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窥探神灵？”姜槐淡淡的念了一句，只是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她又犹豫了一下，“未必吧，反正你听我的，会更好一些。”
“拜托，我要怎么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坑我？”
“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姜槐的眼眸带着些许玩味，她解开了一颗纽扣，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接着凑近了一些，“好了，我来找你，不是来和你闲聊的，而是来做一些，身为人类，才会觉得有趣的事情。”
“你还没告诉我神选者游戏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呢？”
“晚点再说。”
姜槐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下一个瞬间，林染面前的一切发生改变，两个人在这一瞬之间，到了姜槐家的卧室里面。
哦对，今晚还有制服诱惑。
……
当林染回过神以后，他仍旧坐在公交站台，而面前的雨刚刚开始落下，姜槐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烟盒，原本剩下的，已经在记忆里被抽掉的那支烟，现在安静的躺在那，他拿出来点上，顺便拿出了手机。
“喂？”
“喂。”
“出来看月亮吗？”
“下次可以去掉那个疑问词，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雾谣轻轻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