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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遭袭

无名火 岿白 4075 2024-01-01 09:14:09

没有烟抽,腿上的疼痛便无从缓释,裴宴时手指揪着被单,用指腹的力量一圈圈卷着,直到手指被绞进被单里,指关节都泛起了白。

秦炽看着他指尖的动作,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他那根手指一样,被被单绞紧了。

裴宴时没说话。

秦炽想了想,还是对冷库里自己选择冲向田梦梨的行为做了解释,尽管这样的解释极其苍白。

他说了那根俯冲而下的正对着田梦梨的致命斜撑,说了田梦梨的位置靠近货架坍塌区域的边缘脱身更易。

最后他又说了他的权衡:“我那时候就想,田梦梨不能死。她需要给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一个说法,需要给你爸妈、妹妹,给我爸一个交代,她必须为她当年的恶行承担法律责任,接受社会审判。”

说到这儿,他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我……没有不想救你,我并不想看到你受伤。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替你承受这些。”

裴宴时闻言没有很快接话,他好像玩被单玩上了瘾,手指一圈圈绞紧,又一点点松开,再绞紧,再松开。

不知道如此反复到第几圈时,他终于开口了。

他坐着,微微抬着脸,脸上带着几分薄笑,眼里又携着十成的淡漠。他看着秦炽,说:“田梦梨当然会受到制裁和审判,不论她是一具冷冰冰躺着的尸体,还是一个活生生站着的人,法律有规则去制裁她,社会有自由去审判她,她作了恶、杀了人,只要证据板上钉钉,事实有理有据,她就必然会被钉在人人喊打的耻辱架上,受千夫所指、口诛笔伐。”

“所以她死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死了就死了,”裴宴时面色漠然、口吻邪气地说,“死了我也能鞭她的尸,抽她的骨,定她的罪。”

“……”

这话说得疯狂骇人。

秦炽愕然,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短暂寂静后,裴宴时忽然道:“秦队长。”

这三个字喊得秦炽心里猛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说田梦梨了,说说我们吧。”

“……”

裴宴时说:“我记得你之前来过一次春棠园,说要借我家浴室洗个澡。那一次,你是来给那个答案的吧。”

他补充:“那个,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到此为止的答案。对么?”

那个不好的预感强烈到了极点,秦炽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接话不要接话,但嘴上他还是应出一个音节:“嗯。”

裴宴时说:“我当时没回答你,我说等我想听了你再说也不迟,我还说,希望到时候你的答案不会变。”可能是腿疼,他吐字有点慢,“现在真是不好意思了秦队长,我想……”

顿了一下,他才把后半句说完,“我可能并不想知道你的答案了。”

“……”

随着裴宴时的话音落下,秦炽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直直地坠了地,像是把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扯了下去。

秦炽感觉连空气都在挤压他跌在地上的那颗心。

他竭力地保持着自己语气的平稳:“是因为冷库里的事情吗?”

“是,”裴宴时说,“也不完全是。”

“怎么说?”

“冷库里的事,你不过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你到底站谁。”

裴宴时说到这里,就被秦炽蓦然打断:“我没有站她,我也不可能站她!”

“嗯,当然,秦队长站理嘛,所以必须要救他。很正常,我认同你救她。”

秦炽看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你怨我。”

“我怨你,那就显得我很可怜了。”裴宴时声音趋冷,“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可怜。所以我不怨你。”

“你应该怨我,你怨我是对的,是我没有处理好……”

“秦队长!”裴宴时不耐地打断他,“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身体上很不舒服,所以我想快点结束我们这段谈话。”

秦炽不再说话,目光深看着他。

裴宴时松开了指尖绞着的被子,垂眸,看着自己充血的指关节一瞬恢复了正常,然后才将视线落去秦炽脸上。

“说完了冷库,再说另外一点。”裴宴时道,“很简单的一点,你当我是幡然醒悟了也好,当我是玩不起了也罢,这段时间和你乌七八糟的一切,今天,在这儿,到此结束了。”

秦炽走出医院的时候,脑子里仿佛还在嗡嗡作响。

这令人头疼的嗡嗡声中,还清晰地盘桓着他刚才和裴宴时最后的对话。

在裴宴时说出“到此结束了”后,秦炽没忍住,脱口而出便反对:“我不同意。不能你想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裴宴时厉声道:“我和你就没有开始过,我结束的也不过是一段混乱的、可笑的、从未被定义过的关系。既然它都没有正式的开始,那我现在当断则断,又有什么不可以?!”

秦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棉花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裴宴时从来也不是非谁不可的,你应该知道我原本是个怎样的人。过去几个月,就在你这么一棵树上吊着,我已经厌烦了。我现在决定回我的森林,秦队长这棵树,以后谁爱吊谁吊,谁爱攀谁攀。”

再后来,李秘书回来了,裴宴时说了太多话,情绪起伏又大,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虚弱地靠着床头,闭着眼,吩咐李秘书:“请他出去,立刻,马上。”

这些声音在秦炽脑子里久久不散,一字一句实化了似的攻击着他的大脑,令他头疼不已。

秦炽在医院外,点了支烟。

抽完后,进到车里。他本来打算去趟冷库,但是此刻夜已经深了,冷库里又没灯,乌漆嘛黑的去了也是抓瞎。

秦炽便随意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驱车过去了。

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秦炽抬眸扫了这冷库一眼。

从外墙来看,火烧的痕迹没有那么明显,只部分区域被烟熏火燎过,有些黑乎乎的。

秦炽走近,到冷库门口时,愣了一下。

冷库大门上挂了锁。

昨天田梦梨离开现场前,给消防火调的人,解释说这处冷库归她所有,火会烧起来,纯属无心之过。

冷库被烧,其归属人自行揽责,唯一因火灾受伤的人在医院,目前也未有所追究或提起诉讼。

火调的人在火灭了之后查证,即便发现这“无心之过”有点太过了,也揪不出别的毛病,警方暂时也就无需介入。

警方不介入,这么个火场废墟,自然就还没到要被作为事故或案发现场保护起来的程度。

那么谁会在门上挂锁?

只能是田梦梨了。

她为什么要挂锁?

唯一的可能就是,冷库虽然被火烧了一遭,但田梦梨对于里面的证据有没有烧毁干净心里没底,保险起见,挂个锁,多设一道关卡。

秦炽冷笑一声,抬手掂了下门上的锁。

这锁不普通,是个防盗级别很高的机械锁。

秦炽在开锁这块,继承了他爹秦勤的高深功底。

队里的人曾调侃他,以后要是不当消防员了,就凭他这个出神入化的开锁本事,去当个贼,靠一根细铁丝,日后也是能混成个惊世大盗的程度。

那些人是夸张了。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社会,靠铁丝能解开的锁,百分之一都不一定有。

眼前这把锁,一根细铁丝是决计开不了的。

秦炽走回自己停车的位置,打开后备箱,从车上拎下来一个小箱子。

秦炽回到冷库门前,打开小箱子。

里面工具很多:螺丝刀、小榔头、扳手、锡纸条、铁片……

这些工具在秦炽手里来回切换,他专注地把弄着眼前的铜制锁。

到了最后,他蹲低身体,耳朵凑进锁边,一块“凸”字形铁片被他插入锁孔,铁片在锁芯内细细钻探着。

秦炽凝神听着耳畔的动静,终于,某个瞬间,他手指微动,下一秒,“咔哒”一声,锁环弹起,锁开了。

秦炽推开冷库的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冷库内一片狼藉。

天花板很高,入目黑黢黢一片,寻不着一块完整一些的白净地儿,四处都是坍塌倒落的货架、物品,地面泥泞不堪,黑水横流。

秦炽拣着步子往里走。

他在冷库内来回走了好几圈,还去了楼上。

他的视线逡巡过他走过的每一处,目光极其认真仔细。

最后,他在一楼的一处靠近沙发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沙发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只剩小半边残架。沙发面前是一张被烧得扭曲变形碎裂了的大理石材质的茶几。

从这个地方燃烧物的炭化程度,还有火痕走向来看,这里极有可能就是最初的起火点。

虽然比不上专干火调的同事,但秦炽出入火场多年,已经能相对精准地通过现场情形判断火灾系人为还是意外。

而判断这点最重要的依据,就是起火点。

秦炽蹲下身,在茶几下方一角捏起一小撮灰。

指尖捻了捻,里面还有些极细微的燃烧残余物。

秦炽放到鼻前,嗅了嗅。

一股怪味,很淡。

像是未完全挥发的酒精和汽油掺杂在一起的气味。

冷库这场火是人为放的,这点在秦炽来这儿之前,他心里基本已经有数。

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他之所以找起火点,并不是为了判断火灾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他只是想试一试,有没有那么一线可能,找出余保泰留在这冷库里的证据。

哪怕找到时,证据早已损毁彻底。

起码,试一试吧。

指不定呢。

起火点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纵火者的动机。

第一把火为什么从这里烧起?

恰好还是刻意?

如果只是恰好的话,秦炽通过起火点这条线索来确定证据所在的位置,大概率只能无功而返。

可万一呢?

现实但凡是这万分之一的刻意,秦炽就有希望将余保泰留下的证据找到。

李秘书跟他说过,田梦梨在来冷库之前,去了很多余保泰活动过的场所。

但她唯独在冷库停留了下来。

甚至,她还非常迅速地,从余全盛手里买下了冷库。

这说明,她进来冷库后没多久,就确定了冷库就是余保泰留存证据的地方。

那她是怎么确定的?

秦炽站在原地,想了这个问题很久。

李秘书说,余保泰凭借手中的证据威胁勒索田梦梨十余年,两人一直都是通过线上联系。

电话?短信?彩信?

这些方式应该都有。

那么,有没有这个可能,余保泰问田梦梨要钱的时候,也会顺便发一张证据照给田梦梨,“提醒”一下田梦梨她做过的事?

那张证据照的背景,或许就在这冷库里,就在他现在所站立的位置附近?

田梦梨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把火种扔在了这里。

让这儿成为了火第一个烧起来的地方。

这是秦炽当前所能想到的,田梦梨确定冷库就是证据藏身之处的最大的可能。

想到这里,秦炽把茶几和沙发翻了个底朝天。

这俩东西都烧得光秃秃了,一会儿便搜尽,秦炽甚至把沙发和茶几下的地面都摸索了个遍,看看能不能探出个机关或暗匣什么的来。

不知道为什么,秦炽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

一个消防员,对于对自己至为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保管在一个,他认为的,绝对万无一失的地方。

而消防员的防火意识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消防员来说,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首先,必须得防火。

他无法得知余保泰作为一个消防员,是否有这样的意识,但如果换作是他,他必然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能确保隔绝火种的地方。

沙发和茶几附近没找到,秦炽又扩大了搜索范围。

就这么找了半个小时,秦炽蓦地一顿。

他停下动作,站了起来,走到沙发的位置,慢慢地蹲下身,蹲出一个坐下的姿势。

这是个单人沙发,正着身体坐下后,视线是相对固定的。

秦炽顺着这个视线望向前方。

视线的终点,是个实木酒柜。

但是柜体已经被火烧得差不多了,露出了被火燎得黢黑的墙壁。

秦炽站直身体,走了过去。

他在那面黝黑的墙壁前站定,然后抬手,屈起指关节,在墙壁上轻轻敲击着。

敲到某一处的时候,咚、咚咚——

空心的!

秦炽心中一喜。

手指又在附近探了探,果然探到一个极小的、很不显眼的圆形按钮。

但是按钮已经被火烧得失灵了。

秦炽在地上捡了个厚钢板,抬手便对着墙面砸了上去。

空心墙体并不结实,秦炽力道又重,没一会儿,砖块掉落,露出一个巴掌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秦炽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矮低身子,光照了进去。

这里面还挺深。

秦炽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暗匣的四周都抹了防火涂料。

然后,一张贴着砖面的照片,随着光的射入,落进了他的视线里。

秦炽伸手,将照片拿了出来。

指间一转,照片翻面。

秦炽得以看见,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阳光刺眼的阒静午后,未央巷23号门前,他的母亲田梦梨,一边张望着四周,一边落下罪恶之锁的,那张魔鬼面孔。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早已确定了这个事实,此时此刻真正看到这张照片、握住这个确凿无疑的铁证,他依然感到有骇浪惊涛在心里翻涌。

秦炽定定地站在原地,像一具被人抽去了魂魄的,毫无生气的躯壳。

直到身体本能地发出危险信号,秦炽下意识地偏头,就见一道黑影蓦地朝自己袭来,比那道黑影更快的,是黑影手中一支泛着一道细细银线般的冷光的注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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