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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非惯性依赖 西荧星 3577 2023-12-31 09:35:29

“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么?”

景程的思绪仿佛一下被扯回了十年前,相似的场景,差不多的夜晚,连风的温度都带着点既视感。

对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景程的脑海里的记忆甚至还没凝出个实相,面前这人却轻飘飘地笑出了声。

“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了。”对方眼角的弧度弯得温和,语调放得很柔,柔得像条缠人的衣带,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牵动所有的情绪。

他微微抬头看向景程时,还状似不经意地歪了歪脑袋,脸上稀薄的醉意使他的表情格外灵动,他看着景程显而易见的错愕,像是很满意似的向前凑了半步,然后紧盯着景程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拉着长音试探道:“嗯……你也想起来了。”

“对不对?”

门廊的感应灯恰如其分地灭了,景程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清了清喉咙,重新唤醒那点聊胜于无的光亮的同时,也熟练地迅速调整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来。

“林霁,你怎么会在这?”景程眉尾微抬,笑得轻佻,语气平淡却不失亲昵,仿佛对方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了的朋友一般,他侧了侧身子,让出条通道来,“快请进。”

被称作林霁的男人虽然依然是那副温和的做派,可眉宇间却因景程的应对得当而染上了一层失落,这情绪实在细弱,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但大概是足够了解的缘故,景程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细致的观察。

景程不动脑子乱猜,都能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失望。

林霁突然出现,想看到的绝对不是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咸不淡地与他疏离问候。

他想看的,大概是自己久久不能回神的慌乱,紧张得搓捏衣角的局促,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地用难以置信地语气再三确定真的是他,是带着几分不甘的质问,是尴尬僵硬又十分勉强的微笑。

毕竟,自己当年在林霁面前就是这样的形象。

每一个行为都稚嫩,每一次回应都青涩。

景程心里浮出的情绪有些奇怪,他似乎并不反感回忆过去属于少年人略显愚蠢的悸动,他甚至觉得自己当时的莽撞都比如今的麻木要好上很多。

他在见到对方时难以言喻的激动不掺半点虚假,可那只是因为在那个瞬间,眼前猛地闪现出无数值得被拎出来反复回忆的美好,而那些美好只是因为每一帧少年时期的画面都足够绚烂,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景程不怀念林霁,不怀念两人无数彼此探索的缠绵悱恻,他怀念的只是,那种更容易纵容自己在某段关系里沉溺、投入精力的时期,而可以确定的是,景程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混淆,更不会移情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他甚至在注视林霁面孔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宋临景十七八岁的脸。

如果他们没有被迫分开那么久,如果他们完整地彼此陪伴度过了躁动的少年时期,那会不会他们很早就能发现友情中暧昧的端倪,会不会……

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涉足的机会。

景程不自觉地想着……

“也算不上初恋吧。”景程笑着从软饮柜里捏了瓶梨汁给林霁,“不知道是不是鲜榨的,但看起来果汁里只有它不是酸口。”

“难为你还记得我不喜欢酸的东西。”林霁在沙发上落座,自然地接过玻璃瓶却没有拧开,只是笑盈盈地看向景程,将注意力移回到了对方的前半句,“那倒也是。”

“毕竟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半点犹豫都没有。”林霁耸了耸肩,表情满不在意地说道,“那我该怎么给自己找个定位呀?分享过你初吻初夜的……”

“老朋友?”

说完,林霁注视着景程陷入了沉默,气氛莫名有些僵硬,但这种微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停顿了几秒后,林霁便自己忍不住了似的笑出了声。

“逗你的。”林霁朝景程眨眨眼,“我都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了,跟你讨什么名分。”

你这爱戏弄人的做派,可跟三十岁“该有的”成熟稳重搭不上一点儿关系。

景程腹诽着,面上却不好表露的太明显。

他表情难免有些无奈,勾了勾唇角,语气淡淡地打趣道:“三十还算不上中年,再说了,你看起来跟大学生都没什么区别。”

“还是刚认识你时的样子。”

景程原本只是想揶揄下对方依然和记忆中一样跳脱,却没想到林霁倒是坦荡应下了。

“那倒也是,可能因为我一直在读书吧,人不工作衰老速度就是会慢很多。”林霁将手上没开封的果汁不露声色地搁到茶几上,语气戏谑地说道,“听说你现在约会的对象都和我当年很像,天呐,小程,你可千万不要搞什么白月光替身的戏码。”

“太俗啦!”林霁摆摆手,撇撇嘴,一副十足嫌弃的做派。

景程被噎得一愣,只觉得自己当初拒绝和林霁谈恋爱实在明智,不然估计早就被气死成千上百回了。

太长时间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还偏偏是个不太好意思跟人家撂脸子发脾气的关系,景程一时间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憋出句“你想多了”。

林霁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景程好几圈,荡着轻盈笑意的表情里,昭然若揭地印着“你说气话我不信”、“我这么棒的人这么多年忘不了不是你的错”。

景程隐隐约约咂么出来了,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还是把别的话都吞了回去。

没必要,实在没必要。

林霁从以前就对他是完美的这件事无比坚定,虽然景程承认对方软件硬件各方面条件的确有这个资本,但林霁自信的程度几乎已经可以达到“脑子有病”的标准了。

解释了也不会听的。

还不如赶紧结束没意义的叙旧,把对方的来意弄明白,然后尽快找个借口哄走。

景程低头看了看时间,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心虚来。

宋临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回来,要是让他看到林霁,八成是要阴沉着脸犯疯病的。

毕竟当年对方知道宋惟安排林霁来辅导景程功课时,就闹了挺大一通脾气,但由于宋临景被困在国外,天高皇帝远,而少年时的景程和林霁简直“臭味相投”得很,所以哪怕宋临景不满意,两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相处也都一直没断过。

而景程十八岁生日那天,在酒精的助兴中,以及林霁主动的引导下,本就对彼此颇有好感的两人顺理成章地上了床,并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厮混度过了景程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直到林霁提出不想和景程就这么仓促结束,希望他们能正式确立稳定的恋爱关系。

景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在林霁茫然无措地追问时,他也没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是现在,早已将自己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探究了个透彻的景程,愿意推心置腹从多个维度跟林霁分析阐述“他为什么抗拒稳定关系”,但那时候的景程稚嫩得很,也愚蠢得很,他自己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其中缘由,只能用略显强硬的态度以及干巴巴的语言回应,用拒绝所有有效沟通来回避外人对于他内心世界的尝试触碰。

而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林霁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第一次栽跟头不说,还是栽在了景程这种毛头小子身上,偏偏有宋家这层关系在那,想大张旗鼓地把事情闹难堪都不行。

所以最后,等到景程觉得“风头过去”,可以适当哄哄林霁以维持两人的肉/体关系又或者重新做回朋友时,才突然发现,林霁已经把自己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一声不吭地出了国。

景程倒确实因此低落了一小段时间,也因此养成了开始时会与每任床伴都会事先将这些前提说明白、结束时绝不逃避拖沓优柔寡断的习惯。

一开始,他还能在一些不得不参加的宴会上,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林霁的下落,可随着景程上大学后开始逐渐脱离宋家,慢慢也就失去了获得对方音讯的途径,景程只记得对方似乎读了研,读了博,读了第二第三第四个学位,谈了恋爱,订了婚,订了第二第三第四次婚。

想到这,景程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偏移到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果然,一颗做工精巧且款式一点也不低调的钻戒正明晃晃地在那闪烁着。

而林霁显然也感受到了景程的目光,坦然地将手往前伸了伸,又晃了晃:“我结婚啦,羡慕吧?”

景程被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但还是捧场地敷衍道:“羡慕羡慕。”

“羡慕你也结呀,还有几个月就二十七岁了,异性恋这个年纪好多孩子都有了。”林霁语气平常地打趣道。

“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讲笑话。”景程弯了弯嘴角,笑容有些无奈,“我跟谁结——”

还没等景程把话说完,林霁突兀地出声打断了他:“宋临景啊。”

猝不及防地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尤其前面坠着的还是这样一个似乎对自己遥不可及的问题,景程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向林霁。

欣赏着景程的错愕,林霁倒是露出了几分毫不作伪的讶异:“你俩不会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吧?”

“倒也不是……”景程联想了一下他们最近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这层“窗户纸”早就被以某种不可言说的方式捅了个稀巴烂了。

“哎,不对啊。”注意力被岔开了的景程半天想察觉出奇怪,他皱着眉,盯着林霁,没什么好气儿道,“林哥,你才是余情未了的那个吧?不然怎么对我的事这么熟悉?”

林霁却态度不屑地嗤了一声:“谁家好朋友隔三差五打跨洋电话连麦睡觉啊?全世界就你俩不知道你们‘眉来眼去’得多明显,哦不——”

“姓宋的清楚着呢,看你依赖他都养成改不掉的习惯了,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说到这,林霁的语气不仅隐约透出一丝咬牙切齿来,他斜了景程一眼,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从头到尾,当局者迷的傻逼就你一个。”

你才傻逼……

景程很想反驳回去,但最近也朦朦胧胧发现对方说的这些似乎确实是事实的他,还真没什么理直气壮的底气。

所以他嘴唇张了又合,支吾了半天,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破罐子破摔般地岔着话题:“合着你回国就是为了挤兑我加炫耀一下你内大钻戒?”

“太没品了吧哥哥!”

林霁看着景程被结结实实钳制住后的无能狂怒,很满意地欣赏了几秒,才终于慢悠悠地再次开口道:“不是啊。”

景程斜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来干嘛的啊?”

林霁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翻了翻口袋,掏出了个做工精巧的檀木盒子,递到了景程面前:“当年赌气,跑路前从你那偷的。”

“前段时间打扫旧房子阁楼翻出来的,我爱人听说了这个不太光彩的故事之后,劝我回来当面跟你聊聊天、道个歉,顺便……物归原主。”

“我哪有什么稀罕玩意儿,还值得您亲自偷?”时间过去太久,景程实在有点想不起来在对方离开后自己缺了什么东西,只当是不太重要的物件,随手便把木匣掀开了。

可在看清其中躺着的是什么后,景程却直接怔在了原地,表情中漾出的难以置信连藏都没来得及藏。

那是一枚的羊脂玉牌,但显然早已不似景程当初将它天天挂在身上时那般无暇润泽,上面横亘着一条裂痕,虽不至于碎裂,但很影响美感。

一条陌生又熟悉的、独一无二的裂痕。

那是已经被他遗忘多年了的、宋临景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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