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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文山 12岁(3)

关键期假设 Llosa 2475 2023-12-28 10:03:45

叶庭牵着小孩的手走了回去。小孩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手攥着他,一手捏着弹珠。

“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叶庭告诫他,“他们要是欺负你了,别跟他们硬碰,等我回来。”

小孩瞪着冰蓝色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叶庭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揽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看着小孩黏糊糊的爪子,先把人拽到了厕所,用水把他洗干净了。然后拉着他走进保健室,用酒精棉帮他清理伤口。小孩也没挣扎,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把皮肤里的灰一点点擦掉。

回到房间,白天的燥热还没消散,闷得人无法呼吸。叶庭暂时把门开着,然后抬手脱掉了上衣。

小孩突然不动了,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背看。他瞟了小孩一眼,觉得对方是被自己吓到了。

叶庭的背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痕,有烟头烫的圆形疤痕,有蜈蚣一样扭曲的缝合线,还有钝器留下的挫伤。小孩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腰上凸起的一块瘢痕,然后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已经不疼了。”叶庭告诉他。

小孩仍然执着地盯着伤口,叶庭转身的时候,他也跟着绕到后面,让叶庭哭笑不得。

“你干点别的吧。”叶庭无奈地说。

小孩没反应。这会儿他连弹珠都不玩了,就盯着叶庭看。

曾厉那脑残有一点说得对,这破地方真是啥都没有。

这么大的小孩,能让他干什么?

叶庭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自己的铅笔。他翻出草稿纸,朝小孩招了招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叶庭想了想,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又在里面添了几道花纹。虽然很潦草,但勉强能看出画的是那个玻璃弹珠。小孩看着画,可爱地蹙起眉,从他手里拿过了笔。

小孩用四只手指别扭地捏着笔,在画上添了几道线条,思考了一会儿,又刷刷地涂了点阴影,纸上的玻璃弹珠瞬间生动了起来。

叶庭震惊地看着他,他却毫无知觉似的,认真地在纸上涂涂抹抹,把房间里的床、柜子、书桌,都画了上去。他对这个新爱好很着迷,叶庭在旁边叫他,他头也不抬。

“好吧,”叶庭说,“我先去洗澡,你接着画。”

小孩不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孩子嫌弃的家长。

等他洗完澡回来,小孩已经把纸的正反面都涂满了,铅笔也磨秃了。叶庭把卷笔刀拿出来,教他怎么把铅笔削尖,小孩看得很认真。

叶庭给他换了张草稿纸,然后把之前那张叠起来收好,小孩立刻投入了新的创作过程中。看来只要顺着毛捋,小家伙还是挺容易搞定的。

九点半,孤儿院就熄灯了。小孩画到一半,发现房间猛地暗了下来,震惊地四处张望。

叶庭在上铺朝他喊:“快睡觉。”

似乎是明白画不成了,小孩垂着头,从椅子上慢吞吞地挪下来。叶庭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家伙睡觉的时候能安静点。

然后,他看着小孩从床边走过,拉开了衣柜门,钻了进去。

什么……?!

叶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青筋都在暴起。那家伙晚饭吃了一身油,现在他妈的居然睡在他的衣服上?

孤儿院的衣服都是社会捐赠的。品质好一点的,基本都被护理员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穿了。剩下的衣服都是稀缺资源,穿一件少一件,怎么能让人随便糟蹋?!

他从上铺跳了下来,猛地拉开衣柜门,把小孩拽了出来。小孩突然遭遇这种对待,条件反射性地挣扎起来,然而敌我力量悬殊,被强制性地拽到了床边。

“你,”叶庭指着床铺说,“给我睡这。”

小孩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床铺,摇了摇头。

叶庭用犬齿磨了磨嘴唇,提醒自己要冷静。

“这事没得商量,”叶庭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严肃一些,“我不想打人,你可别逼我。”

小孩愣了一瞬,突然挣脱了他的手,拼命跑到衣柜旁边,爬了进去,然后把柜门拉了起来。

叶庭感觉火气蹭蹭往上冒。这家伙真是好赖不分,自己刚刚帮了他一把,还借了他铅笔给他画画玩,现在就这么回报他啊。

他忿忿地拉开衣柜门,看到小孩缩成一个小球,头埋得很深,仿佛是想把自己藏在衣柜的角落里。

借着走廊透过来的灯光,叶庭能看到小孩身上的剧烈起伏——他抖得很厉害。

握着衣柜门的手垂落了下来,既视感向利剑一样击穿了他。

咒骂,奔跑,躲藏。在不见光的封闭空间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会得到一瞬间的喘息。但这一丝希望终究是虚假的,无论你怎样屏住呼吸,衣柜门终究会被拉开,然后棍子会带着风落下来。

叶庭默然站了半晌,慢慢地弯下腰,把小孩抱了出来,放在地上。也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很轻柔,小孩没有反抗。

“你等一会儿。”他对小孩说。

他把自己的衣服抱出来,然后把小孩床上的褥子折起来,铺到衣柜里,再把枕头放了进去。

“你想睡这,就睡这吧,”他看了小孩一会儿,转身爬上了自己的床,“记得把柜门开道缝,要不然闷死你。”

小孩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爬进了衣柜,在柔软的褥子上蹭了蹭。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叶庭望着天花板,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强烈的疑惑像藤蔓一样,在脑中肆意生长,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让他清醒无比。

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在闭上眼睛前,他做了个决定——他要闯进院长办公室。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周末,基金会那边有人来参观孤儿院。每次来人的时候,院长总是愁容满面,陪同他们一个一个房间转过来,极力渲染孩子们的不容易——这部分倒是真的。

看到崭新的车子开进院子里,叶庭就悄悄地走到三楼走廊。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之后,闪身进了办公室。

他一个个拉开抽屉,最终在书柜下面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排档案袋,每个上面都写着人名。他一份份看过去,把文安的那个抽了出来。

里面的文件很齐全:家庭背景、父母情况、体检报告。他一页页地翻过去,铅字像冰锥一样扎在他胸口。

原来如此。

档案里详细地记录着,4月10日,警察在文山市安河区的某个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小孩。房主的名字是陈彦合,但根据户口记录,他没有孩子。

随后,警察走访了陈彦合的亲友,从模糊的只言片语里,大致拼出了事情的经过。十二年前,陈彦合还是一个喜欢沾花惹草的富二代留学生,本着玩玩的打算,他和外国女友同居了一阵子,然后就有了文安。孩子两岁的时候,女方发觉他根本不想结婚,还有暴力倾向,就把孩子丢下跑了。陈彦合的父母虽然不喜欢这个私生子,但毕竟是陈家的血脉,所以让他把孩子留下来。

于是,陈彦合把孩子留下来,回国后,扔进了地下室。

之后,这个孩子就一直被锁在直径五米的房间里。

不久,陈彦合的父母就过世了,没人再关心这个孩子的死活。于是陈彦合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把孩子送了出去。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整整十年。

在警方发现他的时候,屋子里除了锁链、柜子和马桶,什么都没有。

他们把孩子送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他已经十二岁了,但因为严重营养不良,瘦小得像七八岁。他的骨盆严重变形,无法正常走路。心脏、消化系统都有功能障碍,容易腹泻、呕吐,心率也比常人要慢。

叶庭翻了翻体检报告,上面不正常的指标密密麻麻,列了整整一页。

原来这就是小孩不说话的原因。

不是因为器官病变,报告上显示,他的耳蜗和声带完全正常。

他不说话,是因为常年不跟人类交流。没人跟他对话,他自然不懂语言。

然后,叶庭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了他,让他攥紧了档案袋。

小孩不是完全不懂语言。他懂一点点。

在叶庭跟他说过的所有话里,只有三句,他是有反应的。

喂。

吃饭。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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