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浑身一震，他脑海突然回荡起不久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回忆，或许是回忆，也可能是幻境。
“登上阶梯的终点，成为至尊后会发生什么？”路明非沉声问。
“毁灭？也可能是新生。”邦达列夫说，“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记得上一代至尊的故事，即使是君王，至尊的出现代表新时代的开始……对了，玩过游戏吗？”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泰坦陨落》玩过吧，这是一个很好的游戏，玩家在里面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慢慢的接近真相，最后走到故事的终点，这就像一个登阶的过程。”邦达列夫说，“当你走到终点登阶到顶端，这个游戏结束了，或者说这个篇章结束了，鸣谢帷幕开始刷屏，之后你再也无法进入到这个情节中……但你可以重新进行‘新游戏’，这个游戏会再度开始属于另一个玩家的情节。”
“这是什么鬼登阶？”路明非眼神阴冷，“按你这个说法，岂不是一位龙王登阶，就等于一切的毁灭吗？”
“毁灭，既是新生。”邦达列夫轻声说。
熟悉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路明非的脑海中，他突然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他被古德里安教授带回卡塞尔，在那个宿舍里他认识了芬格尔，也了解了龙类和混血种的真相。
也是同样的那个夜晚，古德里安教授找到他，以测试言灵感应的理由，向他说出了那一段听不懂的龙文。
后来路明非才了解到那句龙文的翻译。
毁灭，既是新生。
“龙类或者人类？只不过是种族思想产生的暧昧偏见，真的有这么重要么？”邦达列夫说，“生存还是死亡，也只是一个‘存在者’对自身危机的思考，或对同类抱有的共情，这个世界所有的思想、感情，都只不过是生命群体衍生的副作用，情感只会成为文明的累赘，你真的以为龙类或君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成为高高在上的至尊吗？”
“真是自以为是又虚伪的自我歌颂啊。”路明非寒声说。
“虽然你很棒，但看来我们并不能同步思想。”邦达列夫耸肩，“因为你也好，其他人类也好，都不清楚世界的元素是有限的，名为末日的黑潮并非是龙类的灾难……其实换个方向来说你大概就清楚了。”
“人类一直将龙类当作最大的敌人，并非是人类想拯救世界，或者是龙类杀害了多少人。”他继续说，“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自相残杀而死去的生命比龙类杀死的要多太多……你们之所以屠龙，是因为龙类在你们眼里看来比人类更强大罢了，人类天生的傲慢与贪婪才是你们屠龙的本质原因，什么时候人类是最尊贵的生物，那么什么时候人类才会停止屠戮的步伐……这就是你们的劣根思想。”
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宣言啊。
路明非很想反驳这个家伙的话，但他知道是徒劳，眼前这个名为邦达列夫的中年人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还拥有坚定的意志，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战争，路明非可能还要开玩笑说两句“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但这个世界不仅有战争，还是不死不休。
“你说的话看起来很对。”路明非轻声说，“但我不认同。”
“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吗？”邦达列夫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虽然很遗憾，但不得不说，我本来的任务……或者说来到日本的目的，其实就是你啊路明非，为了杀死你，我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但我太喜欢你了，我太想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你放弃了。”
“杂碎，你比人类还要傲慢。”路明非目光森冷，“你说的看起来都好像是对的，但从头到尾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脱离了本质，不像是一个踩在地上的生命在说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漂游于宇宙间的幽灵，毫无实际意义的虚无主义……你说我是人类至上主义者？不错的称呼，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虚无主义的杂碎而已。”
“那么。”邦达列夫双手摊开，像是拥抱世界，“开战吧。”他瞳孔一缩。
开战两个字还没说完，路明非的罪血剑就来到了他的双眉之间，中间就像是出现了时空的断帧，有几秒在这个瞬间被上帝的手剪掉了，邦达列夫所见所知只有那一柄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刀刃。
这不是时间零……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邦达列夫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念头，他低估了路明非的实力，或者说他对路明非实力的估计停留在刚入学卡塞尔的阶段。这个世界没人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然从小孩变成大人，龙类也不行，但现在路明非做到了。
他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场盛大的战争，屠杀诺顿的混血君王与另一位君王的战斗，如今结果呈现，这将可能是一场很快就结束的屠杀，如果在剑刃落下之前。
耀眼的金光绽放，即使是太阳也无法遮盖的光芒，那双黄金瞳在千分之一秒内点亮，伴随着浩瀚的龙威，邦达列夫的衣袍在罪血的锐风下鼓胀，这是死亡降临的一刻，这位神秘的君王在一瞬间释放了所有的能量。
言灵·婆娑世界。
世界的尽头倒卷升起，天与地在这一刻坍塌，路明非的剑停在了半空，他只差几厘米就能杀死这个对手，但一切都结束了。
在路明非的灵感里，世界的“存在”崩碎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在一秒内变成齑粉，天空的云消散，太阳暗淡，宇宙的边际急速拉长，好像呈现在他面前。
他听到了很远很远的吟唱，好像是有人在孤岛的歌声，歌声跨过几千公里的海域，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这一瞬间，无数画面在路明非的脑海里闪烁，那是他这一生经历的一切，太多了，几十年的画面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急速跳跃的插图。
“婆娑……”路明非认出了这个言灵，是他回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第一个言灵。
是那个男孩曾经使用过的言灵。
但两者的差距太大了，和那个名叫山田一介的男孩比起来，邦达列夫的言灵就像在创造世界。
路明非突然呆住，眼前的敌人沙尘般消散，他猛然扭头看向右边的夕阳，遥远的天空出现了蛛网般的碎镜裂纹，纹路蔓延，快速布满整个苍穹，他被包裹在这个世界中，像无根的浮萍。
直觉在这一刻疯狂的炸响，就像几百号警笛在耳边响起。
死亡。
死亡。
死亡。
死亡……
没有生命可以抵抗这种近乎超出权柄的能力，君王不行，混血种也不行，即使是已经超脱混血种的路明非，在这一刻也失去了任何抵御的手段，因为这是直击灵魂的一击……天地皆灭。
“快！长腿妞！快跑！”薯片妞神情疯狂，桌面的薯片被她扫到了地上，她焦急的联通前线队友的通讯器，企图发送关键信息，“长腿妞！游泳也好！干嘛都行！赶快逃啊！逃出日本！！！这里完了！”
她刚说完就呆住了，因为她的讯息并没有发送出去，电脑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是一条笔直而长的绿线，代表这台电脑没有对外的任何信号链接。
“怎么会这样……”薯片妞呢喃自语，她失态的抓住窗口边沿，看向遥远天空的夕阳。
从她视线看去，世界从尽头开始崩塌，就像堆砌好的积木整齐有序的塌落。
神奈川机场，黑色的载客航空飞机平滑的降落跑道，引擎散发的热量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
诺诺和苏茜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她们从驾驶舱的窗口能看到那块突然崩裂的天空。
“发生什么了。”苏茜呆住。
眼前的一幕太夸张了，她见过18级台风在海面卷起滔天海浪，也见过地震引起的群山坍塌，但在此刻，她之前所见识的灾难都只不过是孩子的玩闹。
“做好准备，迎接……冲击。”诺诺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是侧写的专家，很轻易就能对比出这场危机的存活率。
那片仿佛吞噬这个星球的毁灭景象，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抵挡的，即使是龙王也不行，就像有一个巨大的行星撞击地球。
风暴在建筑的顶端溃散，凯撒的身影从风暴中脱离出来，他握着狄克推多，扭头看着远方那片毁灭的风景。
凯撒表情凝固，他的视角是一片殷红的风暴，天际裂开了巨大的创口，天空在崩裂的同时下起了红色的雨滴，就像撒旦对上帝发动了战争，天界与冥界开始压碎人间。
在前方逃命的酒德麻衣也停下了脚步，神色恍惚的看着远方毁天灭地的景象。
“不会吧。”酒德麻衣心中悲怆，“我居然要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了吗？”
……
“抓稳！”楚子航喊道。
他伸手拉住了要坠入深坑的导演。
原来屹立于地面的体育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见不到底的深渊，好像地球在这个瞬间解体，狂风、岩浆与地震同步出现，世界被无尽的红色淹没。
“太感谢了！！”导演痛哭流涕，他被拉上了破碎的板块上。
楚子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了遥远的天空，那里正在破碎、毁灭，世界随着天空的毁灭而毁灭中。
夏弥呆呆的看着遥远的天际，她只是感觉到无尽的寒意一点点的攀上双肩。
“灭世之日，怎么可能是现在？”夏弥呢喃，“是哪个至尊？”
……
“我虽然平时不怎么理你，但也没有欺负过你吧，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卡莲露脸色惨然，“用不用要这么赶尽杀绝。”
卡莲露站在悬崖边，她的头顶是一个巨大而蜿蜒的树，这里是东京著名的景点“天空树下”，从这里能很好的欣赏日本的夕阳景色，因为整个城市和天空都会在你的眼帘下一览无遗。
但卡莲露现在只能看到不断崩塌的城市，还有崩裂的天空，她甚至能听到脚下这座山体正发出“坍塌”的牙酸声。
“你说句话啊，我现在很想听你说说话啊乔沐风。”卡莲露要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突然带我来这里，还什么都不说，如果是要折磨我，能不能换种方式？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晚了。”乔沐风看着天际，轻声说。
“什么晚了？”卡莲露愣住。
“离开的太晚了。”乔沐风的黄金瞳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有超越君王的存在引爆了元素海，相当于地球在刚刚释放了一个言灵，不计敌我的覆盖了所有人。”
“你的意思不是你做的？”卡莲露猛然一惊，“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乔沐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
……
“孩子！！！”上杉越抱着风间琉璃，眼神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啊！”上杉越的下半身淹没在铁穹神殿的水底，他并没有看到天空正在上演的毁灭。
因为他已经疯了，头发凌乱的散开，手上那柄锋利的剑擦在了风间琉璃的胸口，鲜血染红了那一身华丽的和服，这个妖气十足的男孩安静的躺在上杉越的怀里，眼眸无光，嘴角露出恬静的微笑。
“为什么不躲啊！”上杉越崩溃了，他的心里有什么渐渐的崩塌，慢慢的沉没在黑暗中。
“杀死……王将……”风间琉璃轻声说，他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夏天，男孩还是那个清纯的男孩，不是风间琉璃，而是源稚女。
“还有……跟哥哥说一声……”源稚女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个时候他的体内已经失去了交换功能，无法自主的发出清晰的声音。
“说什么！？说什么！”上杉越紧紧的抱住男孩。
几秒后，铁穹神殿迎来了毁灭，世界在坍塌，黑色吞噬所有存在的一切，包括海水、鲜血、尸体和人。
上杉越还是没有听到风间琉璃最后的话，他抬头看向突如其来的毁灭，他没有作任何抵抗，脑海闪过了许多曾经音容笑貌。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是皇，也没人跟他说过混血种的故事，在那个时候，父亲和母亲总是会带着他到充满绿色的山野里踏青，当时的天空是湛蓝的，空气里飘荡着樱花的香气，会有路过的人对他父母说。
“这个孩子真好看。”
……
无数人都抬头看向了日本的天空，这个时候，死亡与毁灭成为了每个人唯一的念头，没人有抵抗的想法，在这种灾难面前，抵抗只是可笑的临终戏曲。
“倒计时结束，5分钟到了！”世界各地的媒体显示器里，倒计时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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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之刃》正式开播！第一季第一集，来自它乡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