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抱着等身高的炸弹鱼游前进，顺着血管从列宁号的甲板缺口钻入，里面藏匿的奇特鱼类惊的四处奔逃，他沿着缺口一路向下，直冲最底层而去。缺口刚好足够一个成年人进出，里面的情况就像是无数张红色的蛛网，连接着每一层的缺口往外延伸。

他能想象到这个圣骸是怎么进入到船里的……通过不知名的方式腐蚀掉每层的铁板，然后利用伸展出的血管状物体将整个列宁号变成它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路明非警觉的看向深处，他现在的位置属于轮船的休息区，再往下层是货物存放的地方，很难想象到这艘船预留的货物空间居然如此之大。

“一般正常的载货型船只，货舱只会在甲板上和底层，但列宁号很明显不是货船，更像是军制改装的运输舰。”凯撒的声音从路明非胸口传出。

这是为了确保联系，在路明非身上装配了实时监控。

路明非穿过中间层的缺口，顿时，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底部出现在眼前，因为光线不足，路明非只能隐约看到某些狰狞的轮廓，灵感铺开，整个底部船舱几乎占据了列宁号的二分之一。

“我的镰鼬无法靠近这个地方，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很明显列宁号在启航改装之前，就大概知道自己要运什么了，这艘船运了一个大家伙！”凯撒说，“小心点，如果没猜错的话，圣骸的营养，可能就是某个二代种。”

“或许不止。”路明非轻声说。

他的灵感能摸到那具残骸的体型，可以说比之前看到的二代种要大多了，虽然比不上诺顿那种姿态，但可以确信对方身上蕴含着的力量，不是寻常龙类能比拟的。

“没有光线，完全看不到具体情况，这是很珍贵的资料，或许能揭秘龙王复活的秘密。”凯撒不断的靠近屏幕，似乎要看清画面里的东西。

“光线吗。”路明非四周看，他的右手伸展出一节骨节，然后变成罪血，接着果断凌厉的朝一个方向挥出了一刀。

黑暗中闪过紫色的虚影，接着是刺耳的裂响，船舱的表面被破开一个长方形大洞，外面岩浆散发的光线照入，这个巨大的内部空间徒然敞亮。黑暗退散，光芒照亮了这个货舱的一切，周密相依的蛛网状血管，船舱内表体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路明非看向了中央的巨物，这个物体也通过胸前的监控投放到了深潜器里。

“这是……”凯撒神情凝重，“龙王？”

卡莲露倒抽一口凉气，“这体型比二代种要大多了。”

二代种的体型大约在百米左右的区间，这是混血种用血淋淋的历史堆砌出的真相，但眼前这具庞大的龙骸，目测铺开的骨骼就有三百多米。

“这是哪位君主？”凯撒似乎想到了某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这具庞然大物，龙骸身上的血肉已经不多了，被血管密密麻麻的包裹，分泌出来的乳白色液体如消化液般，不断蚕食着这具龙骸的一切。

他能想象到这具龙骸生前是如何伟岸的模样，估计那双黄金瞳就能照亮黑夜，但它死了，死在了无人问津的极渊之下，成为了另一个生物的粮食。

路明非沿着消化液和血管的方向往下潜入，穿过龙骸的胸骨，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半吊着的卵，卵似乎被乳白色的胃袋装起来，大约一米直径，胃袋挂在龙骸的脊椎上，表面有许多凹起的血管正一鼓一收的吞噬着汲取的营养。

原来这些红色的管，根本不是血管，而是这个卵的营养通道。

“有点恶心。”卡莲露满脸及其不适的表情，现在就如同闯入了某个人的胃里，里面全是那人这几天吃下来的食物，各种让人类难以接受的液体挂在表壁，卡莲露甚至能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气味。

似乎预感到危险的来临，胃袋里的物体突然惊动了，像袋子装起来的活鱿鱼不断撞击表面。

“好弱。”路明非说，“让我觉得一剑就能杀死了，根本用不上核弹。”

“这是白王，差点推翻黑王统治的君主，即使它现在只是一个残缺的卵。”凯撒说，“不要大意了，面前这个恶心的东西，曾经是在天空翱翔的生物，是食物链顶端的生命。”

“我知道。”路明非点头，“谁都不清楚白王留下了多少道复活的保险，大炮打的蚊子，也是曾经统治世界的蚊子，最主要还是炸毁这个高天原。”

“其实我更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凯撒的声音，“高天原在记载中，是白王最后的宫殿，白王废弃旧皇宫，在高天原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王座，但目前看来，这个高天原只是两个板块之间的夹缝，和悬崖深渊没什么区别，一个被改造的建筑都看不到，相比之下，诺顿的白帝城看起来高端多了。”

“或许就在底下也说不定？”路明非开了个玩笑，“毕竟白王死后的历史，比人类文明的历史还长，而且这个地方长期处于板块活动区域，说不定白王的宫殿早就随着历史轨迹，埋在底下了。”

“这个话题值得研究，说不定历来君主的宫殿都随着板块移动沉入地底。”

“快点吧，我总感觉不对劲。”卡莲露插入话头，“那个圣骸挣扎的越来越激烈了。”

路明非将核弹放在了圣骸正下方，像种庄稼一样插入海泥里，随后他看了一眼在胃袋里挣扎的生物。圣骸似乎连自己制造的胃袋都逃不出去，但它的确感知到了危机来临，这种直觉和自己的灵感类似。

“准备起爆。”路明非说，“只需要足够的力量敲击弹头就可以了吧？”

“是的，击发式都是通过弹头应力和内燃两种方式引爆。”凯撒似乎不太放心，“路明非，如果不能保证撤退，我们可以先放弃引爆的。”

“不用。”路明非说。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即使这个核弹的威力再大，真的把他炸死了也无关紧要，他根本就死不了，因为他早就把自己肉体的一部分放在了深潜器里，即使被湮灭了他也能重新复活，只不过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罢了。

他将罪血翻转，刀柄对准弹头上方。

“体验核爆，这算的上第三次了吧。”路明非自语。

肌肉隆起、砸落、敲击，清脆的碰撞声通过海流传荡而开，路明非使出了吃奶的劲，这股力道可以轻松将保险室的防爆门锤开，海底漾开一圈圈波纹，这颗尽两米长的核弹内部弹出了各种各样的撞击声，随后是突然爆闪的光芒。

言灵·八岐。

路明非在这个瞬间释放言灵。

光芒闪耀的瞬间，路明非就瞎了，随后一闪而逝的是剧烈的高温，但紧接着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思维瞬间遁入虚无，整个世界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空旷，上摸不到头，下寻不到尾，无边的黑暗笼罩，一切知觉消失。

深潜器里，凯撒等人瞬间被光芒照的睁不开眼，显示器在一秒前就变成了雪花，之后是剧烈的震动，海底爆发的冲击形成了无穷无尽的暗涌，将深潜器一下子掀翻。镰鼬失去作用，凯撒只能眯着眼看到外面夺目的光……只剩下光。

这是核裂变的光，以及太阳温度，还有扫荡一切波的辐射，这场灾难瞬间诞生于海底，在8000米海下制造出焚天煮海的灾难，一个空荡的真空出现了，互相压强的爆裂感使这次引爆更具威力，整个极渊出现了溃散现象，海泥浑浊海域，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管存存爆裂，鲜红的液体混入海泥中。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这是深潜器的应急抗压指数超出界限，即使在之前都没有触发这种警报。

“不行！即使这个距离，深潜器都扛不住！！”卡莲露紧闭着眼呐喊，“从来没有人在8000米海域引爆过核弹，这个威力比在常规空气中引爆还强，我们预测失误了！！”

液体的传导性质强于空气，再加上8000米海下的压强，层层叠加产生的爆发力甚至能掀翻半个大陆。

“引擎还能使用吗？”凯撒怒吼。

“看不到！睁不开眼睛！”卡莲露一边喊一边摸索操作台上的按钮，准确的打开了引擎，但没有任何反馈。

“双发失效！”卡莲露声音嘶哑。

“该死！”凯撒内心怒吼，他死死的抓紧身边能抓紧的一切，尽力的稳住不让自己摔倒，这时候他只能听天由命，将生死交给上帝了。

但他不是一个信上帝的人！

言灵·镰鼬！！

数不尽的透明生物在虚空中盘旋，幽灵般游走在深潜器周围，但就是无法突破往外延伸。

“路明非呢？”凯撒咬牙切齿，“他该不会是骗人吧？”

这种灾难谁能活下来？谁可以？即使是龙王也不行，头顶上的两座城市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要延伸出去！延伸！

凯撒内心怒吼，在这个不断翻滚的世界中企图抓住某个希望。

但镰鼬就是无法突破外层，似乎外面有层透明的薄膜，那是莫名的龙威和高温拒绝了镰鼬的靠近，镰鼬再怎么奇特，从言灵角度来说也是一种生物，通过镰鼬的不断反馈来探知周围的一切，就像雷达，不断放出波，通过接收反馈形成图画。

这是一个感知言灵，毫无作战能力，但从前的凯撒不会在意这一点，他内心始终认为自己是王者，王者不需要无意义的刀剑，他只相信手中的狄克推多。

但现实是狄克推多只能在陆地上砍砍普通人，它不是导弹也不是小说里的法宝，不能开天辟地。

弱小，即是原罪。

“冲出去！！！！”凯撒怒吼出声。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卡莲露顿时一惊，紧紧抓住身边的一切，但却突然失手，巨大的失重感传来，她心中暗呼要完。但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将她死死的拉回原位。

卡莲露眯着眼，看到了一双灼热的黄金瞳。

是凯撒。

“抓稳！”凯撒说。

他说完扭头看向窗缝之外，双目丝毫不避的注视耀眼的光，他的额头爬满了风一般的纹路，一直蔓延半张脸，血液也在沸腾，浑身散发着不亚于开水的高温，卡莲露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烫起了皮。

言灵·吸血镰。

卡莲露想起了不久前凯撒和楚子航的对话。

凯撒在看到楚子航变成怪物的时候，就认出了那是暴血技术，还说那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是只要踏出第一步，就是无法回头的滑梯。

“啊，这种感觉真好。”凯撒轻声说。

他终究还是踏出了第一步。

吸血飞镰发出低频波长，呼啸着冲出了那张透明的屏障，像是一群蝌蚪突然在水底八方冲散，迅速覆盖了周围区域，锋利的刃爪和利齿切割着这个悬崖的巨石土壁，大片大片的尘埃堆积，在深潜器后方形成了一个足够厚长的缓冲带。

深潜器在缓冲带的帮助下抵消了惯性和冲击力，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稳定，警报声解除。

凯撒连忙操控吸血镰深入核爆深处，那里现在是一团耀眼的世界，但此刻不再成为他的阻碍，深潜器被掀飞了足足几公里，吸血镰逆着冲击波俯冲前进，撕开海流风暴，这群密密麻麻的杀手一股脑涌入了核裂变边缘，瞬间死亡一大批。

但无所谓，凯撒此刻只感觉到体内源源不绝的力量，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好像全世界掌握在手中，如果此刻使用呼吸法，他很自信能斩出不亚于楚子航的那一刀。

越来越多的吸血镰围绕着深潜器咆哮，一个接一个加入到蜂拥的团队里，它们要冲入核爆现场寻找路明非的身影，路明非从来不会骗人，不管是什么爆炸，凯撒都相信路明非能活下来，他因为弱小失去了楚子航，不会再失去另外一个人。

“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凯撒没有念叨路主席，而是路明非的全名，他清楚自己在很久之前，就不再将这个霸道的男孩当领袖了，而是一个朋友。

加图索的男人不会放弃朋友。

鬼杀队的副会长，副主席同样不会。

“找到了！！！”凯撒猛瞪目，吸血镰反馈到了某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