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晃过神，房间里的窗户已经打开了，外面的阳光照透了大半个室内，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紫色的布料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能看的出布料很昂贵，上面找不到一点针线痕迹，光滑的就像打了光的秀发……这是诺诺的裙子，路明非抬起头。

“睡的真死啊。”诺诺说。

路明非这才看到房间里仅剩他们两个，原来考试已经结束很久了，这个红头发的女人就这么看着他睡觉？没想过叫他起来？

“你怎么不叫醒我？”路明非无语了，“你这么做很好玩吗？”

“当然，大杀胚睡着了，还一直叫某个人的名字，当然好玩了。”诺诺居高临下。

“名字？”路明非心里触动，“什么名字，我叫了谁的名字？”

诺诺弯下腰，仔细的看着路明非的眼睛，突然说：“原来还真有，是谁？”

路明非顿时明白自己被诺诺诈了，他觉得这个女秘书一点都不称职，好像有点神经质，没有人能猜到她脑子里想些什么，可能上一刻你们再聊天文学，下一刻她就会突然爆出一句“你说东非大裂谷是不是因为地球太开心笑裂了”。

“你管我心里有谁，反正不是你。”路明非白眼，看向桌面，“我的试卷呢？”

“早收走了，你可真不赖，回答了九张卷子。”诺诺双手抱胸，站起来。

路明非有些吃惊，他记得答案只有八个，什么时候多出了第九张卷子，他正想询问什么，有人冷不丁的说话。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路明非我找你有事。”声音极尽阴冷，明明很客气的话却听出了零下30度的感觉。

路明非看向门外，一个白头发的人坐着轮椅。路明非分不清这个人是中年人还是老年人，因为他脸上的疤痕几乎将能辨认的地方都覆盖了，唯一完整的是那双像死人的眼睛。

轮椅像轿车缓缓驶入，还是电动轮椅。路明非看的有些新奇，他心里在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突然来见他，总不会是诺诺的追求者吧，看到他和诺诺单独聊天吃醋了。

“施耐德教授你好。”诺诺很尊敬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声跟路明非介绍，“他是卡塞尔执行部的部长，你可以理解为专门杀人放火的头目，所有人对他都很尊重，你昨天干掉的那个黑发少年，就是他的学生。

路明非明白了，这是复仇来了，打了小的来老的，他昨天就看那个黑发男不顺眼了，身为一会之长，居然连破绽这么大的幻觉都分辨不出来，和凯撒一比差太多啦。

“施耐德教授你好，请问有什么见教？”路明非站起来，不甘示弱的与施耐德对视。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会，电光火石之间，施耐德说：“楚子航，就是狮心会的会长，诺诺刚刚跟你说的那个男孩，他现在还沉睡没有醒来……”

诺诺有些尴尬，她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很空旷，再小的声音也会很大。

路明非也尴尬了，他尴尬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被困在这么明显的幻境里，更没想到的是他被困了一天。

午日的光透过繁密的色木槭落在窗台上，窗帘被人拉开，零碎的光又扑向病床。楚子航紧闭着眼，脸色惨白，像一具尸体，靠着床头的褐色柜子上放着一杯温水，大概有大半个小时，水温都快凉了。

“抱歉施耐德教授，尸体应该送到火葬场而不是这里，我并没有复活这个能力。”路明非看到病床上的楚子航就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黑发少年短短一日就成了这副模样，好像一个多月没有吃饭，瘦骨嶙峋的，明明闭着眼睛睡觉，但却长了对深陷的熊猫眼。

“他陷入了沉睡，但精神异常活跃，甚至可以说是亢奋，正常人只有在战斗中，肾上腺激素才会达到这个标准……”施耐德来到床的另一边，“你昨天对他做了什么，是言灵吗？”

“不是言灵。”路明非说。

“是你上交任务汇报里说的那个呼吸法？”

诺诺没有跟来，如果她跟过来，估计这会比谁都要兴奋的介绍这项能力。

路明非点点头，“这个能力属于呼吸法的体系，但不是每个人都会。”

“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施耐德看着楚子航。

“他现在身处于幻觉中，这个能力名字叫无间，古德里安教授的汇报应该会提到。”

“原来是这个，所以呼吸法是东方的修真吗？能用火焰什么的，还可以使用幻觉。”施耐德沉思。

有一瞬间，路明非觉得施耐德是个风趣的人，但他看过去，发现施耐德脸色严肃，似乎真的在论证呼吸法和修真之间的关系。

“施耐德教授，容许我打断你的思考，如果真的有修真，那些龙王啊什么的估计只会是坐骑。”路明非皱眉，“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唤醒他吗。”

楚子航静静的睡着，像个死人。

“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医疗部已经把他打包送回中国了。”施耐德说，“听你这么说，你也没办法唤醒他？你并不能活用这项能力？”

“无间这个能力，是触发式，并非是设定好的能力，我只能让人陷入一个类似无限轮回的幻觉里，但我无法去控制这个幻觉里有什么，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会看到什么。”路明非说，“我最多是调整这项能力的真实感，让目标难以分辨幻境的真假。”

“所以楚子航是陷入幻境后无法分清，才导致醒不过来？”施耐德严肃，

“我需要解释下这个能力的构成。”路明非拉了张椅子坐下，“幻境的真实度，是需要我去营造氛围的，这需要时间，我要尽量的让幻境、事件和焦距都集中在某件事上，这样幻觉里的内容才会与现实接轨，让对方分不清真假。”

“接着说。”

“我并没有对楚子航的环境营造任何氛围，换句话来说，他陷入幻境的过程，就像你眨巴了眼睛，发现自己突然间去到了火星。”路明非愁眉苦脸，“谁会分不清这种幻境，太离谱了。”

“如果陷入幻境醒不来会怎么样？”施耐德说。

“没试过，一般陷入无间的幻境中，我不会超过5秒钟就干掉它。”路明非耸耸肩，他并没说只有对他含有敌意，才会陷入无间的幻境。

“现在看来，无法醒来的话，会活活累死。”施耐德看着楚子航，冰冷的目光被营养罐的影子遮住。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路明非深表遗憾，“抱歉。”

“战死也是一种幸运，只不过我会想，是什么样的幻境，在这么多破绽的情况下都能迷惑住他。”施耐德轻声道，“除非是他自愿留在那里，同样的，也只有他自己能离开。”

路明非想到了什么，心里某个开关突然打开了，接着房间里传来两个情绪反馈。

一个是施耐德的，关心、遗憾以及认同。

路明非觉得这个冷冰冰的老头其实也不冷，他只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心里面藏着的事儿其实很多。

但他很快被另一个情绪吸引了。

是懊悔、决然以及……莫名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