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路明非盘坐在双层床的上铺，靠着床边看向窗外的夜色。

今天的事闹得有些大，路明非回到宿舍后，硬是应付了大半天要来见他的人，才留出时间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

他被安排在学生宿舍1区404，是双人宿舍。舍友就是那个伶仃大醉的芬格尔，现在他正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可能是火车上的酒喝多了，这么凉的天都没醒，像只死猪一样。

本来路明非打算将他丢床上的，但芬格尔那张床还不如白天的那个垃圾桶，那张床可以用油腻来形容，被子和床单的表面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污垢附着，黏黏的，令人恶心……路明非担心今晚睡不着觉，干脆的把芬格尔丢到了地上。

起码地面比他的床干净。

“你只需要征服其他人，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是白天校长最后的留言。

路明非本来打算见一见校长，将自己要成立鬼杀队的想法安排一下，但他还没开口就被校长拒绝了，似乎这位很绅士的昂热校长觉得没到见面的时候，只是告诉他爱干嘛干嘛，不会有人阻止你。

就像一个急着退休的老家伙找到了接班人。

“砰砰”的敲门声，路明非扭头看向门外，跳下床将门打开。

古德里安喜气洋洋的走进宿舍，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拍打路明非的肩膀，“明非，你太棒了，进来的第一天就征服了卡塞尔上下所有人，我为你感到骄傲。”

“这不是多亏了你吗？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无语。

如果不是那个黑头发女孩提醒的及时，他差点就把人干掉了，这名教授是真的心大，自由一日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提都不跟新生提，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进来，可能这辈子都会有散不开的阴影。

“你是S级，无与伦比的S级，你入学第一天就把自由一日取消了。”古德里安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不进来坐吗教授，这么晚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夸我的把。”路明非已经看淡了，今天对他竖起大拇指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一千了。

“哦哦，对了。”古德里安把一只信封递给路明非，“我是来给你送学生证的，这是独属于你的卡，你可以用它在全校范围内使用‘s’级的特权……还有，明天是3E考试，你准备好了吗？”

路明非接过学生卡，疑惑的问：“3E考试？”他的声调往上升，“屠龙还要考试？”

“小考试，对你来说没问题，你是S级，这样的考试只能说是轻于鸿毛。”

“等等，轻于鸿毛不是这样用的吧？”路明非瞪大眼睛，“这个考试怎么考？要做答题卡吗？是应用题还是选择题？”

“都不是，严格意义来说是听力题。”

“听力题？”路明非有点口吃，他的学习成绩算不上差，但绝对不好，听力也刚好是他比较弱的项目，在这种世界上能排上名号的学校来说，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学习力才是轻于鸿毛。

“别担心，只是龙文考试，就是龙类的语言文字。”古德里安轻描淡写地说。

路明非让自己平静下来，“等等，我是负责屠龙地战斗人员对吧，为什么要去参与文员要做的事情，先不说我们人类为什么要学龙的文字，我们学龙文干什么？和龙吵架的时候占上风吗？”

“你可能误会了……龙文其实算是混血种的母语，我们体内的血统里流传着龙文的记忆，你是S级，看到龙文就能自然理解它。”古德里安说，“我们找个地方试一下。”他四周打量，朝最里面靠窗的椅子走去。

“路明非过来坐。”古德里安边走边朝路明非招手，然后他感觉踩到了什么，坚硬的地面好像突然变成了软橡胶。

“啊！”芬格尔的惨叫声。

月色从窗外洒在桌面上，古德里安坐在木椅上，对面坐着表情认真的路明非……和一脸哀怨的芬格尔。

“你怎么能睡在地板上呢？”古德里安不忿，“差点就摔跤了。”

“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见，真是抱歉，我妈生我的时候没有自带警示牌。”芬格尔更幽怨了。

“咳咳。”路明非有点尴尬，“赶快开始吧教授。”

古德里安的表情严肃起来，一串从未听过的卷舌音从他嘴里迸发，这时一种很古怪的发音方式，浑浊嘶哑的声音中似有帝皇在沉吟，仿佛教堂夜晚的钟鸣。

路明非怔住，这个声音他没听过，但他很熟悉，他使用时间零的时候，记忆深处封存的音节就是类似的发音方式，他只是遵照本能的念出那段字节，就像是在命令这个世界给予他权柄。

原来这就是龙类的文字吗，路明非想。

古德里安看到路明非表情呆住，眼睛眯起，嘴里的音节更加浑厚悠长，宛如几千米地下的宫殿传来的孤独咆哮。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古德里安最后说的是中文，他看着路明非说，“怎么样明非，这就是太古龙皇的龙文，有感受到它澎湃的历史感吗？通过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懂了。”

一旁的芬格尔不屑一顾，“还澎湃的历史感，不就是言灵皇帝的片段吗，只要是混血种都会在这言灵下进入灵视状态……恩，看他样子好像是灵视了，不该呀，这么简单就能灵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明非是S级，对龙文的敏感度是异于常人的，你拿自己和他比较不是自取其辱吗？”古德里安说。

“等等。”路明非举手，两眼懵逼，“我的确听出来是龙文，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个外国人在我面前窃窃私语。”

芬格尔和古德里安都傻眼。

“一点都没听懂？”古德里安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一点都没。”路明非双手交叉。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古德里安站起来，焦躁不安，“言灵皇帝对每个混血中都有效果，不能可能毫无作用，除非他不是混血种……但更不可能啊。”

他想到什么，连忙抓住路明非的肩膀，“明非，你的听力是不是不太好，小时候有做过体检吗？如果听不太清楚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没有，我听力很好，窗外两百多米小树林现在发生的事情，我听的清清楚楚。”路明非摇头。

“会不会是S级的原因？S级几十年才出一个，之前也没人考究过S级对言灵皇帝的抗性，说不定明非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古德里安恢复镇定，“这么说来，明非，你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路明非说。

“不是，我意思是，你不是正常的混血种，你是S级，独特的，所以你对皇帝有抗性，什么样的人才会有抗性呢？一定是强大的，天天沐浴在言灵皇帝下的，所以S级就是S级，不行，我要去研究一下。”古德里安很兴奋，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考证。

但他突然又愁眉苦脸，“那明天3E考试怎么办？”

“要不作弊吧？”芬格尔试探。

“你想造反吗？”古德里安语气骤升，“你在一个公正的教授面前说作弊，是不是不想呆了。”

“我这是为了你可爱的S级学生。”芬格尔摊手。

“这……”古德里安纠结了。

“没关系的教授，就算无法通过3E也没什么不是吗？”路明非满不在乎，“考试是针对一般人的吧，如果我通过考试了，那就证明3E考试绝对权威，如果我没考过，那只能说明3E考试并不正确……因为连我都打不过的混血种，考过3E有什么用。”

芬格尔呆了，“还能这样理解。”

“但是，我的教授评定就下不来了啊。”古德里安难受的挠头。

“教授评定？”路明非愣了。

“是这样的，我还没评上卡塞尔的终生教授。”古德里安失落，“在这里十几年，我依然是助理教授，校长照顾我，把你分配给我教导，说你是S级，潜力无与伦比，只要将你培养起来，我就能评定终生教授了。”

“这和我3E有什么关系。”路明非说。

“关系大了。”芬格尔插嘴，“如果无法通过3E考试，在学生档案里你就无法成为卡塞尔的正规学生，古德里安教授就不能成为你的导师了，你倒是可以无视规则干掉他们，但你仍然不是卡塞尔的学生。”

路明非沉思，他很想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和卡塞尔不熟，来这里也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父母，二是因为这是号称守护人类的地方……他只是为了创建鬼杀队来到这里，而卡塞尔是什么样的他懒得管。

之前在那个世界，他路明非就是因为太过于遵守规则，才失去了很多，所以他慢慢的成为了以目标为导向的人。

什么卡塞尔的规章制度，一边去吧，他路明非只是想单干。

但路明非看着古德里安的表情又不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说都好，这个老家伙白天慌张的向他跑来的时候，像极了另一个老家伙的表情。

“灾后啊，不要将刀剑对准人类。”老家伙口吐鲜血，“遵守规则，失去很多，失去规则……失去一切。”

“明非，别伤心了，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古德里安的微笑将路明非拉回现实。

“啊，教授，我没有伤心。”路明非缓过神说。

“过不了就过不了，我会努力帮你争取其他机会，你是S级，是特例，特殊点很正常，我相信校长会法外开恩的。”古德里安安慰路明非。

古德里安强颜欢笑的离开了。

路明非和芬格尔在宿舍里面面相觑，良久，路明非突然说道：“学长，你刚刚说的作弊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破坏规则，那改变或者换种方式遵守，也算遵守的吧？路明非心想。

芬格尔兴奋起来：“我就知道学弟不是死板的人。”他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被上铺的东西磕到头，他抬起头一看，是路明非放在床边的天羽羽斩。

“不是我说，学弟啊，你这把剑是很帅，但应该给他找个剑鞘吧？”芬格尔揉了揉头，“还得是我头硬，不然就被你斩首了。”

“不好意思。”路明非连忙将天羽羽斩推到靠墙的位置，“这把剑太锋利了，我也打算找个剑鞘，但可能得过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