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深潜服！”凯撒大喊。

他忍着五脏六五的疼痛，从台架上抽出两套深潜服，丢到卡莲露和乔沐风的身边。

“给我振作起来，穿上它，准备脱舱！”凯撒怒吼，“别忘记你们的身份！你们是鬼杀队的成员，还是混血种，这样的压力不可能杀死你们！”

卡莲露咬牙切齿的拉开了自己的衣领，这个时候她已经管不了什么非礼勿视，只想穿上这间深潜服，但现实并不会因为某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两人再努力，实力的差距成为压塌他们的稻草。

深潜服的穿着流程太复杂了。

卡莲露朝凯撒露出了一个释怀且绝望的笑容。

这个笑容揉进了凯撒的心脏里，故去的枫林在眼前闪过，左轮在墓碑前日晒雨淋，许多年前的音容笑貌和这个绝望的笑容重合，隔着一大段时光冲击着凯撒的心灵

卡莲露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就连角落的乔沐风也放弃了，他连头都抬不起来，朝凯撒竖起了别扭的大拇指。

“你一个人逃。”这是他们的意思。

凯撒突然发现自己重来没有改变过，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有成功的救过任何一个人，母亲、叔叔、帕西、加图索家族，或者是眼前的两人，他只会自信高傲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掌握话语权冲锋陷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事情会超出掌控。

他总自诩能掌控一切，但其实他的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看起来很坚固的自傲。

现在凯撒要一个人逃离这架深潜器，然后一个人游回岸上，接着他可以大声的职责造成这场事故的人，并重新安排一次下潜，这次下潜他甚至可以不用自己去，他只需要以受害人的身份就能更好的坐稳鬼杀队副会长这个位置，然后将这些因他而死的人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许多人口相传的故事都是这么说的不是吗？只有为自己思考才能更好的活着，他凯撒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只为了自己。

凯撒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空旷感，他好像回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平原，在平原的中心看着肆虐天地的风，而他像风暴中心的旅人。

“哥哥，你要去哪里？”陌生的声音。

“我要寻找他在的地方。”

凯撒仿佛听到自己在呓语。

“为什么要去寻找，他又是什么？”那个声音还在说。

“他是一切，是唯一，是希望，是毁灭，也是新生。”

是谁在说话？

这是……记忆？

凯撒猛然惊醒，他猛然看上天空，天空是深潜器的铁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的镰鼬告诉他，有什么突然降临到了这个深潜器的上方。惊醒他的不是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而是头顶突然出现，那令人震怖的气息，他甚至不怀疑突然出现的东西是某位龙王。

这股气息即使没有镰鼬的卡莲露和乔沐风都感受到了，他们鸡皮疙瘩竖起，本能的心跳加速。

是什么东西？！

刺耳的割裂声在头顶响起，随后整架深潜器猛然一顿，疯狂的速度骤然消减，在继续往上疾驰几百米后，整台载具缓缓的慢了下来，飘流在海洋的中央。

凯撒面露惊容，那个突然降临的存在斩断了钢索。

突然消失的压力，甚至让凯撒他们感觉自己轻了几十斤，乔沐风和卡莲露站起身，他们没有为此感到喜悦，而是惊惶的看着头顶的方向。

凯撒跑到探测镜的前方，架起镜面对准上方。

探测镜在这种摧残下已经碎了一部分，凯撒只能透过幽暗的深海，他不断转动探测镜的方向，终于在黝黑无光的虚空里，看到一个静静悬浮的人影。

凯撒瞳孔一缩。

卡莲露也看到了那个影子，她是透过窗缝看到的，那个人影的黄金瞳就像氙灯一样亮，这让她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绘自己的颠簸人生，这次海下任务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种的死亡方式随意选择。

谁能不依靠任何防护下潜到海底这个深度？

卡莲露完全不怀疑那个家伙是龙类。

声纳监控器里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探测提示，卡莲露看向反馈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绿色亮点，代表他们下方所探测到的物体数量。

“死侍海在靠近，那片火海没有拦住它们！”卡莲露焦急的说，“凯撒会长，怎么办？”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想说我们去和死侍硬刚吧，上面那个人形龙王怎么看都不是好对付的。

“火海连我们都没拦住，怎么可能拦得住这群怪物。”凯撒沉着气，轻声说，“在等等。”

“等什么？”卡莲露愣了，“等死吗？”

“不是。”凯撒摇摇头，死死盯着探测镜里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身影很熟悉。

深海中，埋入阴影的人看向了那架深潜器，随后他的视线越过这台机器，看向下方那庞大的死侍群，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仿佛在空中俯瞰飞速上升的十万大山。

他缓缓挥舞从右手生长出的白色长剑，在海底划出了一圈气泡，随后对准直指海底，嘴里念着无声的咒语。

言灵·八岐！

空之呼吸·三之形·黑空。

他剑指向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黑点猛然膨胀，附着在黑点上的银色光芒像无数银月，那是一道道刀光，围绕着黑球疯狂闪灭。海流翻滚，天地倾覆，那颗黑球释放出了庞大的吸引力，将这片海域变成了圆形漩涡，下方的死侍被海流卷入，冲向那颗巨大的黑球。

“卧槽？”卡莲露在机舱里惊呆了。

凯撒也愣住了，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样貌。

“路明非？”凯撒呆住，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失踪了这么久的男人，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窗帘轻抚鼻翼，瘙痒感将楚子航从梦境拉回了现实，空气中徐徐流动着温柔的风，他的毛孔在轻风下舒缓张合，他全身被包裹在温暖的床被里，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那台迈巴赫的全包裹座椅。

总之，这个地方比海底舒服多了。

海底？

楚子航猛然站起来，璀璨的黄金瞳照亮了这个不足15平方米的名宿。

“这是哪里？”楚子航心里冒出一个问号。

他的记忆停留在那片暴起的火海，随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时应该在那只沧龙的肚子里，如果能见到火海，就说明沧龙被火焰灼穿了，但既然是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可能活下来？还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陌生的楚子航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都怀疑不了。

因为做梦好歹是梦到有印象的事物，他学过心理课程，对这个很了解。

或许自己在海底的经历其实才是梦？

太诡异了。

铁门响起钥匙插入的声音，楚子航连忙闭眼躺下，一秒之内就将被子和床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随后盖上厚厚的棉被，一幅晕眩未醒的模样。

耳朵里传来鞋跟落地的声音，那个人对自己躺在床上并不诧异，说明自己躺在这里可能就是对方的手笔。

楚子航脑海思绪翻滚，保持耳朵的功能时刻关注，但凡对方暴露出一丝不对劲，他都会瞬间暴起。

那个人似乎走到了旁边，将什么放在了桌上，听声音似乎是……蔬菜？

楚子航心里顿时升起荒唐感，他在有意识之前，正处于深海和巨型怪物拼生拼死，现在醒来后却感到如此的……温馨。这种割裂感让他有点恍惚，好像你本来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你是将军，正带领兵马浴血攻城，但你因为失误从云梯摔了下来，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躺在床边，一个好看的女孩端着茶水娇滴滴地说，“大郎，来喝药了。”

“起来喝药了。”女孩的声音。

楚子航头皮发麻，骤然暴起，耀眼的黄金瞳直接闪瞎了床边的女孩，女孩用手挡着眼，一幅被光芒刺目的模样。

“啊啊啊啊！”女孩尖叫，“你在干嘛！你好歹穿衣服啊！”

楚子航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连忙又缩回被子里，他此时整个脑子都空白了，被玷污还是穿越？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切太魔幻了。

“你的衣服在那里！”女孩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放下杯子，指向了床另一头的柜子上。

楚子航扭头，看到被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并不是他之前穿的那一套，更像是新买的。

“你叫什么？”

穿好衣服的楚子航表情冷漠，他凝视这个好看可爱的女孩，女孩扎着麻花辫，五官像是书里才有的那种精致，仿佛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女孩正坐在他的对面，撇着嘴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怎么会知道啦！”女孩刚说完就愣住，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以为你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叫夏弥！”

“夏弥？”楚子航嘴里念了一遍，脑子里也过了一遍，但没有从记忆里找到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子航继续问。

“好吧，我就知道。”夏弥叹气，“我是卡塞尔预备班的学生，本来是今年要入学的，但听说卡塞尔改制了，所有预备班的学生都要去各地分部就学，拿到所有功课的优才能去卡塞尔！”

说到这里，夏弥脸上露出了可恨的表情，她握紧拳头，脸上写满了“老娘太生气啦。”

“所以你被淘汰了？”楚子航说。

“哎呀，你太直接拉！”夏弥摆摆手，“其实我有努力的，但因为我要照顾弟弟，还要打工，所以学习时间就落下了，差一点点考进卡塞尔。”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下差一点点的“一点点”。

楚子航点点头说，“继续。”

“然后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旅游计划，本来是打算去张家界的，但是听说很多人，就跑到了日本想看看还。”夏弥露出沮丧的表情，“一入境就开始洪水了，接连几天都在房间里呆着，什么都没看到，还白白花了我好多钱……等海水退了后，我以为终于能放松了，就去海边散步，然后就看到你飘上岸……我当时以为是一具尸体……”

夏弥停顿，看了下楚子航的脸色后，尴尬地说，“然后我把你背了回来，因为你当时是裸体，所以我……”

“不用说这么详细。”楚子航突然打断，转过话题，“你说你是刚来这里旅游的？”

“是的。”夏弥眨眨眼，点头。

“这间屋子。”楚子航环顾一圈，这是很典型的名宿房，但却什么都备其了，不管是灶台还是那双被穿旧的拖鞋……还有着买菜的熟练感，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旅客。

“哦，你说这个啊。”夏弥展眉一笑，“这是我在网上联系的伙伴哦！Ins上有这个群聊呢，因为许多穷人也想旅游啊，就会互相交换对方的住处，各自到对方的城市里旅游生活，阿米酱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刚好想去BJ，所以我就住在这里了！”

她站起来，像个跳脱的精灵跑到了房间里，然后在楚子航的目光下抱着一本日记本又跳着出来。

“你看这个。”夏弥递出本子。

楚子航翻开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做了标注的生活指南，连上厕所的灯如果不亮了，都写了个电话标注怎么吩咐，哪个台阶有块砖松了，不能直接踩，不然会摔跤，但也不能丢掉，否则会被监控看到，房东就会找你赔钱。

他合上日记本，终于相信了这个离谱至极的巧合。

是的，巧合。

刚好是卡塞尔有关，还是中国人，还是刚来日本，刚好遇到自己，然后搞好救了自己？

他想起他哪个不着边际的妈妈，妈妈说过，如果老天要赐予你一段缘分，那么他就会不断制造巧合让你们相遇，即使本来不可能见面的两个人，可能都会在天涯海角的另一端突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