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交织出连绵起伏的浪，巨大的生物破浪而行，黑色的鳞甲蒸发水汽形成滔天白雾，祂遥遥向着前方海域，人影在黑色的鳞甲上稳稳站立，目光如无波古井。但祂的瞳孔稍微转动聚焦，在正前方一架白色的驱逐舰挡住了必经之路。
“参孙啊……”声音如钟，“摧毁它。”
赤红的光在海底隐隐发亮，这头迎着巨浪前行的生物抬起了头，巨大的口从水底升上来，含着岩浆般的火光对准前方，然后开颌，粗壮的火柱与咆哮分开海平面。
笔直的火柱就要击中驱逐舰时，另一道龙吼声响起了，火柱被分开两半，绕过驱逐舰炸开了周围的海面，空气里的温度突然上升，这片海域被浓重的雾包裹住。
巨大的生物缓缓停下，狰狞而古老的面具在海面上露出半张，人影站在它的头顶，隔着白雾瞭望前方的人。
“老唐啊。”路明非站在驱逐舰上，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斩马刀，他神情悲怆，“你来晚了。”
这一幕就像史诗里记载的重逢，久隔千年的挚友在硝烟里互相对视，巨龙的眸光是背景色，两人互相凝视对方，都在从对方身上寻找存在过的证明。
“我。”人影冷冷地说，“是诺顿。”
耀眼的火光以诺顿为中心释放，宛如几千吨的火药瞬间燃烧，激烈的炸火声与海面高速升温的杂音淹没了一切，热浪伴随冲击波瞬间掀翻了那架驱逐舰，随后是浓郁的烛火在空气里点燃。
言灵·君焰。
言灵·君焰。
言灵·君焰。
言灵·君焰。
四道君焰同时爆发，就像一场极致的火光盛宴，路明非的视线里失去了对光的判断，他瞬间瞎了。接着是几千度高温与冲击波迎面而来，他在黑暗中能感受到脚下的船舰已被融化了，全身上下估计都被烤成了炭焦……只有那个木匣子与手里的斩马刀安然无恙。
“真霸气啊！”路明非咧嘴，像个丧尸突然朝你笑了一下，接着化作一道几乎超过音速的利箭，割开火焰形成一道火流，他在急速中挥舞斩马刀，像个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战士。
风之呼吸·八之型·初烈风斩。
他周身瞬间卷起了狂暴的飓风，然后形成青蓝色的螺旋风刃，破开了火障砍向了龙头上的男人。
“吼！”巨龙在这时高高扬起了身躯，用自己的额头挡住了攻势，同时那张古老的面具被一刀砍成两半，巨大的伤口沿着龙鳞蔓延至颈脖，巨大的黄金瞳露出蔑视，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凡人。
路明非隐隐感觉不对，踩在龙首上借力，挥砍头顶的诺顿。
诺顿目光如狱。
言灵·天地为炉。
看不见的磁场瞬间铺开，与此同时路明非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重量，他的身上仿佛突然被施加了一座山，身形被猛然压塌入海，笔直的坠入海底。
方圆数十公里在这一刻都出现了火焰的色彩，液体蒸腾，空气扭曲，入目的一切都被莫名的领域控制了，仿佛变成巨大的熔炉，锻打着所见之物。
“真变态啊！”路明非咬牙切齿，“完全动不了。”
这里的重力瞬间上升了几百倍，他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的血管和骨骼的破裂，浑身上下都在哀嚎，但强大的治愈力不断修复着伤势，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刑罚。
他下沉到了两三百米，周围也逐渐变暗，但这股巨大的高温和重力仍然存在，在路明非身体内肆意破坏。
“这范围有点离谱了吧。”路明非想用力挣脱，但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像被上了一道枷锁。
他想起昂热说的话，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就让他在海底打电话通知他……现在别说通知了，那台n95估计都已经成了齑粉。
“老唐啊老唐……留点情面行不行啊。”路明非无奈地轻叹。
他已经下沉到近千米深地海域，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但那股莫名地力量仍然压在他地身躯上。
忽然间，一双巨大地灯在黑暗中逼近，它迅速来到路明非的身后，然后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路明非的脖子，往深海下急速坠沉。
“老唐。”路明非无法反抗，只能看着那个人轻声说。
两人在快速下潜的涡流中对视，两双黄金瞳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下沉没有停滞，祂似乎想直接淹死路明非，但路明非怎么可能死呢，他拥有这个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这样杀不死我的，说起来挺离谱，我是不死之身。”路明非说。
他的咽喉不断的被捏碎然后重塑，这使他的声音尖锐又沙哑，就像一个玻璃不断破碎的过程。
诺顿脸上露出了惊愕，这似乎也超出了他对生命的理解，即使是龙王也做不到不死，但眼前的男孩做到了。
“康斯坦丁……没事，我……救……下来了。”路明非尽力说话，“所以……安静……下……”
突然安静了。
诺顿松开手，缓缓的后退到平行的位置，静静的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力，连忙用力咳出卡在咽喉里的血，“老唐啊，真看不出来你的脾气这么大。”
“我不是老唐。”诺顿说，“我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深海下，两人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是拥有诺顿记忆的老唐。”路明非目光深邃，“龙的世界已经过时了，现在是人类主宰的当代，我从康斯坦丁嘴里了解了不一样的龙王，相比残酷的龙族，人类更适合你。”
“但我是诺顿。”诺顿看着路明非，仿佛看到了几千年前的自己，“时间就是一道没有尽头的坐标轴……老唐只是这段坐标上微不足道的一小段，相比几千年的历史洪流，这段不足30年的记忆就像一朵水花，在我醒来后，老唐就已经死了。”
路明非无法反驳这些，他握紧手里的斩马刀，凝重地说：“但你拥有老唐的记忆啊，你也是老唐的一部分啊！”
其实他心理还存有侥幸，他希望这个只是老唐，一个拥有者龙王记忆的老唐，如果是这样他有太多办法让他变成人了，就像变成鬼的祢豆子，只要在心里还认可自己身为人的身份……那他本质就是人类。
“老唐只是我的一部分。”诺顿说，“从他记忆里，我找到一个很好的解释，如果让你忘记一切，回到20年前，你是否能改变你的过去？”他摇头，“改变不了，因为所有生命的本质是信息构成的，信息的载体是记忆，没有记忆的你回到过去，该发生的一切仍会发生，这代表记忆是一个人存在的本质。”
“哈，看不出来，你的大道理真多。”路明非的心逐渐下沉。
“相比老唐的记忆，诺顿才是真正的‘我’，对于我而言，老唐只不过像看了一场与我无关的电影……”诺顿说，“从一开始他便不存在。”
“真残酷。”路明非说。
“你救了我弟弟，作为报答我不会杀你，但触怒君王的贱民必将引来怒火，这不是你能阻止的。”诺顿淡淡地说，“不必要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和贱民，与王为战。”
“这么说……”路明非面无表情，“你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龙，对吧。”
“是君王，对王言语，需用敬词。”诺顿说道。
“真是悲哀啊……”路明非感觉虚弱从心灵里溢出，那股类似悲伤的感觉爬满了记忆的围墙。
他身上的血缓缓流入到手中的斩马刀里，那柄来自青铜与火之王的武器开始绽放微光。
“诺顿！”路明非暴呵，目露凶光，“来战吧！”
他终究没能听到属于老唐的声音，而是来自一名远古龙王的自诉，这股自诉杀死了老唐存在的痕迹，也杀死了路明非心理的侥幸，对路明非来说，既然是龙……唯杀止杀。
深海突然沸腾，那柄近两米的长刀突然灼烧起来，火焰往外延展，原来的刀身迅速拉长到七八米长，在路明非的手里就像一个高高举起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