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
若说在两人的交往中，隋聿是挣扎矛盾的，那么对池一旻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池一旻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让眼中那险些无处遁形的情愫，消散于无声中。
隋聿哪里知道池一旻丰富复杂的心理活动，看他这个冷酷的反应，心里有些打鼓。
这位大爷不会真的这么不知好歹，不满意他的这个礼物吧？
如果是池一旻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没事挑隋聿的刺，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池一旻的沉默不语，让隋聿有些尴尬，他伸手捞起水杯，打算喝口水，再随便说点什么，赶紧把这个垮得一塌糊涂的环节揭过去。
然而在这个时候，更尴尬的事发生了，隋聿心不在焉，没有拿稳手里的杯子，一个不留神，杯子就从他手中滑落，正正巧巧地扣在了池一旻的大腿根。
“噗”地一声响，空杯子掉落在地毯上，而里面满满的一杯水，就这么一滴不漏地洒在了池一旻的裤子上。
好池一旻眼疾手快，在第一时间端起电脑，这才让隋聿的这台电脑幸免于难。隋聿在庆幸的同时，突然想起，刚才池一旻端出的可是烫水。
这下他可不顾上他的电脑了，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抽下脖子上的毛巾，蹲到池一旻的身前，手忙脚乱地在他腿上擦着。
“快把裤子脱了。”隋聿说，这地方要是烫坏了，可得出大问题。
池一旻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了两番，老僧入定了似的，没有动。
隋聿正忙着着急上火，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闷头用毛巾擦拭着池一旻裤裆上的水渍，一伸手就扯开了池一旻的裤腰，露出了一截内裤边。
池一旻的肤色偏白，黑色的内裤边，包裹着雪白的腹肌，极具视觉美感。
“怎么了？烫傻了？先把裤子脱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隋聿可没功夫欣赏这些，他半跪在池一旻身前，直起身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有事没事？”
池一旻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黑沉沉地，自上而下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史前珍稀生物。
不对啊，隋聿伸手在池一旻湿透的大腿上摸了摸，刚刚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冷静下来一看，发现这杯水其实并不烫。
那他这是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问，隋聿低头向下瞥了一眼，这一眼，终于让他发现了池一旻如此深沉的原因。
池一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黑色的睡裤下起了点变化，虽然已经亲眼见证过了，但隔着一层布料，还是让人忍不住想夸上一句规模怪可观的。
“哟。”隋聿乐不可支，他把湿毛巾往地毯上一撇，老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
池一旻抬头看向天花板，轻轻地呼出从刚才起就一直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浊气。他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冤枉，隋聿这行为纯属是钓鱼执法。
池一旻的目光落下，又回到面前的隋聿身上，隋聿身上的那件睡袍领口半敞，微微俯身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去找角度，打眼随便望去就是一览无遗，欲露还遮的，还不如脱了清净。
而此人又毫无自觉，以一个引人遐想的姿势半跪在池一旻身前，手上还一点分寸没有，不知死活地在人大腿根上来回作祟，甚至要动手剥别人的裤子！
六根断绝的神仙都被他搓出火来。
池一旻觉得，此时自己还能不动如山地坐在这里，离皈依佛门修成正果，只差一把舍利子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幸灾乐祸地调侃池一旻，“不是吧，也不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应该呀？”
池一旻忍无可忍，倾身攥起隋聿的睡袍前襟，仔仔细细地拢好，又随手系紧了他松垮的腰带。
做完这些事之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我去趟洗手间。”
“别。”隋聿捏住了池一旻的手腕。
如果说他刚才开池一旻的玩笑，是有意缓解尴尬，那此刻他拖住池一旻，纯属是为了报上次在泳池边的那一仇，故意使坏。
“别急着跑，坐下聊聊。”隋聿自己也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把可怜的空杯子踢到一边，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
池一旻知道隋聿居心叵测，肯定又憋了什么阴招，但这时强行要走，就太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于是他也不急着走了，一脸严肃地在隋聿边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往边上瞥一眼，只差没有当场入定。
可惜隋聿打定了主意，不要轻易放过他，他不怀好意地向下一睇，故意问他：“在想什么呢？就成这样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池一旻的腰肩绷得笔直，眉目微敛，目不斜视，正人君子似的。
池一旻吃瘪，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画面，隋聿坐在一旁，笑弯了眼睛。
他捅了捅池一旻的胳膊，“哎，说来听听？”
“这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你说过的。”池一旻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眸光中暗藏警告，“画面比那天在泳池里还要不堪入目，你确定要听？”
听池一旻旧事重提，隋聿笑不出来了，他意识到刚刚得意忘形，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事不关己一般，抛开池一旻的手腕，不再缠着他不放，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明天让兰姨给你熬点凉茶，驱驱火。”
隋聿的这点小破绽，没有逃过池一旻的眼睛，敢情闹了半天，有人的心里比自己还虚呢？
发现了这一点，二人之间的局势瞬间扭转。池一旻扬眉笑了起来，索性不躲了，一改之前回避的态度反守为攻，大剌剌地倾身靠近隋聿，凑在他耳畔轻声问：“现在已经这样了，熬凉茶也来不及了，你说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自己想办法。”隋聿的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了《大悲咒》，他屏息凝神，忙不迭地撇清关系，一连抛出了好几句话，企图堵上池一旻的嘴。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心中长鸣的警钟都快要喊哑了。
隋聿这人的性格，池一旻是了解的，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别人越躲，他越来劲，从不见好就收，非得把人欺负够本了才停手。
“我没办法。”池一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依不挠，追着隋聿闪躲的目光，问：“要不，隋总帮帮我？算是礼尚往来，怎么样？”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隋聿没有问“怎么帮”这样天真的问题，事情发展到这里，隋聿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局势已经彻底跑偏了。
一开是他要捉弄池一旻，现在怎么隐隐有些反过来的意思了？池一旻这是在调戏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通了这点，隋聿起身就要走。
帮不帮忙倒是其次，主要是他自己不是什么柳下惠，帮着帮着，容易犯错误，到时候又收不了场。
“别走呀。”池一旻拉住了隋聿的胳膊，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概就是眼下这个场景，不过三两句话功夫，池一旻稳稳占据了上风。
池一旻将隋聿按回到沙发上，再度引用了他之前亲口说过的话，“是谁说，希望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这句话确实是隋聿亲口说的，他的头皮层层发麻，这是一种近似于日记被公开朗读的窘迫。
“你搁这背名人名言呢。”隋聿没想到自己当时一时不察说的几句胡话，会被池一旻记住，还用在了这里，顿时七窍生烟，“希望你快乐，可没让你在这件事上快乐！”
隋聿的这点怒火，震慑不了池一旻，他放低了声音，轻轻柔柔地哄着他，“所以你要不要让我快乐？”
问完这句话后，他又垂下眼眸，语气中带上了极力遮掩的委屈，“还是说，你那天的说的话，只是在骗我的？”
隋聿的掌心都快被自己抠出血了。
尽管知道池一旻此时大概率是在演戏，但看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隋聿的态度还是不可控制地软化了下来，“我——”
我当然说的是真的。
池一旻看着隋聿，原本矫揉造作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替换成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掌管云图的这些年，隋聿的性格变化了很多，变得冷漠世故，不近人情。
但剥开内里，他依旧是池一旻心底那个纯粹热烈的人。
池一旻原本就只是想逗逗隋聿，并没有真的要把他怎么样。前一次的一时冲动，导致那个人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事，还历历在目。
无论面前的诱惑有多么巨大，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每一天睁眼都见不到他的日子，让他回到了那些只能凝望他背影的日日夜夜。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那么多年都熬过来，而如今，却一刻也无法忍受。
池一旻松开了隋聿，“好了，不逗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隋聿一个飞扑，重重地按在了沙发靠背上，专属于隋聿的气息也在眨眼间侵入到了池一旻的领地，将他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再也生不出逃开的勇气。
“不是要快乐么。”隋聿一把扯掉自己的腰带，分开双腿，跨坐在池一旻的腰腹上，手指先是轻轻搭在他的耳侧，而后向后游移，插入了池一旻的发间。
他看着池一旻，说：“来。”
依旧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
说是让池一旻“快乐”，结果收获“快乐”的是隋聿。
事实证明，隋聿是气势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人，他刚放下豪言壮语，就被池一旻放倒在了沙发。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隋聿完全被池一旻掌控。他的手他的唇，像是在拨弄钢琴似的，不容置疑地，操控着隋聿的一切。
手指落在不同的琴键上，就会响起不同的音调，演奏的是快板、慢板还是行板，也全凭他的心意。
“不行。”原本盘旋在胸口的湿意一路往下蔓延，隋聿挣扎着支起身体，用最后一点意志力，挡住了池一旻的嘴唇，“不能。”
池一旻抬头看了他一眼，拉开隋聿的手，按在他的身侧。
夜静阑珊，一曲终了，隋聿也被抱到了池一旻的床上。
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床尾，原本那身半脱不脱的浴袍也被彻底扯了下来，散落在地上。
池一旻依旧拥着隋聿，脸埋在他的颈间，隋聿身上出了厚厚的一层汗，全数沁进了他的睡衣面料里。
这都什么和什么，隋聿的一只手搭在眼前，透过迷朦的水雾，看着头顶上的灯带，有些茫然地想。
这澡算是白洗了。
耳边粗重的呼吸声，打断了隋聿的胡思乱想，隋聿知道池一旻并不好受。
他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气息，抬手贴上池一旻的腰侧，又沿着他的腹肌，一路向下探去。
“腰抬起来。”隋聿侧过脸，嘴唇抵着他的耳廓，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真真。”
池一旻的背脊一僵，睁开了眼睛。他在隋聿喊他“真真”的霎那间，清醒过来。
他怎么忘了，现在隋聿眼里的那个人，是真真。他所有的耐心与纵容，给的也是真真。
池一旻牵住了隋聿的手，“可以了，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他舍不得。
“我…”
“嘘——”
池一旻打断隋聿的话，低下头。他原本是想吻一吻他的唇，但他的身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最后也只是蹭了蹭隋聿潮红的鼻尖。
“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礼物了。”池一旻没有再管自己，起身从隋聿身上退开，拉过床尾的被子，将隋聿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柔声细语地说，“你先睡吧，我再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