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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单向越轨 浪山 3025 2023-12-28 21:39:10

需要他?

慕越想起来,在从前,自己竟然是很需要陆端宁的。

小的时候,他很少遇到自己的同龄人。许秋婳懒得接送他上幼稚园,慕越又有严重的分离障碍,愿意见自己的生父已经是许秋婳强迫后的结果,要他每天去上学更是想都别想。

慕越抱着柱子哭得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哭到后面泪水干涸在下巴上,脸颊越涨越红,脱力般终于撒开了手,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许秋婳看他这副狼狈又可怜的小模样,难得生出一丝不忍,拍了拍他的后背,心想不去就不去了吧。

他不愿意上学,希望他一起去学校的人是陆端宁,却引得慕越激烈的反抗,还未搭好的乐高积木瞬间摔碎在地板上,滚得满地小零件。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说什么都没用!”

陆端宁快要习惯慕越的喜怒无常了,捡起还算完整的一块放到到桌面上,淡淡地问:“为什么?”

他不理解慕越的惊惶与恐惧,也不理解他的不善言辞——慌张、羞耻、难过以及痛苦,为什么他的所有负面情绪落到最后,只有付诸暴力这一种表达方式。

这样是不对的。

慕越说不出理由,还觉得被陆端宁逼问很难受,转身就回房间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的球。

陆端宁没急着追过去,先把滚落四处的小零件一个一个捡起来,然后才走去房间里,站在床边,隔着一层雪白的羽绒被对慕越说:“你要换掉衣服再上床——”

慕越好烦他,翻身起来,顶着被子站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幽灵:“走开!”

“不然不卫生。”陆端宁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话补齐。

“幽灵”对着他说话的方向,好像瞪人一样停滞了片刻,然后抓着被子“噌”的一下跳到陆端宁的那张小床上。

不是嫌弃我不讲卫生吗?那你也别想好过。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弹跳能力,又低估了两张小床之间的距离,“幽灵”腾空,刚踩到床沿边就被自己的尾巴绊倒,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呜——”

慕越溢出一声哭腔,尾椎骨发麻,疼得他好半天说不出话,他怀疑自己的屁股摔裂开了。

迟来的光亮刺得慕越眼里满是泪光,陆端宁掀开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慕越,忍了半天,还是把难听的话问出了口:“你不想去上学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笨了怕被别的小朋友嘲笑?”

慕越愤怒地瞪他一眼。

陆端宁与他对视,无动于衷地说,“你不承认很正常,笨蛋通常很难意识到自己是笨蛋。”

“你——你帮我看一下,”慕越没心思和他拌嘴了,抓着陆端宁的手往自己身后摸索,“我屁股痛死了,是不是摔成两半了?”

陆端宁扶着他翻了个身:“你要扯下来我才看得清。”

慕越的屁股没事,但尾椎骨摔得不轻,上面是一块明显的淤青,陆端宁一碰他就喊疼。

“慕越,”陆端宁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他,“猴子才天天跳来跳去,你不想再摔以后就不能这样了。”

慕越耷拉下眼皮,嘟囔说:“你才是猴子。”

陆端宁扶起他趴到床上,又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抱出去等人收拾,把自己的被子给了慕越。

住处没有药箱,陆端宁翻了一遍才确定,他又把他的小猪带进来,塞到慕越怀里,嘱咐他说:“我去买药,如果慕伯伯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看到我,你就告诉他。”

小猪圆滚滚的脑袋挡住了慕越的脸,陆端宁只听到慕越很小声地应了句“好”。

六七岁的小不点独自买药是件很稀奇的事,尤其是这个小不点长得粉雕玉琢,表情却严肃得不像个孩子。

陆端宁被药店的阿姨们围聚起来揉捏了一通,好不容易扛过她们过分的热情赶回来,却看到慕越搂着小猪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搅弄在一起。

“你出来干什么?”

陆端宁走过去,却与慕越抬起的、通红的眼睛撞在了一块儿。

他哽咽着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那个时候他就害怕一个人,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空荡荡的房间,害怕无论多大声地喊叫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害怕妈妈不要他了所以把他扔给陌生的爸爸,爸爸不要他了又把他扔给素未谋面的小鹿。

小鹿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虽然总爱管教自己,但慕越并不讨厌他。

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陆端宁仍然理解不了慕越的恐惧。

可当他走过来,慕越靠过来,把额头抵在他肚子上,他伸手摸到慕越软乎乎的头发……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他所恐惧的事物的触角。

“越越,明年就去上学吧。”

“我说了我不去!”

“来陪我。”陆端宁说,“早上我会喊你起床,早餐看你心情吃起司面包或者小笼包,但是你要快一点,八点路上就开始堵车,我们很容易迟到……下午五点放学,我会来你的班级门口等你,你要陪我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家教课。如果你累的话也可以在我旁边睡一会儿,但是我觉得多听课对你来说有好处。”

“……”

“越越,你愿意吗?”

在慕越的记忆里,小鹿很少听他讲诸如读书的重要性一类的说辞,也没有说过觉得他的恐惧虚无缥缈、压根不值一提。

他只是在征求慕越的意见,问他——

你愿不愿来陪我?和我一直在一起?

而那时,慕越真的心动了。

半年之后,他才意识到小鹿那时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是谎言,他入学了,可是这个学校里没有陆端宁。

原来全国有好多所小学,多得像眼前一晃而过数不清的黑色脑袋,他能跑遍整所学校看清所有小学生的脸,却不知道小鹿此刻究竟在哪里。

他在妈妈看的连续剧里看过他,在一晃而过的电视广告里见过他,可真正见到陆端宁,居然还要再等半年。

慕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在学校里的半年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几乎恨上了陆端宁,直到他逐渐习惯周围的一切,习惯两点一线、循规蹈矩的生活。

再次见面的时候,慕越突然忘记了自己的恐惧和怨恨,跑过去抱住了久违的小鹿。

可是这一次,小鹿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带上他的小猪。

……

记忆零碎得记不成型,那些慕越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碎片,为什么总会在有些瞬间那么突然地扎穿心脏,强迫他再一次直视陆端宁受伤的眼睛。

“我——”话已经涌到嘴边,他却不知该不该吐露出口,“小鹿。”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个称呼了。”陆端宁朝慕越笑了一下,用稀疏平常的语气数落他的不对,“不管你高兴还是不高兴、生气或者尴尬,都只会叫我的名字,说什么最好的朋友就是为了糊弄我,对吧?”

“越越,只有我想和从前一样,在你眼里,我们已经生疏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过分敏感又过分直接的性格,敏感到第一眼就看穿慕越是个不被爱的孩子,直接到容忍不了一点心照不宣的隐瞒,要把那些慕越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像扯线头一样撕扯到底。

这样的特质在他年幼时让他像个少年老成的小神童,可原封不动地保留到十八岁,不神也不童的时候,就更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只愿意守着自己亘古不变的心。

“是,”慕越看着他,点点头说,“我们已经生疏了。”

陆端宁胸口发闷,正常的呼吸都显得十分艰难。他看着慕越冷漠的眼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慕越。”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慕越问,“为什么你总要把什么都说出来?想搞清楚原因是不是?”

他一眨不眨地直视陆端宁,近乎残忍地对他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啊,没有人记得了!陆端宁,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搞不懂吗?!”

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晚风拂过树叶时沙沙簌簌的声响,人声和零碎的脚步声显得很远,野鸭在湖里悠闲地游着,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陆端宁的眼睛很黑,脸色却发白,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由古老咒术变化而成的一片幻象。

因为被施咒人用语言扎穿心脏,他被迫变回苍白的纸人。

慕越发现,自己总是在做伤害陆端宁的事,他对小鹿心软又愧疚,可对陆端宁,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股无名的愤怒。

难道他没有想要接近陆端宁吗?没有为与陆端宁的任何一点不同于他人的破例暗自开心吗?难道现在的生疏全是自己的错吗?

明明自己才是被他们所有人抛下的人!

慕越鼻头蓦然一酸,眼里滚烫,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不想再和陆端宁吵架了,又拉不下脸跟他道歉,恼怒地往前走了几步,发觉陆端宁没有跟上来,他猛地回头,凶巴巴地叫他:“你走不走?站在那里喂蚊子啊!”

陆端宁站在树下,没有立即应声,只是看着他。眸光微颤,目光似乎柔软了一瞬,是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正要与慕越说些什么,视线忽地一暗,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越越,过来。”

“什么?”慕越茫然问他。

轻而缓的脚步声响在耳后,让他下意识回头。

有个人影从树林之间的小径里出来,熟悉的轮廓逐渐暴露在傍晚六点昏暗的光线里。

慕越抬眼,迟钝道:“齐……临。”

“嗯,好久不见。”齐临不冷不热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你偷听我们说话?”

齐临顿时露出很不耐烦的神情:“路过,不行吗?”

可他到底不愿意错过这一遭,视线掠过来到跟前的陆端宁,又落回到慕越身上,抬了抬眉,语气微妙地说:“慕越越,当初说得那么狠,你对你心爱的这位、姘头,也不过如此嘛。”

慕越皱了皱眉,冷冷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齐临俯身看他,伸手过来,像是习惯性地想再揉揉慕越的头发,忽地被一股力道猛地撞开。

“别碰他。”陆端宁淡淡地说。

他将慕越护在自己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却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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