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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单向越轨 浪山 2675 2023-12-28 21:39:10

慕越睡足了八个小时,肆虐的暴雨和台风天震得玻璃微微颤动,却都没能吵醒他。

醒来时,雨还未停,齐临不在房间。

喉咙又干又痒,喝了杯水依旧没有缓解,他对着镜子看红肿的咽喉,又摸向自己的额头。发不发热没摸出来,单看症状好像真的感冒了。

早知道不喝那杯姜茶了,难喝,还一点效果都没有。

云姣和陆端宁他们三个人居然都不在,剩下慕越和筱筱两个人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西施吃完猫粮就跳上沙发,蜷进最舒服的角落里,晃着尾巴“喵”了一声,打破此刻的沉寂。

慕越看向筱筱,随口道:“早啊。”

声音是沙哑的,声带上像是掺了细小的沙砾。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担心齐临回来又要被他啰嗦。

“哥哥早。”筱筱却接了一句。

慕越正要去找点感冒药吃,闻言诧异地看向她。

这应该是一句示好的称呼,慕越听着却总觉得有些怪异,他问:“你叫谁哥哥?”

筱筱张嘴还未回答,门口传来响动,云姣他们回来了。

雨水顺着伞骨淌到地面上,云姣抱着一袋速食食品,陆端宁提的是生鲜食材和蜡烛一类的日用品,齐临则搬了两件矿泉水,都是防备台风天断水断电的生活物资。

三个人都被淋湿了,但明显只有齐临最狼狈。雨衣帽子被狂风掀下去,全身都湿透了,黑色T恤紧贴着肌肤,弯腰将叠在一起的矿泉水放下时,能看到后背若隐若现的肌肉走向。

“不是我们欺负你男朋友啊。”云姣低头扒拉淋湿的额发,甩锅说,“本来要让你一起来帮忙的,他自己说不用。”

慕越皱眉问齐临:“你怎么不叫醒我?”

“用不着。”齐临说。他脱下雨衣,冷冰冰的手指往慕越额头弹了一下,“照顾你生病比我自己动手做麻烦多了,不如让你多睡会儿。”

他往楼上去,对慕越说:“我先洗个澡,医药箱里好像有板蓝根和小柴胡,你自己冲一包喝了。”

他们还没吃早餐,云姣和筱筱都说不想吃,只喝咖啡,慕越就烤了几片面包,然后才去冲自己的感冒药。

“你是不是很容易生病?”陆端宁走过来问。

“嗯。”慕越往杯子里倒热水,随意地点了下头,“可能吧。”

陆端宁却很认真地说:“明明以前都不会。”

小的时候,反而他才是更脆弱的那个,一换季就生病,每次发热都来势汹汹。

郁容见他病恹恹躺在床上,心疼得不得了。她是以美貌出名的国民女神,从来都是纤细单薄的身材,怀孕六七个月了肚子也不明显。生下来的孩子也比寻常小孩要轻得多,她总自责是自己让陆端宁缺了营养,体质弱得像只小猫。

陆端宁睁开眼,想让妈妈不要难过,自己没事,先注意到的却是站在她身后的,来自父亲的眼神。

像是用一根发丝绑着、悬挂在头顶的一口钟,从陆端宁仰起脑袋看清楚的那个刹那开始,命悬一线的恐惧再也离不开他。

不可以生病、不可以犯错、不可以拒绝……

所有可能引起妈妈关注,让她伤心、激动甚至是喜悦的行为或情绪,陆端宁你通通不能有。

相较之下,慕越才是那只皮实又跳脱的小猪,眨巴着眼睛对比他与陆端宁手掌的大小与彼此的身高。

“等我再长高50厘米,就可以把你抱起来放进冰箱里面。”

慕越翻了个身,沉甸甸地压在陆端宁胸口的被子上,一双眼睛是幼圆的,闪着懵懂的光。他伸手摸陆端宁滚烫的额头,小声问他,“你很热吗?我给你扇风吹一吹好不好?”

陆端宁睁开水光朦胧的眼睛,艰难地喘了口气:“你别……压在我身上。”

慕越忙不迭从他身上滚下来,趴在床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嗓子疼是不是?我让爸爸给你带雪糕!”

陆端宁低低地咳嗽一声,闷在被子里说:“我不想吃雪糕。”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会舒服一点?”慕越执着地问。

“你别——咳咳,你别说话了。”

“我还是要再长高一点,把你放进冰箱里。”慕越小声碎碎念。

陆端宁真搞不懂他对冰箱的执着在哪里,而且他长高50厘米的时候难道自己就不会长高,一直只有这么点大吗?

陆端宁的教养告诉他,不可以在任何人身前身后说他们的坏话。

可他发自内心觉得,慕越是个笨蛋。

但是,这个笨蛋会在他昏睡过去之后,把掉在地上的小猪拍干净,重新塞回他怀里,还会在陆端宁难受的时候,抚摸他汗湿的头发唱歌给他听。

慕越是个可爱的笨蛋。

“后遗症吧。”慕越垂眼说。

陆端宁问:“什么后遗症?”

慕越看他一眼,毫无征兆地,突然说起了往事——

“我初三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不停发烧,每天都觉得很累。因为快中考了嘛,叔叔就想带我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要影响考试。我妈没放在心上,她怀疑我偷懒装病,最后就只是在路边的诊所拿了点退烧药吃。”

慕越“咕咚咚”将放凉的冲剂喝完,接着对陆端宁说,“然后我中考就考砸了,急性肺炎,在考场上休克上了救护车。中考又不能复读,我本来应该挑一挑该上哪所职高了,突然就接到附中的电话,让我按时去学校报到。”

“我一直不知道是谁帮了我,”他说起这件往事时口吻平淡,事不关己般冷漠,唯独抬眼看向陆端宁时,眼神里有种隐晦的情绪在流动,“你知道吗?”

附中是全市的学生家长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去的学校,即使是交择校费也要择优录取,不是有钱就能上的,妈妈和叔叔都没这本事,也懒得对他上心,而唯一会帮他的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慕越一直想不通,那个人是谁?

和陆端宁有关系吗?

可被他注视着的陆端宁却摇了摇头,如实说:“不知道。”

“哦,这样。”慕越不再说话,转身把喝过药的杯子冲洗干净。

陆端宁看着他的背影,断联十年的后果再一次体现,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九岁以前最深刻的记忆都与彼此有关。

可是在这之后,彼此的快乐与伤痕再也无法共担,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一刻,陆端宁明明清楚得看到了慕越眼里的遗憾,他不是在问自己知不知道,而是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你?

陆端宁多希望他是。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孩子,他帮得了慕越,可以陪他去医院看病,送他去学校报到,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了,就像他一直希望的那样,把慕越接到自己身边来。

可人生的遗憾之处就在这里,在他终于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用在失去的惶恐里祈求父母,问他们慕越在哪里,自己还能不能再去找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

“小端宁,要不要出来玩?”

“慕伯伯早上好,是去找越越吗?”

“是啊,伯伯今天把越越接回来住,他就能每天陪你玩,和你一起上学写作业,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陆端宁的心飞扬起来,他压住翘起的嘴角,却控制不住自己跑出去的步伐,用力“嗯”了一声。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激烈的碰撞之后,陆端宁昏了过去。

醒来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疼欲裂。妈妈在与伯母争吵,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文尔雅,甚至显得过于尖锐。

在那些质问声里,陆端宁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郁容回到病房,惊讶地发现陆端宁在哭。

她以为他是被车祸吓坏了,心疼地抱住他,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痛不痛。

陆端宁摇头,双眼通红,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他是很疼,但这不是他哭的原因……他只是有一种想哭的直觉。

哭的原因很快就来到了——

“你找他干什么?”

陆端宁察觉出男人过分冷漠的态度,却还是坚持说:“我们是朋友!”

“陆端宁,”父亲垂眼看着他,“慕伯伯过世了,他不配做你朋友了,学会换个新朋友吧。”

就像留不住他的小猪一样,太弱小的孩子同样挽救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应该像他们换掉小猪一样换了慕越,可他不想。

同一个品牌生产线上的毛绒玩具代替不了他经年日久早已经习惯了的那一只;所有朝他伸来的温热手掌,都和慕越的不一样。

到后来,分别的时间是他们相处的几十倍几百倍,他以为自己早该忘了慕越,但疼痛让他不得不记住,甚至超出了童年记忆所该有的深度。

粉色的胖滚滚的小猪,柔软的黑发蹭在脸上的触感,紧握在一起的潮湿掌心……

所有还算美好的回忆,所有与慕越有关的记忆,都因为慕伯伯的死和纠缠其中的利益纠葛,变得不再纯粹快乐,甚至拢上一层冰冷压抑的阴影。

慕越的名字,从圆滚滚的小猪,快乐的笑闹和让他喘不过气的拥抱,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阵痛。

直到在阵痛里长大成人,他始终没见过慕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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