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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单向越轨 浪山 2188 2023-12-28 21:39:10

慕越呼吸一滞,心里尽是茫然。

为什么齐临要这样对待自己?

收藏一个人的照片可以表达喜欢,也可以单纯拿来辟邪,但扎穿一个人的照片,就只有怨恨一种理由。

齐临恨我吗?

他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割裂感,就像从齐临妈妈的口中听到她说齐临“行事偏激”一样。

齐临在附中的风评一向很好,虽然不是那种严格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但很有分寸,从来不捅自己收拾不了的篓子,还会在例行检查时适当放水,在事后传授他们如何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出点小格的技巧。

出格得无伤大雅,反而为他笼络了一大批人心。

他们都说,往上数十届,也没有像齐临这样毫无距离感、主动与他们打成一片的风云人物。

很少有人能拒绝他的友好,慕越同样不能免俗。

即使齐临偶尔会露出爱欺负人的一面,让慕越觉得他有点坏,但这更像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恶劣因子,不妨碍他对齐临的总体印象是——友善的、容易相处的好人。

因为他太熟悉真正的恶意是什么样的——那些鄙夷又垂涎的眼神、聚众的议论与嬉笑、湿透的校服粘在皮肤上的触感、还有被撕碎的课本飞扬在面前,像一场残忍的雪花。

当然也会有人看不惯这样的行径,他们专程托人送信传话,告诉慕越只要他机灵一点,就有人能帮他解决眼前这点的小麻烦。信里和小弟口袋里还会有一点代表诚意的见面礼,银行卡或者最新款的手机……

他们自信地认为只要他们纡尊降贵地从手心里漏下一点东西,钱权或者庇护,这朵可怜又实在美貌的小白花就会送上门给他们睡。

可是齐临与他们不一样。

在慕越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的眼睛里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打量。

像在好奇“慕越”这个名字代表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把照片从门后取下来,看着那时的自己,努力回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少年时期的自己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

“越越?”

房门外传来阿姨的呼唤声,在她找过来之前,慕越把照片匆匆塞进口袋,走了出去。

“你怎么跑房间里去了?”

“随便看看。”慕越回答。

“电视很无聊是不是?等小临回来就有人陪你玩了。”阿姨完全不在意他未经允许就进人房间的事,宽容地笑道,“我还有一个汤,越越你先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慕越仿佛被她温温柔柔的目光烫到,别开头,低低地应了声“好”,然后跟进厨房帮她端菜。

阿姨没有客气地阻止慕越的礼貌表现,笑了笑,还问他:“越越喜欢什么味道的排骨汤?家里更习惯放菌子还是玉米海带?”

齐临高三那一年,因为时间紧张学习压力也大,很多家长出于卫生和营养方面的考虑,会给自家小孩儿送饭吃,其中就包括他。

阿姨的厨艺相当好,糖醋里脊土豆牛肉啤酒鸭和鲜鱼汤,慕越跟在齐临身边蹭吃蹭喝,把自己生生吃胖了五斤。

齐临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慕越并不挑食。

“要是让我妈知道她做的饭都给你吃了,她——”

慕越愣了愣,放下筷子:“她会怎么样?”

齐临端详他紧张的神情,蓦地笑了:“能怎么样,高高兴兴地再做一份呗,她可喜欢听人夸她做饭好吃了。”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到让慕越不忍心在她温柔的目光下,恶意揣度齐临接近自己的意图。

排骨汤的香气从厨房那扇门弥漫出来,漂浮在这个温馨和煦的空间里。

慕越发了会儿呆,在心跳如擂鼓般惶然不定的时候听到手机“嘟”的响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到跳出来的消息上方是齐临的名字。

【齐临:我这两天不在家,慕越越,记得按时起床按时吃饭,别让我回来检查你知不知道?】

不是给自己的解释。

慕越并不意外,这的确是齐临会有的反应。

垂下浓黑的眼睫,他只回了个“好”字,随后起身进了齐临房间,把兜里那张照片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面上。

看了一眼厨房里阿姨忙碌的背影,慕越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

他不想去猜齐临的意图了。

如果粉饰太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那就这么耗着吧。

走在树木葱茏的光隙下,慕越想不起来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这里。

他在书屋里趴着睡着过,醒时看到橘红色的暮光铺在地板上,蝉鸣,鸟叫,还有小孩子撒野的欢闹声,自行车叮铃铃,颠簸在鹅卵石小路上。

慕越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到齐临坐在自己对面看书。雪白的夏季校服被染得微红,影子斜斜地打在书页上。他的手指压着书脊,骨节分明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心动。

“你都睡一下午了。”齐临抬眼看他,乌黑的眉眼弯起来,“昨晚做贼去了?”

“睡不着。”慕越回答,“被我妈和她男人吵的。”

“吵架了?”

慕越瞥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做.爱。”

慕越记不清自己之后做了什么,是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脸,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齐临有没有帮自己抄完第五单元的单词。

齐临呢,他当时又在想什么?

是把父亲当作死去多年的人,在心里一次又一次与他彻底划清界限……还是复杂地看着自己,把这当成无意识的炫耀,一点一点积攒成了仇恨。

慕越不敢猜他的想法了,不敢猜初次见面时,他听到自己喊他“哥哥”时诡异的沉默是因为什么;也不敢猜他在每一次回应自己喊的“齐临哥哥”时,爱与恨,究竟哪一个占了上风。

可他明明对自己这么好,是第一个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愿意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人,他陪自己吃饭、上学、回家,教自己做不会的物理题……

他推着慕越单薄的脊背,把这个刺猬一样敏感的少年带进融洽的交际圈,面带笑意看他磕磕绊绊地与人相处。

他是第一个给慕越送花的人,是岌岌无名时最忠实的观众和伙伴,陪他跨过最灰暗的青春期……

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和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慕越往街对面走,站在红路灯中央,毫无缘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灰色汽车停在路旁,齐临从车旁出现,径直往小区里走。

慕越没有叫他。

日光噼里啪啦,树叶簌簌作响,有风从城市高空席卷而过,掀起一阵遥远的轰鸣声。

汽车的鸣笛声近在咫尺,慕越回神,发现绿灯已经变红了,忙在司机咒骂之前快步走开。

他走得太快了,没顾及衣兜里那颗圆滚滚的水蜜桃,让它掉出来,在灼热的沥青路面摔破了皮,浸出柔软的汁水。

摔成这样已经没法吃了。

慕越低头望着那颗桃,犹豫要不要捡起来,不捡是不是辜负了阿姨的好意。

他虽然有点挑食,但从不浪费食物,反正遇到不爱吃的或者卖相不好看的就塞给齐临解决,用不着为此良心不安。

可是齐临就爱吃吗?他迁就自己的时候毫无怨言吗?

在手足无措的抉择下,兜里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慕越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却止不住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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