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屏风遮挡住, 这头暗暗地,方渡燃放下手机躺在郁月城的身边, 不知不觉跟着补了回笼觉。
睡得非常踏实。
后花园里有蓝色的蝴蝶落在春日的花丛上,再煽动翅膀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画着花鸟的屏风上。
梦里有孩子气的稚嫩语句,零零碎碎,偶尔带着几声清脆的笑。
身处的四周植物茂密,完全不像是A市能看见的景象,一株株的草木, 比植被四季常青的榕城还要拥挤。
好像走进了带着潮气的热带原始雨林。
植物的叶片大大的, 上面还有沾着水汽,汇聚成一小股,从叶子上低落, 砸在方渡燃头上。
方渡燃摸了摸头顶,把身边正在拍照的漂亮的小男孩拉开。
“这里漏雨了。”他说。
郁月城抬头看了眼比他们大十几倍的高大树木,安静沉稳。
方渡燃躲开那处,头顶正是一株芭蕉植物,水滴又一滴缓缓滑落。
“不会漏的。”郁月城把他拿的笔记本收起来:“这里是全封闭的, 子弹也打不进来。”
子弹?
方渡燃想到了他在那座和方正业对峙的废弃厂房, 低头一看,脚边正是他见过的,打在耳边的钢筋截面上的子弹。
还冒着一点火花带来的轻烟。
方渡燃蹲下身捡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那枚看起来不大的子弹, 捏在手里有点热, 在小手上显得一点也不小。
这里的植物像是不断地在蒸发,眼前都是迷雾。
“别担心。”郁月城在他身边蹲下来, 怀里抱着一个沉重的摄像机。
“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生态系统,每一颗树都有名字的,有编号,都能数出来。”他带着稚气的嗓音说着完全不匹配年龄的话语。
他拉了拉方渡燃的手臂,方渡燃下意识把那枚捡到的子弹握在手里没给他看。
郁月城往上指指:“这上面,有一层很坚固的玻璃,因为很透明,所以我们看不见。这是我建的小型热带雨林,在我这里,不用怕。”
方渡燃看着他有点愣神。
郁月城小时候,就这么好看吗?
他好看得不像是人间应该有的样子。站在丛林里,像个从天堂坠下来的天使。
是切切实实的会发着光的。
他冷白色的肌肤,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层淡薄的雾气里似的。
不是精灵,不是什么野物,就是纯净的、善良的天使。
就算是雪白的长毛猫,也是端庄的,神圣的,最高贵的那种,沾不上一点尘埃。
难怪小时候就爱粘着他,郁月城真好看。
在他愣神的时候,郁月城已经站起来,举着有他小臂长的摄像机走进更深的树丛里,方渡燃跟上去。
郁月城的手在茂密的枝叶当中伸出来,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你来看。”
方渡燃好像有点害怕,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幻的梦境。
他怕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郁月城拿的摄像机实在跟他的个头太不匹配,一只手稳住的时候能看到在用力。
方渡燃看起来都费劲,郁月城太小了,小小的一个人。
他想帮他拿着,伸手看到自己小小的手臂才想起来他不是十几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跟郁月城一样小小一个。
郁月城把观测的取景器让出来,手里稳稳举着摄像机朝他示意。
方渡燃走过去,把眼睛对上取景器里,郁月城不用看到画面,都可以精准在外面给他调整焦距。
他看到枝叶的下面有一只露出半个翅膀的蝴蝶。
是通体湛蓝色的,就连触须和腿也都是湛蓝色。
和郁月城后来拿给他的蝴蝶标本一模一样。
方渡燃在心头震撼。
他窥见了他们儿时的场景,一起做这个蝴蝶物种的研究过程,这个过程后来还做为了国际儿童教学的纪录片。
·····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梦里梦外了。
“它应该是受伤,这里没有它的天敌,我们晚上再来一次,看看它的情况怎么样了。”郁月城在他身边说。
方渡燃拿下摄像机,眼前全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哪里有那只蝴蝶。
转头一看,郁月城已经从他手里拿过笔记本在纪录了。
方渡燃看了一眼,笔记上歪歪曲曲的字迹,一看就不是郁月城写的。
这感觉很古怪,又很奇妙。
他像是知道身边的人是郁月城,是小时候的他。
可是他写的字,完全不是郁月城能写出来的,歪扭成完全凭凑不起来的样子,就像时空扭曲的隧道。
他仿佛只是一个披上郁月城的外壳的载体。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那层透明的可以防弹的玻璃,发出刺眼的光,他感到目眩,用手指遮了遮。
这种亲密的人突然不是真实存在的感觉,他应该感到恐惧的。
但是方渡燃看着那页扭曲的字符,再看看一脸镇定认真在做记录的郁月城,只觉得纯粹可亲。
他居然生不起一点可怕的感觉。
只在发现的一瞬间感到疑惑,随之就全部被郁月城漂亮的脸蛋吸引了。
被他身上早熟,内敛,井井有条的气氛吸引。
被他随时随地会安慰自己,照顾自己情绪的温情所吸引。
郁月城好像并不介意他突然变成哑巴,写完之后合上笔记本,方渡燃注意到那本笔记本已经变成了白色的一叠纸。
跟他见过的那本真实存在的笔记完全不一样了。
方渡燃一把抢过来,手里捏住的子弹掉下去。
他看到手里那叠纸全部变成了方正业略带潦草却苍劲的字迹。
一字一句,他的视线放在哪一处,哪处的字迹就清晰起来。
字字句句,变成带血的痕迹流下来。
他小小的手心在颤抖,更怕他抬起头连身边的人也变成骨灰化开,变成河水里冰冷的尸体······
“给你笔。”郁月城的手伸到他面前。
方渡燃紧张到喉咙自发吞咽,缓缓拿住这只笔。
纸张上冒血的字迹还在继续,廖茵茵、下药、囚禁、致幻剂、我爱她、发热期、强.奸、感激、享受······
他看到的真相,和方正业狡猾得意的粉饰交织,字字啼血。
郁月城在他面前弯下腰,再站起来。
把那枚他掉在地上的子弹举到他面前,方渡燃一动也不敢动。
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是你带进来的吗?”郁月城问。
话里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其他情绪,似乎就是帮他捡起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生态系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空间的东西。
方渡燃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我······”因为这只拿着子弹的手迟迟不推开,他只能很小声地回应,但是一开口,他没注意到的声音,却成了他自己的。
二十多岁的他的。
郁月城继续道:“这是已经用过的子弹。”
方渡燃立刻抬起头,睁大眼看他。
郁月城在雾气里的身体逐渐清晰,穿着一身户外服。
郁月城表情严肃,在思考似的:“是你的吗?”
方渡燃摇摇头。
他把方渡燃手里的笔记本收回去:“你今天好像不想写,我来记吧。”
方渡燃跟着他穿梭在丛林里往回走。
他手里的笔记本还是白花花的复印纸。
方渡燃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笔记本抽过来,自己拿走,血迹染在他的手上,跟他曾经无数次用摸到的温热血液在手上的触感一样。
郁月城突然转过身,小小的个子站在他面前,仰起头看他,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方渡燃再和他对视,发现自己需要低着头,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经是正常的样子。
这副情景显得更加怪异。
他想了想,不能再当哑巴。
“我现在不是。”他说。
郁月城静静看着他几秒,随后把那枚子弹摊开在自己手心里给他看。
“这个型号,不是国内的,也不是近几年生产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把纷杂念头都抛开。
一切都像片段式地电影般,他犹豫的时候郁月城就定格在他面前,一点儿也不着急。
方渡燃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抬起头看小小的郁月城。
“你会把我赶出去吗?”他问。
“你说得对,我不是这里的人。”他说。
郁月城在观察他,像雪白的长毛小猫对着他歪头打量。
方渡燃放下那些五味杂陈的杂念后,忍不住想亲近他,摸摸他还柔软细嫩的绒毛。
“不会。”他说。
方渡燃问:“为什么?”
郁月城把手指合起来,把那枚打过方渡燃的子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认得你,我不赶走你。”他说。
方渡燃诧异,他现在长得跟小时候像吗?他自己不知道。
倒是郁月城,一看就是落在人堆里也会发光,被他识破的。
“那我是谁?”方渡燃问。
郁月城看着他不说话。
方渡燃放缓语气跟小猫说话:“你小时候经常这样不说话吗?”
“你今天也没有说话。”郁月城这句回得很快。
方渡燃想笑,他都快忘了身处在多么诡异的空间里。
“因为我不是你的小伙伴啊,所以我不敢说话。”他说。
郁月城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方渡燃伸手想摸摸他细软的黑发,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停下来。
他绅士地询问:“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郁月城?”
郁月城乌黑瞳仁有一瞬间地怔住,然后低下头。
“不拒绝就当你默许了?”方渡燃说着就碰上他的发梢。
手指尖变得敏感了,触感是柔顺而光滑的。
他看到,眼前的人没有消失,没有碎掉。
他抚摸上去的发顶也不是冰冷的。
没有河水浮尸的潮气,没有刻在眼睛里面的鲜血淋漓,他甚至都可以在直面这些陈旧腐烂的味道之后,仍旧看到郁月城漂亮的脸蛋。
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可以把这座小小的热带雨林里面热热的潮湿都驱散的清爽。
“你很难过。”郁月城对着他说。
方渡燃回过神,笑了下,在虚幻的空间里肆无忌惮。
“对啊,我好难过。”他眼眶发热,他笑着说。
郁月城朝他抬起双臂:“我抱抱你,哪里难过?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方渡燃顿时掉出眼泪,立即伸手把郁月城小小的年少身体搂在怀里。
郁月城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他对自己,从来没变过一丝一毫。
小少年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地拍:“爸爸已经走了,没有人看见。不开心就哭吧。”
方渡燃昨晚还在郁月城怀里哭得跟傻逼似的,他不想就这么在小小的郁月城面前再次破功。
可是小猫太暖和了。
他只有这么小,站着都才到自己腰上,就知道怎么安慰人了。他是不是从小就把自己当做终生的伴侣来对待啊?
他比自己要深情,要温柔太多了。
他把所有的手段和狠辣都用在为他讨回公道,找到真相上面。还会继续为他“解决难过”。
郁月城的手,是因为他才弄脏的。
他从小,就知道,就想要,就会为自己解决问题。
抚平他的难过。
方渡燃隐隐约约地猜,面前这个郁月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自己是谁。
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像个魔咒,仿若念出来名字,这个虚幻的时空就会崩塌。
“要是我以后,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你会害怕吗?”方渡燃顶着比他大十几岁的样子说。
郁月城:“不害怕。”
他放开手,低下头看看拿着的那枚子弹:“这是你带来的。”
方渡燃:“是我带来的。”
他又接着说:“对不起。它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雨林里。”
郁月城抬眼看他,再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留给我吧。”他说:“我把它拿走,你就不会难过了。”
方渡燃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热气又冒上喉咙口和鼻腔。
“这可不行,它太脏了。”他让自己口吻松快,随口一说,然后想把子弹拿回来。
郁月城没有松手。
他眨了眨纯净的眼眸,就像没听见一样,接着道:“我知道。我会拿好的。我们回去吧。”
“郁月城!”方渡燃拉住他。
“怎么了?”郁月城转过抬起头看他。
“······没什么。”方渡燃拿着笔记本,站在原地,多走一步眼前的所有都会消散似的。
他定着脚步不敢走。
郁月城拉住他的手,小小的手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
“上次进来,你也迷路了。”郁月城说着就把他拉着走:“我带你出去。”
方渡燃是不想走的,他动了一步,握紧郁月城的手,发现下一步还能踩到地上,才放下心。
“你就不怕,走出去就见不到我了。”方渡燃在他身后说。
“不会的。”郁月城说:“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
“······”方渡燃的心沉到最踏实,最真实,破碎成一地又被大白猫拼起来的世界里。
面前的光越来越亮,郁月城说:“我会带走它,保护好你的。”
方渡燃说:“我从小就说要保护你,我什么也没做到。我还会伤害你,你生气吗?”
郁月城停下来,那枚他要拿走的子弹还在他的手心里,是实体清晰的形状。
“生气。”方渡燃听到他说。
“对不起。”方渡燃垂下头看他。
郁月城转过身正对他:“你不要故意伤害我,我就原谅你。你不见了,我会找到你的,难过,我就帮你解决掉。你可以不保护我,我要你好好的,平安喜乐,就可以。”
方渡燃忽然分不清,他究竟是郁月城,还是那个小少年。
他沉默片刻,说:“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吗?”
这遣词造句,这含义,是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话吗?
小猫也纯净地比雪还干净,干净到惊心。
郁月城直接应:“嗯。”
这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郁月城回应起来他也不觉得突兀。
他对着小少年道:“我不能骗你,我会让你难过的,会推开你,拒绝你,会和你失联,会让你很煎熬。还会有一大堆麻烦事,让你殚精竭虑。”
郁月城还稚气尚存的脸明显变得低落起来。
方渡燃继续道:“但是我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见了,不会伤你的心,也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告诉你,我把我的定位绑在你手里。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郁月城的年纪太小了,他好像还不能消化掉这一大堆的负面消息。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不怕麻烦,你把你的麻烦都给我。我不要你难过。”
方渡燃深深吸了口气。
他以为郁月城消化不了的是那些他犯的错,没想到他小小的脑袋里,想的是他一笔带过的麻烦。
他从里面提炼出来的信息,都是在关心自己。
郁月城伸出另一只手的小指,方渡燃发现他们看过蝴蝶的摄像机消失了。
他心领神会地勾上手。
“你要说话算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忍了一下,才没把燃哥两个字说出口。
“说话算话。”他和郁月城的大拇指印在一起。
“东西我带走了,你不要难过。”郁月城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方渡燃想到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他低头一看,笔记本已经变成他曾经看到的模样。
那些冒着血的字迹,一叠白色的复印纸,都消失了。
他有点愣地把笔记本拿出来。
郁月城接过去,好像把他所有的噩梦都一并从身体抽离。
明明这个扭曲的时空里面,最不合理,应该让人恐惧的就是面前这个不一定是郁月城的小少年。
但他变成什么样,他写不出来他自己的字,他可能就是个盗取人灵魂的幻境,方渡燃都甘之如饴。
······因为他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用全部来对自己好。
他曾经丢失掉的记忆,他和郁月城两小无猜的从前,那些本该存在的熟悉感,也一并被弥补回来。
他甩不掉的噩梦,满满的罪恶带来的苦痛,都捏在了郁月城手里。
方渡燃看得见,郁月城的小手捏得很紧。
他说他会带走。
他说要自己不要难过。
他说会没有底线地对他好,只要他好好的。
“谢谢你。”方渡燃好半天才喃喃出声。
高大的芭蕉叶滴下一滴露水,砸在郁月城的额头上。
他看到小少年有点不满意这句感谢,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说什么,想要开口的时候,那滴露水在郁月城的额头上融化,蒸发出水汽。
郁月城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前走。
光线越来越刺目,亮的他睁不开眼。他看到郁月城在自己面前和那滴露水一样融化在光芒里,最后一秒牵着自己的手走出去。
方渡燃猛然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正趴在一个温暖身躯上,他一时恍惚,缓了会儿才分出来虚幻和现实。
“做噩梦了?”郁月城拍拍他的后背。
方渡燃发现自己跟第一次和郁月城过夜那天姿势一样,正四肢都缠在大白猫的身上。
他定了定神,看看大白猫,在望一眼遮挡正午阳光的屏风。
“没有。不是。”他接连否认。
郁月城也是刚睡醒,只比方渡燃早上几秒睁开眼,就看到方渡燃醒来慌张的神色。
他这次睡得少有的沉,身体仿佛被抽离,直到睡醒四肢还有点不自在。
大概是方渡燃好久没有这样压着他睡觉了。
“是好梦。”方渡燃突然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转过头,这场扭曲的幻境里醒来,心灵却被洗涤过似的,有股说不出的透亮。
是对着郁月城才会有的透亮。
他用手臂撑起一点,跟郁月城面对面。
“郁月城,我从来没正面告诉过你,我是想等一个特别正式的场合再告诉你的。”
“你想说什么。”郁月城看向他突如其来的势态。
方渡燃:“但是我现在等不了了,我得让他知道。”
郁月城:“他?”
“我爱你。”他对着郁月城诚恳道。
“我特别爱你。我不管你听没听到。”方渡燃说:“是我说慢了,我该快一点的。我太蠢了。”
郁月城第一次听到这么完整清晰的三个字。
“你在跟我说吗?”他有点疑惑。
方渡燃的状态,他好像······
“当然是你啊!”方渡燃肯定到。
“什么时候的你都是你。”他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郁月城,我爱你!听到了吗?”
好像讲快一点,多讲几遍,那个带走他深渊噩梦的小少年就可以听到。
“我听到了。”郁月城敏锐找到了不对劲的点在哪里。
他拢住方渡燃的头拉近,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可以彼此感受到。
“你梦到我了?”他问。
“······对。”方渡燃对要不要说出来犹豫了。
好在郁月城没有追问。
方渡燃并不打算说出来,这好像是他和那个小少年的郁月城之间的约定。
他们还拉过勾,盖过章。
“很很好的梦吗?”郁月城问。
方渡燃笑起来,琥珀色的眸光和心底一样澄澈:“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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